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G LIANG PIN
方良聘的詩
FANG LIANG PIN
奔跑著它們在奔跑著
這些非洲的角馬
仿佛一支浩浩蕩蕩的軍團
沿途從未停下行進的腳步
沙地踏過去
密集的蹄點
敲出滾滾塵煙
溝壑跨過去
一躍而起的身姿
騰起呼呼的風聲
即便河水里潛藏著兇狠的鱷魚
也沒有絲毫畏懼遲疑
——就這樣奔跑著
始終朝著夢中的青草地
奔跑著這遷徙的角馬群
齊刷刷地把我的目光帶向遙遠
一只烏鴉站在雪堆之上
仿若一位王者高昂著頭
深邃的眸子閃動著
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問天
越吹越冷的風
急于掩蓋某種事實真相
把雪涂抹在烏鴉的身上
企圖改變它的本色
伴隨著一聲長叫烏鴉
抖去了身上的粉飾
重又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像一塊待燃的木炭
雪越下越大
卻看不出它要飛去的跡象
一只站在雪堆上的烏鴉
讓世界更加黑白分明
它一直站立在那里
平靜淡定沉穩(wěn)
一動不動記不清多少年了
在這偏僻的遠山
它靜觀著云和霧
它從不去招惹風但風來了
它會發(fā)出嘩嘩的闊笑
它用一根根枝條托起
鳥語蟬鳴小松鼠的身影
伸展的樹冠仿佛巨傘
為兔子山羊松雞小鹿
以及從樹底下路過的山民
遮風擋雨或者
送去綠蔭和清涼
那些在它身旁茁長的小樹
看樣子都是它的子孫
它伸手去撫摸它們的時候
總是那么親切溫柔
充滿慈愛和神性
顧名思義這里是大雁落腳的地方
適宜的氣候?qū)掗煹乃?/p>
豐茂的草木充足的食物
吸引著南來北往的雁陣
一年四季前來安家落戶
共享天堂
或自由自在地游蕩覓食
或無拘無束地追逐嬉戲
或隨心所欲地求偶交歡
一切都在平靜與安詳中
開始完成呈現(xiàn)
自然孕育的生命奇觀
在人們的注視和喟嘆里
定格成季節(jié)放牧的花朵
于水面之上璨然綻放
偶爾它們也會陡然亮翅
撲棱棱地直上云天
那翩翩遮天蔽日的飛翔
讓人頓覺整個湖泊都在懸浮
整個天空都在晃動
清脆悠揚的鳴叫聲
仿佛云縫漏下的點點霞光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
夜便悄然來臨
轉(zhuǎn)過身你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走進蒼茫濃重的夜色
你說這是一個人不可抗拒的宿命
來自黑夜又回到黑夜
沒有誰告訴你要走多久多遠
更沒有誰給你明示未知的去路
“你只能摸黑前行別無選擇
翻過這道山梁還有更陡的山崗”
屏息傾聽隱隱約約
你似乎感覺到一條陌生的
河流正在山的那邊流動
嘩嘩啦啦唱著不知疲憊的歌
而更遠處天邊的繁星
一粒更比一粒明亮璀璨
冥冥中你始終被一個聲音
撫慰著推搡著牽引著
“這正是你所要尋找的
它們已經(jīng)在那里閃爍多年”
曠遠明凈的天空下
梅花朵朵朵朵梅花
站立在枝頭上燦笑鬧春
嗅覺靈敏的蜜蜂踏香而來
一只只伏在顫動的花蕊上
啜飲晶瑩濕潤的露水
慕名而來的游人三五成群
或成雙成對漸行漸遠的傘影
不經(jīng)意添加著陽光斑斕的色彩
暖暖的風似乎格外鐘情賞花的少女
趁她們踮起腳尖指指點點的那會兒
不時撩起梅朵一樣美麗的花裙
尋尋覓覓那些近距離拍照梅花的人
神情總是那么專注凝重我猜想
鏡頭里他們一定是看見了高貴的花魂
而我每走一步都想覓得詩情畫意
卻不料竟被花香醉倒在青草地上
醒來的時候依然醉眼曚昽
從布谷聲中走了出來
整個下午春播的父親
都在古老的農(nóng)諺里奔走忙碌
耕地耙田
然后開溝起壟
自水田的這一頭到水田的那一頭
再從水田的那一頭到水田的這一頭
瘦削的身子始終前傾著
抑或彎曲著
一雙青筋凸露的泥腳
丈量著農(nóng)事的艱辛和滄桑
一遍一遍將莊稼人不變的期盼
大把大把地撒進世代沿襲的土地
兌現(xiàn)許給秋天的諾言以及
稻香懸浮的意象
這時透過稀薄的暮色
我看見清涼的晚風
正向他緩緩地走來
不時撩起他那有些凌亂的霜發(fā)
追春的紫燕三三兩兩
繞著他不停地翻飛鳴叫
那情景就像一塊古樸的田園版畫
不遠就在屋后的坡地上
母親的菜園子每一年
總是長滿翠綠的蔥蘢
那是母親一鋤頭一鋤頭開墾出來的
那是母親一把汗水一把汗水浸潤出來的
播種培土澆水
施肥除草滅蟲
清早抑或黃昏
這是母親必須的勞作
躬彎著瘦削的腰身
穿行在壟溝與壟溝之間
被風揉皺的額頭不時
拂過雪白的發(fā)絲
而當瓜秧豆苗
長出青軟的藤蔓母親
便又像攙扶幼小的兒女一樣
把它們一一扶上籬笆木架
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
生怕弄出它們的疼痛來
從生長期到收獲期母親
一直就這樣護著它們疼著它們
風里雨里那每一株每一葉
都寄托著她沉甸甸的夢
像是事先有約山中
那些洗衣的村婦三三兩兩
相繼來到山溪的邊緣
春桃夏草秋菊冬梅……
一個個充滿詩意的名字被相互
叫得美麗親切而又溫暖
山溪天然的洗衣盆
巖石山賜的洗衣板
或搗或搓或漂或滌
嫻熟老練的動作
詮釋著山里人生活的古樸
其間少不了會談起
自家外出打工的男人
孩子的頑皮或乖巧以及
從山外聽來的一些趣聞趣事
這時盈盈的笑聲
便嘻嘻哈哈地潑進清澈的溪流
伴隨藍天白云山色鳥影
緩緩地飄然而去……
不知不覺夕照從山口那邊投射過來
燦燦的在一張張紅潤的臉龐
添上一層層金黃色的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