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艷平

紙糊人

◎白艷平

見 鬼

古樟縣雖然不是一個大縣，但快遞公司卻有兩個。

神通快遞公司的老板姓古，名叫古子斌，古子斌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的神通快遞在本縣開設(shè)最早，剛開始的時候，是他和自己的小舅子薛平一起在干，可是快遞公司剛有點起色，一家名叫云達的快遞公司就在他們對街開業(yè)了。

云達快遞公司的老板黃禿子是個外地人，可是他做快遞卻非常有手段，神通快遞公司的業(yè)務(wù)被黃禿子搶去了大半，古子斌愁得都快要撞墻了。

薛平審時度勢，便向古子斌辭職來了。他的意思很明白，不如到外面去闖一闖。

古子斌想著公司半饑半飽的業(yè)務(wù)，他咬牙給薛平拿了兩萬塊啟動資金，薛平就到外地打天下去了。

古樟縣神通公司的業(yè)務(wù)，就都落在了古子斌的肩膀上。這天傍晚，古子斌坐在昏黃的電燈下，正琢磨著是不是將慘淡經(jīng)營的快遞公司轉(zhuǎn)讓出去的時候，只聽虛掩著的店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一個身穿白袍，頭戴白帽子的人走了進來。古子斌盯著眼前這個怪人，只覺得全身一激靈，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這個怪人悄無聲息地走到古子斌的辦公桌前，遞過來身份證，然后用一種飄忽的聲音說：“取件！”

古子斌緊張得兩條胳膊僵硬，他拿起了一只碳素筆，遞到了那個白袍怪人的手中，可是那個碳筆的筆尖卻穿豆腐似的，“撲哧”一聲，竟從那白袍怪人的手背直穿了過去。

古子斌哆嗦著聲音說：“這是個到付件，你還要給我二十元錢！”

那個白袍怪人用左手拔出穿在自己右掌心的碳素筆，然后費力地在收貨單上簽了名—趙小舟。白袍怪人放下了二十元錢，這才拿著快件轉(zhuǎn)身走出了屋門，古子斌繃緊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弛了下來。

古子斌出了幾口長氣，快步走到門口，他伸頭往街上一看，只見這個白袍怪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街角了。古子斌“咣”的一聲關(guān)上了店門，可他再往辦公桌上一看，一聲凄厲的驚叫聲從他嘴里發(fā)了出來，桌子上的二十元錢，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冥幣。

古子斌因為受到了驚嚇，臥床兩天，神通快遞公司的業(yè)務(wù)，都是幾個業(yè)務(wù)員在幫他打理，第三天一早，古子斌忽然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

古子斌最大的敵人是黃禿子，幾天前那個白袍怪人用冥幣來取件，莫非是黃禿子設(shè)計陷害他？

古子斌看過那個白袍怪人的身份證，他依稀記得對方是城郊村的村民。古子斌來到城郊村，一打聽趙小舟的情況，當?shù)氐拇迕窀嬖V古子斌——趙小舟早已經(jīng)跳河死了。

死 因

趙小舟既然是個死人，那么他就不能來取件，這個取件的白袍怪人一定是黃禿子的手下。

神通快遞公司鬧鬼的消息一旦傳出去，那么公司的業(yè)務(wù)必然要受到很大的影響，如果他的快遞公司不幸倒閉，那么黃禿子就能一枝獨秀了。

古子斌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穿過了幾條街，來到了電子城門口，他花了三百元，買來了一個攝像頭，然后將這個高清的攝像頭，裝進包里，這才假裝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快遞公司。

下午五點的時候，公司的業(yè)務(wù)員都下班了。古子斌先將這幾天的業(yè)務(wù)做了個匯總，這時候，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古子斌正要起身關(guān)門，只見兩扇大門又一次“吱”的一聲被人推開了。

又是那個詭異的白袍人邁著無聲的腳步，幽靈似的走了進來。古子斌一邊暗中開啟攝像頭，一邊站起身來說：“您需要辦理什么業(yè)務(wù)？”

那個白袍人從衣兜里摸出了兩張身份證，聲音飄忽地說：“我替別人來取一個快件！”

白袍人先在收件單上簽名，然后留下了二十元錢，他接過古子斌遞給他的快件后，便又邁著僵硬的步子離去了。

古子斌等白袍怪人出了門，立刻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摸出了一個數(shù)碼相機，然后鎖上公司的大門，徑直向白袍怪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電腦里已經(jīng)有白袍怪人取件的錄像，他要再拍到這個怪人和黃禿子勾結(jié)的照片，那么他就可以直接去派出所報案了。

白袍人在路燈下的影子時長時短，看他兩腿僵澀，好像應(yīng)該走不快，可是古子斌一開始跟蹤，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一旦有風經(jīng)過，白袍人的腳步就好像飄了起來一樣快。古子斌如果不是跟在后面緊跑，他根本就追不上前面的白袍人。

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了縣城，白袍人直奔城外的白石坡走去。白石坡上有一片巨大的公墓，難道這個白袍人和黃禿子的接頭地點竟選在了恐怖的墳場？

古子斌氣喘吁吁地跟在了白袍人身后，兩個人又爬了二十多分鐘的山路，白袍人終于在一座墓碑前站住了，古子斌躲到了一棵大樹的后面，借著月光，他將數(shù)碼相機的鏡頭對準了白袍人。

