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丹

《漂亮朋友》中自然主義下的現實揭示解析

李 丹

莫泊桑是法國自然主義文學的典型代表作家之一，他在繼承了傳統(tǒng)現實主義文學的基礎上受到左拉等人的影響，將自然主義傾向融入小說創(chuàng)作，成就了諸如《漂亮朋友》《一生》等將自然主義和現實主義巧妙融合的不朽著作，成為同時代作家中異軍突起、獨樹一幟的文壇巨星，更被后世稱為 “短篇小說之王”［1］。莫泊桑的成功不僅緣于他突出的創(chuàng)作才華，更在于他將自然主義融入創(chuàng)作，深刻批判、諷刺、揭露了法國社會中的各種黑暗現實。下面我們以莫泊桑最經典的長篇小說《漂亮朋友》為例，解析這部作品自然主義下的現實揭示和批判風格。

一、莫泊桑與《漂亮朋友》

莫泊桑的小說創(chuàng)作有著十分突出的特點，他將現實主義和自然主義巧妙融合，展現了雙重特色，尤其是他的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自然主義特色十分典型，在他一生創(chuàng)作的六部長篇小說里，《一生》和《漂亮朋友》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镀僚笥选肥亲顬槟瓷１救怂J可且最具批判力量和諷刺色彩的作品，受到了眾多作家的認同和讀者的歡迎，在小說出版之后，短短三個月內據說再版了30多次，可見這部作品的藝術魅力。

《漂亮朋友》講述了一個名為杜洛阿的充滿野心的青年在巴黎用盡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費盡心機向上攀爬最終發(fā)跡的故事。青年杜洛阿出生于普通的農村家庭，從小學業(yè)不佳，但是他長相英俊、聰明機靈、富有心機，十分善于見風使舵。在非洲殖民地混過兩年的杜洛阿回國后面對繁華的城市雖然野心勃勃，但是由于缺乏發(fā)跡的條件和機會，因而只能在小鐵路局里過著窘迫壓抑的生活。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自己曾經在殖民地的伙伴福雷斯蒂埃，這位身為《法蘭西生活報》政治新聞欄主編的朋友帶給了杜洛阿進入法國上流社會的機會，從此，杜洛阿憑借著自己的英俊和心機在上流社會交際圈子里混得如魚得水，收獲了無數夫人們的愛慕。朋友福雷斯蒂埃的妻子瑪德萊娜替杜洛阿代寫文章讓他順利成為報社記者，在上流社會站穩(wěn)了腳跟，但是這種成就與他的野心目標相距甚遠，所以他積極發(fā)揮自己的魅力，依靠眾多上流社會的女人來實現自己的享樂欲望和遠大前程。生性放蕩的雷馬爾夫人給了他金錢與享樂，才色雙全的福雷斯蒂埃夫人、瓦爾特夫人帶給他地位，在朋友福雷斯蒂埃病逝之后，他迎娶瑪德萊娜，繼而成為《法蘭西生活報》社舉足輕重的人物。杜洛阿在妻子的輔佐下，費盡心機利用妻子與議員拉洛舍及其他政界要人的關系獲取內部消息，然后夫妻合作，炮制文章，影響輿論，制造倒閣風潮，為瓦爾特、拉洛舍集團賣力效勞，使其成為頗有影響的政界風云人物，他自己也深受裨益，獲得了榮譽團騎士勛章。但是對此杜洛阿仍舊不滿足，他希望獲得更高的地位，在發(fā)現自己妻子與拉洛舍的奸情之后，他通過暗地里的動作使得這對男女曝光，并最終打倒了外交部長，脫離了瑪德萊娜的掌控，與瓦爾特的女兒蘇珊定下婚姻關系，在成功拋棄瓦爾特夫人的同時獲得了更進一步的地位與利益。最終，這位來自鄉(xiāng)下的年輕軍官與美麗的蘇珊在巴黎舉行了盛大的婚禮，成為《法蘭西生活報》的總編，并躊躇滿志地向部長、議員寶座進軍，準備實現更大的野心，故事到此結束。

