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高克林同志信
克林同志:
過去由于國民黨統(tǒng)治,戰(zhàn)爭,所以,無法談一下彼此心胸。
現在把下列問題向您談一下:
一、您們三人來到陜北及陜北特委對您們的安置。
1、1928年春陜北特委在第一次黨代表大會后成立。1928年冬,渭華暴動失敗,陜西省委給特委指示,有些參加渭華失敗的關中黨員,要安置到陜北,圖再舉。白明善、謝子長、劉志丹、杜衡(叛)……接踵回陜北,皆經我。首批名單是您們三人(編者注——即高克林、向孝慈、李錦峰三名同志)。
我們在綏德西川開會,特委中有三派意見:
①楊國棟,特委組織部長,代書記,北伐軍葉挺團的連長兼黨代表,1934年叛。他主張:“井岳秀部下,關中人吃開。您們三人皆關中人,把您們應安置在井的軍隊中去。最苦從當兵搞到班、排長,拉槍出來。稍好,搞個班長,弄到排連長,少則拉一排,多則拉一連人槍出來。陜北人,不易進去,進去也不易得兵權?!?/p>
②杜衡,特委書記,省委特派員,省委委員。他的主張:“三個人都是關中人,關中人在陜北吃開。把這三個人安置在延安、綏德、榆林,三個城內。開小店,做小生意,建立黨的秘密交通機關。因為陜北人易失露,不易久搞。關中人可以同關中、外省、陜北人往來?!?/p>
③趙通儒的意見:“高同志,安在清澗店子溝,東臨黃河、山西,萬山叢中。當教員,可公開教學,秘密培養(yǎng)黨團員干部。敵人若搜捕,過黃河,到山西,可避危險,更可另謀長久計。向同志,安在延長城內,公開教書,秘密培訓干部。敵人發(fā)覺,東過黃河山西,南赴宜川(我們力量多、大)赴關中,北上延川、清澗……。李錦峰年紀小,擔任團特委巡視員,同焦維熾(烈士)、賈拓夫、佳縣任啟民(上海大學學生,50年51年去西藏,閻揆要知道)一同工作,做黨的后繼人才?!庇痔岢觯骸拔溲b斗爭必須要搞。過去石旅十二個連,十一個連長是黨員,排、班、戰(zhàn)士不下百余,千余人槍,二三千存槍。宜川一敗,渭華一敗,今只回來白、謝、劉三個主要人員。井部關中人雖吃開,要在前五年。前三年到井處去,還要會鉆營奔走。石謙是井來陜北以前的老部下,十多年的信用。石部各連長,隨石也在七八年、五六年之久,都非一日之功。延安、綏德、榆林開小店,絕非易事。人少了不行,人多了,一月用不了便被敵人弄去,生死也難卜。我父開小飯鋪,瓦窯堡,比延、綏、榆城小十倍,快二十年了,好不容易,全家老小,忙的要命,狗腿,稅丁,軍人,擾累,負擔,您們不知,我怎不知?我七歲到十六,十年的親身經歷還不可靠?作小生意,還敢多擔是非?”
1929年正月,高杰村會議,謝子長、白明善發(fā)言,一切由老趙。我堅持上意。劉耀三(陜西省委秘書長,當時只是給我同行到高杰村引路的。會后決定劉參加清澗縣委),可惜聽說他病癱瘓了?,F不知在否?他弟劉益三,尚在。高杰村會議才最后決定。也決定我在清澗城內任教員(公開),秘密任特委公開南路特派員,兼清澗縣委書記。延安、延川、延長、清澗、安定,五縣由我負全責。我二月初到清澗公開任職。不久在爬則山召開五縣及清澗五區(qū)區(qū)委書記聯席會,傳達六大決議。您是店子溝區(qū)委書記,出席會議。孫蘭馥是安定縣委書記。向孝慈,聞在鐵道學院工作,他也出席。您為會后要散發(fā)傳單,貼標語,有的人沒實行,您提出批評和意見。記得嗎?
