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潔
(沈陽職業(yè)技術學院 軟件學院,遼寧 沈陽 110045)
曼斯菲爾德所經(jīng)歷的人生磨難給她的創(chuàng)作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生活動蕩,戰(zhàn)爭災難,生離死別,病魔纏身,種種的經(jīng)歷構成了她作品的獨特基調,使她在英國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她矛盾的內心源于她心酸的經(jīng)歷,童年缺乏父母的關愛和理解,不安定的“過客式”生活方式滋生出了異化感,使她與社會格格不入,與親人和朋友的關系若進若離,讓她成為了生活上的“邊緣人”和“孤獨者”這讓曼斯菲爾德陷入一種身份的困惑和一種缺乏歸屬的焦慮中。這也說明了為什么在她的作品中她要極力塑造一個“孤立”的人物形象。對此,埃勒克·博埃默是這樣評價的“她筆下的人物往往身處虛空,四處漂泊,缺乏社會和文化定位。故事的歷史關聯(lián)也很模糊,似乎只能在記憶中析出?!盵1]
環(huán)境的影響讓曼斯菲爾德成為了一個內心的孤獨者,內心的矛盾無疑為她筆下的人物內心掙扎埋下了伏筆?!秷@會》中小女孩勞拉是一個熱情,純潔,充滿活力,并且富有愛心和同情心的兒童形象,但同時她又對現(xiàn)實持有一種畏縮和恐懼的心里,不斷懷疑自己被灌輸?shù)娜松鷥r值觀。勞拉是不同于其他家庭的“孤獨者”,她的中產(chǎn)階級背景決定了她一出生就具有優(yōu)越感并和貧苦的勞動人民劃清了界線,在這里,勞動人民僅僅因為生活窮困潦倒而被富人人為的打上了道德敗壞的標簽,所以謝家的孩子從小就被灌輸了絕對的等級觀念,不許他們往與他們家對面的貧民小巷邁一步,“生怕學了下流話或是得了傳染病”[2]??墒莿诶涯娴膬刃拿壬隽瞬槐毁Y產(chǎn)階級價值觀所接受的想法,“工人多么好啊。怎么她就不能跟工人交朋友,偏得跟那幫和她跳舞,禮拜天來吃飯的蠢少年交際?跟工人打交道容易得多呢。”[3]小勞拉渴望和勞動人民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這種可怕的觀念卻遭到了她身邊那些世俗觀念根深蒂固的人的強烈,其中包括自己的媽媽和姐姐。善良的勞拉因為貧民區(qū)的一個車夫死了,而決定立刻取消花園茶會“不能眼看著大門外停著死人,還在家里辦園會請客?!盵4]媽媽和姐姐吃驚的表情讓小勞拉始料未及,當姐姐裘絲知道她的想法后,先是“一愣”,接著“吃驚”地說:“取消園會?我的好妹妹,別這么胡涂。決不能這么辦。誰也沒教咱們這么辦??靹e胡鬧吧?!盵5]而“母親的行事竟和裘絲一個樣。況且她還覺得好玩,更教人受不了。他不肯跟勞拉認真?!盵6]覺得理應“照常辦咱們自己的事”[7]。姐姐裘絲覺得“憑你怎么婆婆媽媽也救不活個酒鬼了?”母親也覺得“這種人并沒有指望咱們犧牲。”母親和姐姐的世俗偏見讓小勞拉不知所措?!八谀赣H的沙發(fā)上坐下來,用手摸索著靠墊的邊兒。”[8]她們的麻木不仁讓小勞拉的內心倍感煎熬,捍衛(wèi)自己體質的周圍人開始動搖了她有限的價值觀,謝立丹太太為了使她忘掉鄰居之死這件事,還沒等小勞拉陳訴自己的想法就不容分說就把帽子往勞拉頭上一扣,“這帽子是你的呀,簡直就是專給你做的?!盵9]實際上這種強加于人的態(tài)勢是謝立丹太太勢利和偏見的象征。小勞拉的同情心讓母親終于失去了耐心,冷冷地說“瞧你這么弄得大家掃興,也太不近情理了?!盵10]這次勞拉終于迷茫了,信念開始動搖了。勞拉的這種矛盾內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一方面源于她對勞動人民的好奇想要了解它們,另一方面她這樣一反常態(tài)置她的階級觀念于不顧讓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一雙重性格是作者潛移默化地塑造,曼斯菲爾德自己曾經(jīng)說過她“一直意識到我身上的這種秘密的分裂。”[11]當她堅守自己價值觀的時候,她又開始懷疑自己“她心里想,莫非是母親對了?莫非是我胡鬧?也興許是我胡鬧?!盵12]“她打定主意,園會完了再想這件事就是了。不知怎么的,她覺著這個辦法倒是最好……”[13]此時,她已經(jīng)開始被母親偽善的價值觀迷惑了,不知不覺的接受了母親的冷酷無情,開始享受園會給他帶來的虛幻的快樂。