二、自然主義下的現實揭示與解讀

莫泊桑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是一個比較復雜的人物，他的某些小說是現實主義的經典代表作，有些則具有十分鮮明的自然主義傾向。他本人生活在自然主義文學盛行的年代，所以深受自然主義風氣影響，他本人奢侈享樂的糜爛作風也使得他文章中充滿了極為露骨的自然主義描寫，所以他對不少自然主義文學派作家大加贊賞，但同時也不認同他們過于強調生活的真實性。［2］莫泊桑的這種特殊性使得他的作品有意識地注意提煉生活以達到創(chuàng)作的藝術效果，所以他的作品同托爾斯泰、雨果、福樓拜等人一樣，信仰博愛、尊崇人道主義，力圖超脫于政治之上，但同時也存在著自然主義的一些弊端，比如脫離社會特征描述人物等。［3］同時，莫泊桑的創(chuàng)作重視人物的命運，對正義和良好的愿望充滿追求，關心下層人民的疾苦，厭惡、痛恨上層社會的腐朽與虛偽，這也使得他的作品帶有明顯的現實主義傾向。

《漂亮朋友》的主人公杜洛阿與司湯達的《紅與黑》中的主人公于連的經歷十分相似，這兩人都是憑借自己的心機不擇手段地往上攀爬，只是于連身上還多少留有天真與淳樸，而杜洛阿在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純粹的惡棍與流氓，所以兩人結局也不相同，一個最終上了刑場，一個平步青云地繼續(xù)向上攀爬。造成這種不同結局的原因在于，兩個人處于法國社會的不同時期，于連生活的時代，法國社會秩序仍舊牢固不可破，封閉保守思想大行其道，沒有投機家冒險的邪路，也沒有實現理想的正途。但是到了杜洛阿的時代，社會秩序已經被打破，社會各個階層魚龍混雜，深具野心的各色陰謀家與冒險家蠢蠢欲動，大顯神通，只要心黑臉厚，就有可能實現飛黃騰達的夢想，無疑，這種結局上的不同是一種非常典型的自然主義傾向下對社會現實的交替反映。［4］杜洛阿的發(fā)跡在于他順應時代潮流，做到了把握機遇順時而動。杜洛阿生活的時代是法國殖民主義大行其是的時代，這個時代瘋狂流行的殖民思想使得他這位去過非洲的軍人能夠就非洲殖民問題高談闊論，因而吸引了上層人士的關注，使得那些殖民主義傾向十分嚴重的上流人士對他頗有好感。與此同時，他勾引朋友的妻子瑪德萊娜幫助他發(fā)表了《非洲從軍記》，從而在巴黎名聲大噪，并且以非洲殖民為主題制造輿論，參與到了推翻內閣的政治事件中，這種迎合社會時政潮流鉆空子的心機正是他相對于于連取得成功的關鍵，因為他切實地把握到了巴黎的時代脈搏、社會環(huán)境和歷史條件。

《漂亮朋友》中的自然主義成分隨處可見，尤其體現在莫泊桑對人性生理本能的描寫方面。在他的筆下，杜洛阿并非一個純粹的以獵取女性獲得金錢和權力的 “野獸”，他更多的是以一個充滿野心與欲望的純粹惡棍的面貌出現，他可以被看做是人類黑暗生理欲望的最典型化身，正是這些欲望催動著他的野心，讓他勾引女性獲取金錢和權力，并為實現此目標絞盡腦汁。正是他這種極端純粹的欲望，才促使他在各種各樣的環(huán)境中、在各式各樣的男性與女性面前不斷地偽裝自己，并不斷激發(fā)自己向上攀爬的動力。人類的行為和意識并非獨立存在，而是受所處社會現實和環(huán)境的影響，莫泊桑同樣重視二者，所以他花費了大量的筆墨去描寫杜洛阿的食欲和肉欲，描寫他對美食的偏好、對異性的感覺，甚至描寫他與不同人物握手時的心理感覺，這正是莫泊桑深受左拉影響所帶有的自然主義風格，也是他細致觀察生活的習慣所使然，這些描寫使得杜洛阿的人物形象更加豐滿，充滿了獨特的藝術魅力。［5］

