顏玉華
最近,我有一位在某縣擔任宣傳部副部長的朋友高興地向我報喜:他所分管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受到了上級表彰,其主要政績就是在全縣自上而下,普遍開展了尋找和評選“最美××活動”。
什么叫尋找和評選“最美××活動”呢?朋友告訴我,他發(fā)明了一道“萬用填空題”。全縣只印一種表格,表頭是“最美××評選表”,“最美”后面的空白處填寫“最美機關干部”;“最美基層干部”;“最美教師”;“最美學生”;“最美職工”;“最美農(nóng)民”等等都行……全縣各行各業(yè)全覆蓋,方方面面都適用,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通用。
受表彰的朋友高興之情溢于言表,可我對這道“萬用填空題”實在不敢恭維,因為正在自覺和不自覺運用這道“萬用填空題”的地方不在少數(shù),其負面效應已經(jīng)顯現(xiàn)。
“最美”一詞是網(wǎng)絡用語,被廣泛運用始于2011年7月網(wǎng)絡對“最美媽媽”吳菊平的宣傳和點贊。緊接著就出現(xiàn)了“最美女教師”張麗莉、“最美司機”吳斌、“最美警衛(wèi)戰(zhàn)士”高鐵成等標志性人物,這些感人至深的好人好事在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引發(fā)了輿論的熱議,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
但是,繼網(wǎng)絡媒體推出一批“最美”人物產(chǎn)生了巨大社會效應之后,出于各自的不同目的,傳統(tǒng)平面媒體和電視、廣播、網(wǎng)絡等新媒體與黨政及群團部門聯(lián)手,紛紛披掛上陣,尋找“最美”,評選“最美”,宣傳“最美”,學習“最美”的熱潮在神州大地一轟而起。一時間,什么“最美孕婦”、“最美大學生”、“最美士兵”、“最美護士”、“最美清潔工”、“最美孝女”、“最美保安”、“最美車站”、“最美企業(yè)”、“最美鄉(xiāng)鎮(zhèn)”、“最美醫(yī)院”、“最美福利院”……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最美”成了一個大大的“筐”。
“最美”之類的符號用多了,就容易讓人產(chǎn)生道德審美疲勞——物極必反,“最美”用多了,就讓人沒感覺了,甚至產(chǎn)生逆反心理。正如有人抱怨的那樣,現(xiàn)在一看到和聽到“最美”,不管事跡多么感人,首先就覺得其中有水份。當然,更讓人擔憂的是,這很容易在社會上滋長一種道德浮夸風,大家沉浸于“最美”包圍的氛圍中,產(chǎn)生一種“道德完美”的幻覺,對現(xiàn)實產(chǎn)生不切實際的認知和判斷。
其實,“最美”在哲學上也是講不通的。“最”字的本義是“極”,從字的本義看,含有絕對、極端的意思。事物是在不斷發(fā)展的,同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一樣,沒有最美,只有更美才符合事物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人類在至真、至善、至美的理想追求中,是沒有止境的。對英雄之舉,需要恰如其分地評價和贊美,而不是無節(jié)制地唱高調(diào),過度高調(diào)顯然就是“不著調(diào)”了。另外,“最美”的標簽也不利于典型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冠以“最美”后就被捧上神壇,平凡的公眾只能將其供奉著頂禮膜拜,而不會去學習和行動。
再說,難道豐富的中國文字,離了一個“最”字就不能贊美英雄與模范了嗎?以前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人們并沒用什么“最美”一詞來宣傳典型人物,但是雷鋒、黃繼光、董存瑞、焦裕祿等英雄與模范不是同樣深入人心嗎?
當然,在擔憂之余也有欣喜。據(jù)4月4日晚中央電視臺《新聞聯(lián)播》以《安徽為“好人”開館 為美德“點贊”》為題,對全國首家省級好人館安徽好人館的開館情況進行了報道。安徽好人館在省博物院老館基礎上改建而成,設有崇德向善、見賢思齊、春風化雨3個部分,以圖片、實物、視頻、互動等多種形式,直觀生動地展現(xiàn)了829位入列“中國好人榜”的安徽好人事跡,安徽興辦“好人館”的成功經(jīng)驗和全社會關愛禮遇模范的有益做法,深刻詮釋了助人為樂、見義勇為、敬業(yè)奉獻、誠實守信、孝老愛親的道德精神,體現(xiàn)了安徽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生動實踐。
值得我們深思的是安徽這一個個鮮活的先進人物,沒有一個被貼上“最美”的標簽,也不是通過尋找和評選“最美”而產(chǎn)生的。相比鋪天蓋地、乏味的“最美”現(xiàn)象,“好人”二字是多么的樸實,多么的親切,多么的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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