黨調橫山雷亞霆在延長任女校教員。她已離婚,雷負延長婦女工作,同志們要雷同向孝慈結婚。李子洲的妹子李登岳,促之尤力。李在清澗女校教書,給我任秘書。李得我同意,促二人婚姻。雷無主意,致未成。1929年秋雷調瓦窯堡女校,30年正月,有人促雷與我結婚,不可一誤再誤。我已束裝走北平,雷徘徊不定,致我向家庭妥協,另結婚,如期赴津京工作。雷在1933年前后病死。這個插曲,您知道嗎?
4月,我策動楊庚午起義,要他同志丹、子長同干。他聽楊國棟意見,私改我給的任務,致失敗。李錦峰被楊國棟們把他派到楊庚午部下去,險送了命。
西安解放后,53年前后,李與我在西安曾一晤。當時,因病,未能多談。但,共慶勝利,共慶革命成功,共慶還各幸生在人間。忽忽又十多年了,天各一方,音信不通。
當年,如按前兩種意見安置您們三位,可能您們比今天好百千倍,可能落什么境地,我不敢說。但,榆林、綏德、延安、本地本城我的四師同學,今日幸存者,屈指可數。當時,這三個城內的黨團員,今日幸存者,沒有十人,都不及您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至于被敵害而死,叛者,至少有百余人。有可能,我可將姓名一一搜尋而得。
28年,我虛20歲,29年21歲。今日談此事,不是同您爭什么,說什么,而是陜北特委、陜西省委當時的路線、政策、方式、關系,到底怎對?
二、陜北、關中、漢中、甘肅、寧夏一批青年革命知識分子,如何從1927年秋到1935年到平、津、滬?
1924年到1927年5月,西北各地,大批知識分子黨團員,向廣州、武漢、上海、西安、北京、天津,住上海大學,農運講習所,黃埔,中山學院……。人們外出,如瘋如狂,如潮如浪。但,大多皆由黨與團綏德地委、陜甘區(qū)黨委動員,或由黨中央、北方局、豫陜區(qū)黨團委調要。少數自費自力出外,也有黨與團的直接或間接關系。
1927年“四一二”、“四二〇”,寧漢合流,武漢政變,西安政變后,人人忙于從外地往回逃跑,人人怕天塌下來,怕蔣介石等殺頭。1927年4月起到年底,都是往回跑的最多。1927年8月初,只是我們三二人,陜北只我一人,被井岳秀搜捕,從陜北向山西逃亡,為暫避一時。魏野疇從西安經陜北赴北京。清澗白某某逃回家,又向外逃,同我相遇于義合。只有初升學的青年才從7月赴考試,入學,出外。
“八七”決議后,杜衡為首,一部分工農干部附和,堅決不主張出外,認為出外是怕在陜北艱苦工作。楊國棟之流,認為出外不出外,黨與團勿須過問。我是主張“不放任。少數,有條件出外的黨與團支持他們出外。向軍隊,學校,工廠,多方努力。作久遠計,不要拘泥于目前。黨與團須要留在陜北的,一定留在陜北。須要出外的,調動和動員出外,盡量做到有計劃、有次序出外,一批接一批,勿失聯絡。”endprint
由于1927年農歷八月初,敵對我的迫害,知有些人,自己也不可出外。但,敵人追迫,一時既無根據地,又無部隊,又無法立足,出外可革命,何必株守致失敗致犧牲?