杜洛阿與巴爾扎克小說中的拉斯蒂涅是同類型的人物，都是外省青年在巴黎冒險發(fā)跡的故事，作為19世紀自由資本主義快速發(fā)展過程中帶有普遍性的文學主體，都講述了充滿野心的陰謀家是如何不擇手段向上攀爬的。不過，顯然拉斯蒂涅與于連更為相似，兩人身上還殘留有淳樸的人性，所以無論是內心的掙扎還是抉擇，都顯得十分被動，但是在野心的誘惑和殘酷的現實逼迫下，被迫成為更像杜洛阿的人物。杜洛阿顯然與這兩位人物十分不同，這位青年軍官從一出場開始就拋棄了拉斯蒂涅與于連身上那種殘留的人性，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一種驚人的野心和流氓氣息，這種品行基調顯然與他在非洲無法無天的經歷有著密切的關系，可以說，他的惡劣品行很大程度上受當時的社會風氣影響。后來，在他到達巴黎接觸到了上流社會之后，更是學會了一切都靠膽量的巴黎冒險哲學，遇到困難耍花招、依靠勾引女人獲得金錢與權力等，采取欺世盜名的手段獲得進入上流社會的資格證。他身邊的女人既是他利用的工具，也是他再度成長的教導者，他欺騙這些女人，利用她們的感情牟利，并且成功地塑造了屬于自己的上流假面。對于眾多女性來說，他的俊俏外貌和機靈也滿足了她們空虛的內心，大家都過著互相利用的日子，可以說，杜洛阿的一切，無論是品性、奮斗方式，還是成功途徑，都是由當時法國巴黎社會的本質現實所決定的。［6］在這部作品中，莫泊桑展現了一個拋棄良心、感情、廉恥與榮譽的惡棍是如何運用心機最終實現以惡攻惡、最惡者勝的巴黎哲理，杜洛阿這個人物的卑劣、無恥、奸詐、殘忍深刻地揭示了19世紀后期法國社會的本質，借由這個人物，莫泊桑揭露了資產階級上層人士的丑惡嘴臉，揭露了法國新聞內幕，充分顯示了他的諷刺與批判功力，成為他作品中深具自然主義傾向的優(yōu)秀現實批判主義作品。

莫泊桑的《漂亮朋友》通過描寫主人公杜洛阿的命運展示了當時豐富的社會背景，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和現實意義，以別樣的冷靜客觀的諷刺批判了社會的黑暗，細致獨特的心理描寫展現了極為鮮明的自然主義文學特色，深化了這部作品的現實意義和社會意義，由此成為自然主義文學潮流中的經典代表作，成為世界文學的寶貴遺產。

［1］林學錦．莫泊桑與他的短篇小說［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02）．

［2］郭宏安．莫泊桑：在福樓拜和左拉之間──林建華專著《莫泊桑短篇小說研究》代序［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01）．

［3］黃北斗．莫泊桑及其長篇小說淺析［J］．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5（01）．

［4］杜鵑．貪吝、自私的病態(tài)人格——析莫泊桑短篇小說《傘》中的奧萊依太太［J］．連云港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1997（03）．

［5］王立明，周杰．莫泊桑小說藝術瑣談［J］．遼寧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05）．

［6］羅嶺．嚴格遵循生活的真實是莫泊桑創(chuàng)作的基本特點［J］．思想戰(zhàn)線，1979（04）．

李丹（1978— ），女，河南安陽人，碩士，安陽工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外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