可是他想象中的黃禿子并沒有出現(xiàn)，隨后一陣陰風刮來，白袍人竟隨風變成了一堆紛飛的碎紙片，最后這些紛飛的紙片，像夜蛾一樣，全都被吹進了這個墓碑后面墳包上的黑窟窿中。

那個快件被風吹到了天上，翻了幾個跟斗之后，竟“吧嗒”一聲，落到了古子斌的腳下。

古子斌哆嗦著雙手，撿起了那個快件，等他拆開封口，將里面的東西取出來一看，他這才明白，這里面的東西全部都是經(jīng)銷弓弩、性藥還有黃色光盤的宣傳冊子，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可以被算作垃圾快件。

古子斌剛剛看完快件的內(nèi)容，這些垃圾快件竟變成了紙灰“忽”的一聲飄起，飛到了夜空中。

直到這時候，古子斌才明白，自己是見鬼了，他慘叫一聲，隨后沒命地向山下跑去！

真 相

古子斌因為下山時的神態(tài)驚慌失措，被巡夜的城郊派出所的警察抓了起來。古子斌本來不想將自己的離奇遭遇講出來，可是審他的警察竟懷疑他夜入白石坡，是想竊取死人的骨灰盒。

古子斌只得哭喪著臉說：“我哪是上山竊取骨灰盒？我，我其實是遇到鬼了！”

古子斌將事情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可是審他的警察卻始終不信，古子斌叫道：“警察同志，您要不信，現(xiàn)在就可以去我的快遞公司取錄像資料呀！”

城郊派出所的警察拿著古子斌的鑰匙，開車來到了神通快遞公司，將古子斌的電腦搬到了派出所，可是一放昨晚那個白袍怪人去取件的錄像，不僅古子斌嚇了一跳，審他的那個警察也愣住了。

電腦的顯示器上，根本就沒有白袍人的畫面，鏡頭里的古子斌一直在唱獨角戲，可是令人萬分驚奇的是，那個快件懸浮在顯示器上，最后竟“飄”出了神通快遞公司的大門。

天亮之后，城郊派出所的所長聽到消息，他急忙召集全體干警，分析案情，古子斌隨后也知道了一些關(guān)于趙小舟的情況。

趙小舟高中畢業(yè)后，就回到了城郊鄉(xiāng)務(wù)農(nóng)。一天，他繼父接到了神通快遞公司的一個取件電話，正巧趙小舟的繼父要到縣里辦事，他就來到神通快遞公司，交了二十元錢，取來了那個付費快件。

趙小舟的繼父打開了那個快件后，一看里面的資料，當時就勃然大怒，里面竟是一本如何銷售和使用迷奸藥的資料，資料里面日本AV女的圖片，不堪入目……

趙小舟的繼父回到家后，便將趙小舟狠揍了一頓，給趙小舟發(fā)件的人是他高中的同學，這件事情讓趙小舟百口莫辯。

當時城郊鄉(xiāng)派出所正在幫刑警隊協(xié)查一起迷奸分尸案，派出所的警察得到趙小舟手里有迷奸資料的消息，他們急忙將他“請”到了派出所。經(jīng)過調(diào)查，趙小舟雖然和這起迷奸血案無關(guān)，但趙小舟自覺羞憤難當，他出了派出所之后，隨即便投河自殺了。

趙小舟的尸體最后也沒有找到，按照當?shù)氐娘L俗，趙小舟出殯的時候，他家里就給他燒了一個紙人做替身。

古子斌聽警察講完趙小舟變成紙糊人的經(jīng)過，當時嚇得一張臉變得煞白。

那個審問他的警察拍了拍古子斌的肩膀說：“根據(jù)我們掌握的資料顯示，全國各地都發(fā)生過近百起騙取顧客快遞費的案子，那些騙人的快件，大多是從清武縣、天水市和濱島市這三個城市郵寄出來的！”

古子斌離開了派出所，他急忙拿起手機，然后給自己的小舅子薛平打了一個電話，如果他沒記錯，薛平這一兩年來，就曾經(jīng)在那三個地方分別開過快遞公司。

電話接通后，薛平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古子斌問道：“薛平，你趕快給我說實話，那些騙人的垃圾快件是不是你搞的鬼？”

薛平原本厚實的聲音不知道什么原因，竟一下子飄忽了起來，他說：“沒有呀，我從來不干違法的事情！”

可是話筒那邊卻突然傳來薛平驚叫的聲音：“你們是誰，干啥抓我，警察？警察就可以隨便抓人嗎……”

古子斌再打薛平的手機，電話的提示音顯示，薛平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三天后，古樟縣的公安局給古子斌打來了一個電話，薛平在清武縣、天水市和濱島市做快遞公司的時候，因為手里掌握著大量顧客的私人信息，他就利用這些信息發(fā)送了大量需要到付的垃圾快件。

當?shù)鼐皆谡莆樟舜_鑿的證據(jù)后，立即對薛平進行了抓捕，可是他們在抓捕薛平的時候，薛平身體無端自燃，最后竟變成了一地的紙灰……

古子斌聽罷消息，他手里的電話“哐當”一聲，掉落在地，薛平搞了一個黑快遞公司騙人錢財，他竟將自己變成了沒有靈魂和肉體的紙糊人……

李金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