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征服了歐洲,他和巴薩的成就,被視為西班牙足球中興的代表,可是在阿根廷,梅西卻依然是那個非常另類的球員。
每年夏天,梅西都會回到故鄉(xiāng)羅薩里奧,和他兒時的小伙伴們聚會。一塊吃飯之后,大家都會去到熟悉的酒吧,這個時候的梅西,總會縮在酒吧的一角,微笑著喝點東西,根本不是那個一次球場上的閃動就能點亮世界的巨星。他總顯得有些局促、有些尷尬羞澀、有些格格不入。
家國在萬里之外,即便每年夏天都回來,而在回來之后,依舊顯得如隔關(guān)山。他不是一個羈旅倦怠、近鄉(xiāng)情怯的游子,他更像是一個少小離去、舉家搬遷的路人。
過去9個賽季,梅西帶領(lǐng)著巴塞羅那奪取了能奪取的一切榮譽,他個人也在不斷刷新著職業(yè)足球的各種紀(jì)錄:2012年,69場俱樂部和國家隊比賽他打入91球;過去5年,他4次成為金球獎得主。26歲的他,距離“球王”的稱號,只差一座世界杯。
但這是世界杯。26歲的梅西,生命中一半時間在西班牙度過。家國榮耀,使他加冕“球王”的路徑中,必須有世界杯的成就,可是在故國家鄉(xiāng),他始終要面對著同胞們懷疑的目光。
在阿根廷,總能聽到各種對梅西的懷疑甚至批評,不論評論者高居廟堂還是販夫走卒:梅西13歲就離開了阿根廷;梅西沒有在阿根廷的俱樂部和聯(lián)賽中成長過;梅西在國家隊賽前不開口高唱國歌;梅西沒有熱情沒有個性;梅西不能像馬拉多納、特維斯那樣激起阿根廷球迷的認(rèn)同感……于是有過梅西想退出阿根廷隊的傳聞。
只要梅西開口說話,他就還是一個羅薩里奧人,口音是不會撒謊的,這可能是阿根廷人不能否認(rèn)的證據(jù),然而阿根廷媒體依然還在繼續(xù)懷疑:“……如果他連口音都西班牙化了、如果他開口說加泰羅尼亞語,他在阿根廷就完了……”
在阿根廷街頭巷陌,梅西形象無所不在,但都是出現(xiàn)在各種廣告板和大屏上。這樣的形象并不真實。他無所不在,他卻又根本不存在,因為這些廣告形象,不能修正家鄉(xiāng)父老的懷疑。一個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出租司機會說:“我們都知道梅西踢球的風(fēng)格,我們只是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绷私獠⑶沂煜っ肺?,對“南美的歐洲人”阿根廷極其重要。阿根廷人性格沉郁,自尊感強烈,在南美族群中,他們孤獨卻又孤芳自賞。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進(jìn)球如拾草芥的機器,他們需要一個充滿熱情的領(lǐng)袖,一個振聾發(fā)聵的戰(zhàn)士。因此所有阿根廷人都愛馬拉多納,也會喜歡特維斯這樣的血勇斗士。他們知道巨星梅西,又不知道梅西是誰。
他很早就進(jìn)入了阿根廷國家隊,世界上沒有任何球隊會放棄梅西這樣15歲就光芒四射的足球天才,所以他2006年就參加了德國世界杯。只是他在阿根廷隊的表現(xiàn),始終無法和他在巴薩的神勇相比。這樣的比較差異,更加大了阿根廷人的懷疑。攻擊他無心國家隊,攻擊他無法融入阿根廷文化氛圍,攻擊他缺乏領(lǐng)袖氣質(zhì),這樣的批評延續(xù)多年。直到2012年之后才稍有平息,只是大家仍然無法將“隊長梅西”去類比“隊長馬拉多納”。
梅西何嘗不也是掙扎在這樣的孤獨中——在巴塞羅那,他是上帝,可他不是加泰羅尼亞人,他比在荷蘭成名,成年之后來到巴塞羅那,積極學(xué)會加泰羅尼亞語、主動融入這座城市的克魯伊夫不同。巴薩俱樂部為他注射的高價藥劑,讓梅西長大成人,但他依舊是一個阿根廷人。
世界杯是每一位“球王”登頂?shù)淖詈笠徊?,卻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梅西在向世界杯邁進(jìn),倘若2014年不能成功,那2018年他還有一次機會去實現(xiàn)“球王”的加冕??墒菍τ诠蕠诵?、家鄉(xiāng)情緣的征服難度,恐怕尚在奪取世界杯的難度之上。現(xiàn)代社會的交融,有文化聚合的新生,也可能會抹掉許多彌足珍貴的文化痕跡,那一層鄉(xiāng)土情思,梅西和梅西的同胞們,在梅西這個問題上,都覺得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