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玉群

天福的地盤，在淡村菜市場的一個墻角下。每天太陽光剛剛照到這一角的時候，天福就開始坐在這里了。

天福從腳手架上摔下來跌斷了腿之后，打工的收入也斷了，他把這里當成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場所。

出入菜市場的人，多是一些大媽。大媽們提籃的提籃，推車的推車，看到天福，心情好的給個一角兩角，天福前面的碗就有了內容，天福一天的飯食也就不愁了。

天福的嘴巴甜，見到熟臉的給不給投幣，都一樣迎上笑臉打個招呼。打個招呼的事，又不掉嘴巴不該吝嗇，天?？偸沁@么對自己說。有些人見到天福，遠遠地就別過臉去，天福也不勉強，坐在墻角邊兒安靜地曬太陽。

天福是從大媽們的手推車得到啟示的，天福想：做個輪子車，讓輪子推著自己走，這不就等同有腳了么？天福為自己的想法小小激動了，找到給電單車補胎充電的二虎，央求他做了個鐵輪子的木板車。這“豪車”，用光了天福前段乞討得來的所有積蓄。

有了鐵輪車，天福出入就方便多了，人坐在車上，手就地一撐，一劃，車子就前進。一天下來，天福的車能在菜市場開上好多個來回哩。

天福還給自己的車加進了一個小發(fā)明，在車頭裝上了音響。這音響組合是托熟人從舊貨市場上淘來的，出音的效果倒是不錯。天福的車子開上菜市場的過道，車子就唱起來：

踏平了山路唱山歌，

撒開了漁網唱漁歌，

唱起那牧歌牛羊多呀……

天福的音響里的歌，多是喜氣洋洋的。歌是放給大家聽的，誰老喜歡聽悲悲戚戚的歌呢？

31號鋪子的殺豬佬是個胖子，一副彌勒佛的樣子，長得很喜慶。胖子和天福挺投緣，見到天福的車開過來，胖子喜歡點歌，說：“天福，今天來首《愛情買賣》，動情一點的，成不成？”

天福笑瞇瞇地說道：“怎么不成？任你點，我這歌庫里滿是歌，給你唱到天黑都不成問題！”天福的音響歌庫里，現在能搜出好幾千首歌呢。

聽了一首歌，胖子在黑膩膩的木匣子里一摸，摸出一張一元的票子，放在天福的車頭的音箱上，說：“點歌費。”胖子的生意不錯，忙的時候多。

這天，天福的車子剛剛開到轉彎處，見一個黑衣人遠遠地向自己這邊跑來，那人的后面，有好幾個人在追著他跑。

咦，緊追的那幾個人里，有一個不正是胖子嗎？胖子像只肥胖的企鵝一樣，笨拙地跟在黑衣人的后面跑著，一邊跑還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捉住他！捉住他！小偷！”

天福也算是菜市場上的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小偷又在干那事，被人當場給發(fā)現了。人們在合力追捕小偷，可這小偷精瘦精瘦，跑得比兔子還快。

天福暗暗運足了馬力。近了，近了。斜刺里，天福的車沖了出去。跑在前面的黑衣人腳下突然被絆住了，身子往前一撲，倒在了天福的音箱上了。

馬上有幾個人沖過來，七手八腳地把黑衣人擒住，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人們再看天福，天福的車已經開出了好一段路。

第二天，人們沒聽見天福的車唱歌。胖子一問，才知道原來前一天攔截小偷那時候，天福的音箱給小偷壓壞了，啞了。

第三天，胖子給天福送來了一對音箱，還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原來，那天被小偷摸走錢包的老人，正是胖子的父親，人們稱他鄧佬。鄧佬在市場的另一角賣涼茶，當鄧佬拿著失而復得的錢包，激動不已，他和胖子一合計，決意邀請?zhí)旄＜用俗约旱臎霾枭狻?/p>

后來，天福的車子改裝得更先進了，手搖搖把，車子就能前進，車子成了一個流動的涼茶攤點。每天早上，天福穿戴整齊，搖著車子“上班”。天福的車子，不，天福的涼茶攤子，每天唱起了喜氣洋洋的歌，中間還時不時地插播廣告：

賣涼茶，

賣涼茶，

鄧佬的涼茶涼又甜咧！

嘿，那是天福自唱自錄的一段廣告歌。

人們發(fā)現，天福的涼茶生意還不錯。每當天福的車子唱起歌來的時候，人們就知道鄧佬涼茶來了，很多攤點的主人，都成了天福涼茶攤點的老主顧了。

（責編/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