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

1.墻上有個洞

曼迪和瑪麗在小鎮(zhèn)上的同一所中學讀書，兩家共同租住在一所房子里?，旣惡苄【蜎]有了爸爸，和媽媽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拮據(jù)。

這天，曼迪放學回到家，把一把椅子搬進衛(wèi)生間，站到上面，打算把換氣扇拆下來。早上，媽媽說換氣扇壞了，要找人維修。16歲的他一本正經(jīng)地跟媽媽說，他要嘗試維修，爸爸出海遠洋，他就是家里的大男人！他站到椅子上，剛拆下兩個螺絲，猛地發(fā)現(xiàn)換氣扇下邊的墻角有一個細小的孔，正透出微略的光，不由自主地，他把眼睛湊了上去……

墻的那一面是瑪麗家的衛(wèi)生間，只見淋浴頭嘩嘩地噴著水，下面站著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是瑪麗！

曼迪覺得身上的熱血直往上涌，臉紅耳熱……突然，身后傳來喊聲：“你在干什么？”

曼迪立馬聽出身后說話的人是瑪麗的媽媽蘇菲，嚇得他渾身一哆嗦，驚慌失措的他猛地轉(zhuǎn)身想逃，竟然忘記站在椅子上，一腳踏空，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啊啊”直叫。

蘇菲吃了一驚，問曼迪有沒有摔壞，并要扶他起來。

曼迪直擺手，不讓蘇菲碰他，他咬著牙強擠出笑顏，說沒事，希望蘇菲能馬上離開，以免讓她發(fā)現(xiàn)墻上那個洞。

蘇菲愣了一下，然后徑直走到墻邊，仔細瞅了瞅，終于發(fā)現(xiàn)墻上那個洞，把頭湊了上去?！吧系郯?！原來你在偷看我女兒洗澡……”她邊驚叫邊轉(zhuǎn)過頭，“你怎么可以這樣？！太不像話了！”

被揭穿的曼迪使勁低著頭，臉漲得緋紅，汗水混著淚水一起流淌下來，內(nèi)心悔恨不已：回家時，他知道媽媽很快就會回來，所以沒把門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也沒關(guān)，不然蘇菲就進不來了……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曼迪的媽媽回來了，見蘇菲在大聲斥責曼迪，而曼迪滿頭是汗，一臉痛苦，急切地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氣憤的蘇菲搶著說：“我來找你，見門開著，就進來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曼迪正通過衛(wèi)生間里的小孔偷看瑪麗洗澡……由于驚嚇，他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不然他會成為流氓的……”

曼迪的媽媽被弄得十分尷尬，身為護士的她發(fā)現(xiàn)曼迪的腿摔斷了，氣憤地說：“我當然會管好兒子，可他的腿斷了，你得負全責，得支付所有的醫(yī)療費。”她想挽回些面子。

蘇菲不服氣地說，曼迪偷看瑪麗洗澡，給瑪麗造成了傷害，也得賠償，不然就起訴，把曼迪送進警察局。兩個女人誰也不讓誰，大吵起來。

就在雙方爭吵不休時，門外傳來救護車聲。痛苦的曼迪很納悶，是誰叫的救護車？

不一會兒，就見瑪麗帶著幾名醫(yī)護人員從外面走了進來。原來是瑪麗聽到了爭吵聲，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趕緊為曼迪叫了救護車。

被抬上擔架的曼迪紅著臉對瑪麗說：“謝謝你！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求你，不要讓你媽媽起訴我……”

瑪麗低下了頭，什么也沒說。

2.漸凍人

曼迪需要住院治療。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擔心被起訴，成為人家的笑柄，成為同學們眼里的“小流氓”。他向媽媽道歉，發(fā)誓說當時并不知道瑪麗在墻那邊洗澡，他沒有惡意，只是好奇，求媽媽千萬別起訴要求賠償，這樣瑪麗的媽媽就不會起訴他了。

媽媽點點頭，說：“媽媽相信你是個好孩子……可問題是，就算我不起訴，也不能保證，蘇菲不會起訴你?！?/p>

出乎曼迪和媽媽意料的是，第二天早上，瑪麗來了，她認真地對床上的曼迪說：“我是特意來看你的。我代媽媽向你道歉。媽媽還在氣頭上……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媽媽，絕不會起訴，一定會賠償你！”

曼迪感動地說：“謝謝你！只要不起訴我就好，我們不要賠償。我正式向你道歉，我發(fā)誓，我不是故意要偷看……沒有惡意，不是流氓……”

瑪麗點點頭，說：“我相信你！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好男孩兒，絕不會成為一個流氓！”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