1928年綏德四師學潮,米脂中秋節(jié)事變,西安的陜西省委遭難,李子洲、李嘉謨、方鑒昭八人犧牲,更證明,不可株守待死。古人譏“守株待兔”尚不可,何況革命如何能株守一村一地?28年在綏師學潮失敗后,我已堅主黨的領導機關遷到鄉(xiāng)間,遷出城市。杜衡、楊國棟等不服,特委遷離綏德,到米脂遭難。遷榆,難立足,最后不得不依我的意見遷老君殿等地。綏德縣委,我從28年春遷鄉(xiāng)下,1930年,楊等不服,又令周發(fā)源、呼永華等遷入綏德,致終失敗。特委在33年有些人不服氣,又遷到鎮(zhèn)川,致發(fā)生畢維周等五烈士慘案。31年白明善疏忽,正月親入清澗城,致遭難。31年夏我營救未效,冬被敵殘害。28年春四師學潮失敗,決議動員青年學生到軍隊,農村,工廠,大城市,學校。這是土地革命的前奏,繼清澗起義失敗的再舉。29年六大決議后,五抗是土地革命、根據地、蘇維埃政權的繼渭華、南昌、廣州、秋收的重起。1930年我受命到北京,恢復北方局與陜北關系,恢復上海中央與陜北關系,建立起江西中央蘇區(qū)與西北的聯系。陜北,西北,二三千青年到北京、天津、上海及打入敵軍中活動。到西安向教界、軍界去的,至少有五百多人。這些只經我手,還不計經別人手中的。
1931年7月初,我被賴德(南方人,真姓名不知,再未相見)牽累,在北平被捕入獄,不及半月,斗爭出獄。敵蔣介石憲兵第三團蔣孝先部捕我們八人。同難者八百多人。在獄中得識張友清烈士。蔣孝先,雙一二,被楊虎城部下打死了,此仇算有人代報了。
在九一八事變前兩月。我在北平,共五年,30年到35年春。30年冬將白明善、謝子長調到北京、天津,清算盲動路線。31年初夏,他倆先后返陜北。32年陜西省委把謝子長、閻紅彥、強龍光、高鵬飛,由陜甘紅軍調到西安,派去上海,我同喬國楨又從上海把他們要到北方。33年加入同盟軍抗日,強犧牲,閻留,高到鄂豫皖,謝返西北。
在33年冬,謝子長返西北之前,北方局另有兩種意見:
一種意見,要謝到南方江西蘇區(qū)去。到那里領一支人馬,返回西北大干。
又一種意見,要謝到東北去,搞抗日聯軍,部隊大了,分一部分或由熱察綏返西北,或由黑龍江通過外蒙、蘇聯,得其助,返回西北,解放西北。
我提出:“一,派人去南方、江西蘇區(qū),另去人,不必要謝本人去。南方,江湖縱橫,語言不同,生活不同。謝到南方,打幾個勝仗,不足為威。失敗,則性命難保。二,派人到東北去,將來的事。將來,很多人去,不一定謝去。抗日聯軍,很快能發(fā)展、壯大,但,收復東北,尚非其時。日本還向中國進攻。大難尚多。東北一定要收復。收復東北時,西北一定要去很多人。但,目前,謝不去。三,西北,還有很大困難,但,須要謝回西北去。謝回西北,同志丹一起,主要搞軍隊同戰(zhàn)爭。地方黨政,還有不少的人。只要謝回去,謝劉可得地方黨政的支持、服從與擁護。”
當時,爭論到面紅耳赤。征求謝本人之意,謝說:“我返西北!”
這個故事,至今尚為人知。
我先到北京,繼我才是米脂李馥華(現不知下落。瀾濤知此人),然后才是瀾濤到。31年7月我遭難,脫險,陜北人只有張友清、喬國楨等先我遇過險,脫過險,和我同遇險(友清。友清教我對敵斗爭,不用火柴,點著火。)冬,李馥華遇險一次,脫險,他很堅定。32年李又一次遇險,再未相見??谷諔?zhàn)爭中,有人說他到武漢,我不知,未見。
瀾濤是32、33年遇險。我記得我到敵獄給他送報和親自看他一次。由于他不知我曾遇險脫險,不可能多去看他。他希望我多去。我用不相見而多多援救他的辦法,他至今不知。為救他,用延安會館名義籌款,派人送。米脂人知者不只三、五。陜北各縣人知者,至少也有三、五十人。因是用同鄉(xiāng)會請客,通過決議方式。議案名為“援救困難同鄉(xiāng)案”,參加會議者至少有近二百人。會館年會上。
