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澤涵
初春的一日,一個西安朋友來寧波,我?guī)ビ翁焱?。到了大雄寶殿,我看見供桌的右?cè)置著一個臉盆大的木魚。我懷著一顆敬畏的心,執(zhí)起槌子敲起來,“篤、篤、篤……”接下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朋友拍了我兩下,我才回過神,尷尬地一笑,我說:“木魚是空心的,敲打會出聲,若實心的就無聲;而做人要務(wù)實,遠離空虛和縹緲。那到底是空好呢,還是實好?”
朋友也一笑,沒有解釋,和我說起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皇帝格外鐘愛牡丹,許是因為它的象征意吧。又逢御花園牡丹盛開時節(jié),皇帝讓畫師現(xiàn)場作一幅牡丹圖。畫師提筆、換筆,一會兒,鮮嫩欲滴的牡丹便躍然紙上,還招來了蝴蝶和蜜蜂。
皇帝十分滿意,想著怎樣獎賞畫師。一直沉默不言的宰相忽然站出來,指著其中一片花瓣——缺了一角,他說:“陛下,這不意味著‘富貴不全嗎?”果真,皇帝龍顏大怒,殺了畫師。
輪到太子做皇帝了,他也愛牡丹,也在怒放之日,叫來畫師作圖。偏巧,這位畫師的牡丹也缺了一角,皇帝的面色陰沉起來。宰相說:“妙啊,這可是寓‘富貴無邊之意呀?!本瓦@樣,一場災(zāi)禍消弭于無形了。
宰相還是那個宰相,兩次的態(tài)度何以截然不同?是正是邪捉摸不透。第一位畫師,勾結(jié)權(quán)貴,為了排除異己,屢次陷害忠良,無奈老皇帝頗為寵信,所以才伺機消滅他;第二位則是正直之輩,理當維護。
宇宙萬象,變幻無窮,何其玄奧!因時因事因人而異,正反的轉(zhuǎn)換便常在一念之間。
木魚是佛家的法器,般若智慧,可見一斑。道家也有一件厲害的寶物——太極。古人以一條“S”線而非直線平分太極,無疑是天才的設(shè)計,尤其是,陰陽之上還各留一個眼。創(chuàng)造者的初衷,我不得而知,但的確能讓人聯(lián)想到很多。
我偶爾也寫寫短文,總要表達一些自己的看法。早年認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痛快干脆,實在不喜歡模棱兩可的!后來想想也不盡然,想起人類文明的又一絕唱——儒家的中庸之道。
于是,我在寫各種文章的時候,都努力保持著一顆平常心,雖不是完全不偏向某一方,但也不把自己的想法說成是完全正確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曉得天有多大,地有多廣,我是越來越不敢了。
天底下,沒有幾件事是能一語道盡個中玄機的。正統(tǒng)的道理之外,往往還有些道理,或許也是正統(tǒng),或許不是,但都沒有錯。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