曼迪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讓曼迪萬萬沒想到的是，幾天后，瑪麗被推進了醫(yī)院，并且住進了他的病房。輪椅上的瑪麗告訴曼迪，上體育課，她不小心扭傷了腿，醫(yī)生說傷了神經(jīng)，所以造成她四肢無力，連走路都很吃力。

雖然同住一個病房，可曼迪的媽媽和蘇菲卻形同陌路，誰也不理誰，弄得曼迪和瑪麗也非常尷尬。

這天中午，媽媽給曼迪帶來了牛排湯，還有新鮮的水果。誰知曼迪看了一眼說不想吃，以后不要再送了，他吃醫(yī)院里的飯菜。

媽媽詫異地問：“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呀！昨天，你還說不喜歡吃醫(yī)院里的東西，怎么今天就變了呢？”

曼迪沒有解釋，拄著拐杖走出病房，媽媽也跟著走了出來，他這才解釋說，瑪麗家的條件不好，沒錢買水果，只能吃醫(yī)院里的東西，他吃得太好，會讓瑪麗和她媽媽心里難受的。

原來是這樣！媽媽笑著說：“曼迪，你長大了，知道為別人著想了。今后，我會多買些好吃的，分給瑪麗一些?！?/p>

曼迪搖頭說不好，那樣會讓瑪麗和她媽媽覺得在可憐她們，會傷害她們的自尊。

媽媽欣慰地點點頭，把曼迪摟進懷里。

讓曼迪感到奇怪的是，第二天，瑪麗就轉(zhuǎn)到另一個病房，一個人住單間。他不解地問媽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傷害了她們？不然，她們怎么會去住單間？”

媽媽嘆了一口氣，說：“孩子，你沒有做錯什么。我剛剛聽說，瑪麗得了一種可怕的病——運動神經(jīng)元病——醫(yī)學界形象地把這種患者稱為‘漸凍人，這是一個讓人越來越絕望的病癥，病情演化就像鈍刀割肉一般，最初不能行動，接著便癱在床上，最后心肌衰竭，直至死亡。目前，醫(yī)學界對這種病仍是束手無策。我想，蘇菲是不想讓女兒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才……”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接著，蘇菲走了進來，她不好意思地拿出一沓錢，放到桌子上，向曼迪母子賠禮道歉，表示愿意賠償。

讓曼迪高興的是，媽媽也向蘇菲道了歉，并表示不用賠償，兩人終于握手言和！endprint

蘇菲可憐兮兮地說：“我來，還有一件事，就是想求你們幫個忙……相信你們已經(jīng)聽說瑪麗得了什么病，可她還不知道自己是‘漸凍人，我和所有的醫(yī)護人員都騙她，說是營養(yǎng)不良。她要是知道了，怎么受得了，一定會垮掉……求你們，幫我保守秘密……”話還沒說完，她就泣不成聲了。

曼迪和媽媽使勁點頭答應(yīng)，眼淚也跟著流淌下來。

3.偷哭的心

下午，曼迪正在用手提電腦查資料，突然，病房的門開了，瑪麗轉(zhuǎn)動輪椅進來了。她高興地說：“媽媽說她已向你們道過歉了，兩家和好如初，我太高興了！下個月的20號是我的生日，我想讓你陪我去看大海，行嗎？”

“當然！我一定會陪你去！”曼迪爽快地說。

瑪麗的眉頭又鎖起來，擔心地說：“可我怕，到時我的腿還沒治好，不能走……”

“別擔心，如果到時你不能走，我就背你去?！甭险J真地說，“你要有信心，你的病很快就會治好，上帝會保佑你的！”嘴上雖這么說，可他心里卻酸酸的。

“一言為定！”瑪麗高興得不得了。當她發(fā)現(xiàn)曼迪手里的電腦后，就試著跟他借，誰知他拒絕了，他說電腦是爸爸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他心愛的寶貝，不能借給別人。

瑪麗沒想到曼迪那么小氣，撅著小嘴轉(zhuǎn)動輪椅走了。

瑪麗走后，媽媽責怪曼迪，不該那么小氣，瑪麗多可憐??！

曼迪幽幽地說，不是他小氣，而是因為電腦里存了很多關(guān)于“漸凍人”的資料，他怕瑪麗看到??！

兩天后，曼迪出院了。他和媽媽來到瑪麗的病房。

瑪麗正躺在床上打吊針，她的氣色很差，顯然，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曼迪把手提電腦放到瑪麗的床上，認真地說：“前兩天，我沒把電腦借給你，是因為里面存有我的個人秘密?，F(xiàn)在，我把那些秘密都刪掉了，電腦送給你，是我提前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瑪麗欣然接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錯怪了你，還以為你太小氣………”