勞拉的另一次內心的矛盾和猶豫使她去給寡婦家送 “殘渣剩屑”的路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她走進那邊的胡同時,突然感到某種不自在,感到無數(shù)雙眼睛正在盯著她看,好像她是個怪物似的。她埋怨自己“不該來?!恢敝肋@是個錯誤。甚至到了現(xiàn)在,她是不是該回去呢?”[14]異樣的感覺令她感到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同情的本能和階級的烙印并存在勞拉的內心深處,一方面她同情勞動者的遭遇,另一方面,當“那個女人”請她“進屋”時,她又感到恐懼。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就是,那頂母親送給她的“綴有金色雛菊的黑帽子”始終戴在她的頭上,即使在吊唁死者時,也沒有摘下它,只是對著死者說了句,“原諒我的帽子”。盡管勞拉開始和家人有了分歧,但她畢竟還是那個階級的產(chǎn)物。
對生活瑣碎細致入微的描寫是大多數(shù)女性作家最擅長的,《園會》中謝立丹家的廚房里忙忙碌碌,大家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花園聚會準備豐盛食物,出出入入的人絡繹不絕:有送“聞名遐邇”的高德伯糕點店的奶油松餅的,有送粉紅的盆栽美人蕉百合的。勞拉看到,“房子里所有的門似乎都打開了。輕捷的腳步聲和這里那里的說話聲使得房子充滿了生氣?!盵15]整個寓所呈現(xiàn)出了一副其樂融融的家庭景象。人們沉浸在歡快的樂曲中自得其樂,“啊,多么高興,和這些快活的人在一起,握手,親吻,朝人們的眼睛里傾注微笑”。[16]
然而死亡的陰影也成為了熱鬧《園會》的一個變奏曲。正當充滿著歡歌笑語的聚會進行之時,街那邊卻傳出了一年輕車夫死于車禍的噩耗。生與死的巨大反差構成一幅不和諧的畫面。如此不和諧的畫面還見于作者對位于街兩邊的豪華謝宅和簡陋小屋的描寫上。謝宅與那些貧民窟之間雖然只一街之隔,但卻天壤之別,一面財大氣粗,另一個面寒酸窘迫。這實際上是一種階級的偏見和歧視。所以對于小勞拉來說,要想逾越這一界線,絕非容易的事。
死亡的主題是曼斯菲爾德短篇小說的一個主旋律,但也不缺乏她對生活的熱忱。所以在表現(xiàn)死亡的這個主題上,她采用了美化的手法,避免了對死亡場面的直接描述,比如說勞拉用“睡著了”來代替“死”這個詞。這樣的描述還體現(xiàn)在了作者通過想象對車夫遺容的描繪,通過她對一具尸體的美化可以看出這是 “一種逃避現(xiàn)實主義的行為”,此外,這也是作者“通過語言和想象力”來使自己從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中“恢復”過來。[17]這表達了作者對某種完整性的渴望和對殘酷現(xiàn)實的逃遁。
《園會》中的不和諧雙聲展現(xiàn)出了作者矛盾和掙扎的內心世界,通過對生活瑣事的記敘和細膩生活場景的描寫,小勞拉面對現(xiàn)實的無耐讓讀者一同經(jīng)歷一次精神的探索歷程,這種震撼力是刻骨銘心的。
[1]埃勒克·博埃默.殖民與后殖民[M].盛寧,韓敏中,譯.151.
[2][3][4]高中甫,任吉生,主編.20 世紀外國短篇小說編年英國卷(上)[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308-322.
[5][6][7][8][9][10]黃梅.不肯進取[M].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144.
[11][13][14][15][16][17]安東尼·阿爾伯斯.曼斯菲爾德傳[M].馮吉,譯.14.
[12]蔣虹,凱瑟琳·曼斯菲爾德.作品中的矛盾身份[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