曼迪認真地說：“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兒，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治好出院，到時，我一定陪你去看大海！”

瑪麗面帶笑容，使勁點點頭。

曼迪和媽媽剛走出病房，突然聽到蘇菲的驚叫聲：“女兒，你怎么了？”

曼迪趕緊轉(zhuǎn)回身從門縫往里看，只見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瑪麗眼里流出。

瑪麗抽泣著說：“曼迪不可能陪我去看大海了……”

蘇菲邊為女兒擦眼淚邊安慰說，不會的，曼迪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了。

瑪麗說：“媽媽，那天，你去求曼迪和他媽媽幫忙保守秘密時，我就在門外……聽到了一切。我知道，你們都不想讓我知道，我也假裝不知道……我之所以接受曼迪的禮物，就是不想讓他知道，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不想讓他為我傷心難過……”

“不！女兒，你的病一定會治好的……”蘇菲抱住女兒痛哭流涕。

門外的曼迪也是淚流滿面，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幫助瑪麗。

4.最大的感謝

回到家后，曼迪一直在想，到底怎樣才能幫助瑪麗，怎樣才能救她的命？十分困惑的他去了教堂，向神父求助，老神父對他說：“孩子，做一個天使去擁抱別人，比被天使擁抱更幸福！你和瑪麗都是善良的孩子，上帝會保佑你們的！”

曼迪懂了，他高興地跑出教堂，盡自己的能力去做好事，幫助別人。當別人向他感謝時，他就跟人說瑪麗是“漸凍人”，正需要幫助，也許您也幫不了她，那就請您幫助另外10個人吧，那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他堅信，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總有人能幫助瑪麗，救活她！

那些受到曼迪幫助的人，對這個善良的孩子充滿感激，更對他這種特殊的愛心傳遞方式感到震撼。很快，整個小鎮(zhèn)乃至全國掀起“做十件好事”的熱潮。

轉(zhuǎn)眼一個多月過去。

這天是瑪麗的生日。曼迪一大早起來，帶上生日蛋糕，坐上汽車，去了醫(yī)院。他要去給瑪麗慶祝生日，陪她去看大海。

可沒想到的是，當曼迪到了醫(yī)院，醫(yī)生告訴他，半個月前，瑪麗就到外地的大醫(yī)院治療了。

看來瑪麗的情況不妙，也許她已經(jīng)……曼迪越想越害怕，心里越來越難受，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當曼迪傷心地回到家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蘇菲竟然在他家，正跟媽媽說著什么，他急切地問瑪麗怎么樣了，在哪里？

話還沒有說，蘇菲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瑪麗轉(zhuǎn)到外地的大醫(yī)院，最好的專家為她診治……專家說，瑪麗不需要再治療了，于是我們就回來了，她現(xiàn)在在家里……”

不需要治療了？！這意味著什么？曼迪的心一下子冷到了極點，淚水悄悄流淌下來，手里的生日蛋糕“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轉(zhuǎn)身跑向瑪麗家。

曼迪推開門，只見瑪麗靜靜地躺在床上，身穿藍色長裙，嘴上涂了淡淡的口紅。

瑪麗發(fā)現(xiàn)了曼迪，驚喜地叫起來：“你來啦！我還擔心，你會不會來呢！”說著，她猛地坐了起來。

“你……你，沒事？”曼迪驚訝地說，“我還以為你……”

“是的。我的病全好啦！”瑪麗跳下床，扯著裙子在地上轉(zhuǎn)了兩圈。

“感謝上帝，你真的好啦！”曼迪驚喜不已。

這時，蘇菲和曼迪的媽媽走了進來。

蘇菲笑著跟曼迪說：“瑪麗得的不是‘漸凍人病，最初被誤診了。剛才我是由于激動高興才流淚的，而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跑了……”

瑪麗急不可耐地對曼迪說：“你說過，不管我好沒好，都會背我去看大海，還算數(shù)嗎？”

“當然！”曼迪高興地蹲下身子。

瑪麗美美地跳上曼迪的后背，曼迪背起她就往外跑。

瑪麗發(fā)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伏在曼迪的耳邊，有些羞澀地說：“有個秘密，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也從墻上那個洞偷看過你……”

曼迪感動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保守秘密，做一個好男孩兒。謝謝你！”

瑪麗笑著說：“請幫助另外10個人吧，這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責編/方紅艷 插圖/陳偉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