當1930年、31年、32年初,北方局迭遭失敗,被敵破壞后,李馥華、李力果……向河北省委、北方局建議,要我搞北方局工作。他們對黨建議:“老趙雖耳微聾,在西北,在北京,有勝無敗,挽危為安……”他們得了不少人支持,由李馥華來征求我的意見。李一開口就說:“大家愿您在華北做主要工作,如何?”我說:“日本進攻,要滅中國?,F在不是誰負責主要工作之責的問題。首先,是路線問題。先要把土地革命總路線改為抗日總路線。這事要:1、同中央有關系的人。2、這人還須同第三國際有關系,到過蘇聯或由蘇聯回來的人。3、要李大釗或李子洲有一人在,我可追隨作助手,由他們出面,因為我年紀還小。4、毛主席在江西,正被蔣介石‘圍剿,我們互不得見。毛搞全國抗日最合宜。江西蘇區(qū)已有‘九一八后之抗日宣言,但,打仗,被局限到江西一帶,不得與上海、東北、華北連成一氣。此事,只好待著看。只能希望,不能應急。5、北方局,據我所知,已有蘇聯回國的人,也有久在華北的人(柯慶施、孔原、彭真、張友清,當時少奇還未到)最好能從江西或上海再請人來,負主責。西北同志,有張友清、喬國楨、馬云程、張光遠、安子文、瀾濤、力果、李忠信(延長人)……您們一個挨一個,夠了,不敢再多了。我和另一些同志,只要把華北同西北聯合起來,再能把西北同南方蘇區(qū)聯系起來,便夠干了。華北的東北的人物更不少,彭真已是最出名的。還有我知道趙作霖(不知下落了)、小季(不知了)、吳什么(張家口遇過),31年與我同難就八百多人,大多脫險,當時叛者并不多,百之三、五而已。還有比咱們早的。將來還有比咱們晚的后起之秀。還有關中的,據已知已見過的已有王林、蔡子偉,還有漢中的,山西、河南、山東的……。我因原來耳疾,后來眼又近視,已重病過,兩次跌崖,數十次自行車及跳火車,又易身履險,如清澗一年,北京已三年,還不知得多少時,比孔明下江南危險的多。許多軍事關系也在身上,更倍危險。因此,目前還是柯大鼻子(柯慶施)們搞,爭取再來個能主持抗日路線的人。我意陜北人要喬國楨到上海去給中央建議,其它各省由各省覓適當人去。我有機會,或走南方,或回西北。到最困難時,我可帶外文的馬列著作,或外文文件、電報,去冒他人并不能冒的險一次?!迸挠邪卜己?、尤香齋,還有至少二十多位陜北原來同志。endprint
魯學增(魯奔)、李向富、王懷德、白堅……不少同志同西北保持關系。我已同朝鮮人李某,越南人韓某,蒙人王某(蒙文大學教授),范文瀾,李允文……東北只俄文同學就二三百人。清華艾光增(陜北人,犧牲),北大,師大各大學的關系更不少。
在謝快返陜北之際,賈拓夫來北京。謝走之后,拓夫經北方局,經上海,到江西蘇區(qū)。拓夫剛到江西不久,長征出發(fā)了。拓夫隨毛主席、中央到瓦窯堡。
少奇,據我知,33年冬或34年初到華北。因守密,同志只互告“有一能干、重要同志到了,人們不易見。”最早大約在謝返西北之際。
1934年,我從《大公報》《國聞周報》得知瑞金及江西蘇區(qū)被蔣賊占去,黨內絕密,未宣布長征,不許說主力轉移。我憂心如焚,三日夜未得安眠。找到霍世英烈士(霍世杰烈士之弟)搜集江西軍情戰(zhàn)況。臘月,寫了《兩個士兵談話》短文,不及千字。指出蔣介石國民黨有四個主要矛盾不可克服:官兵矛盾,黨政矛盾,軍政矛盾,統(tǒng)治集團與人民矛盾。這四個矛盾為蔣內憂。日本滅華為全國外患。蔣介石夢想依國聯,實際出賣東北、華北、中原,圖茍安,偏安,又是其致命大患。經朱敏轉到少奇審核。正月,蒙約赴天津。在津三日,未見面,經傳詢文中要點后,令返北京待命返西北。正月下旬,經朱敏、王懷德,轉來“將土地革命與抗日運動聯結起來決議”,接受太原黃華、劉維、白玉光三人無法完成之任務,返西北。我的自行車、汽爐子、用具,交朱敏,路費,王懷德用了三分之一。奉少奇之命返陜北。危險另看材料。
冒險完成,超額完成使命。時農歷四月中。與志丹及陜北黨政會合。
六、七、八月進行圍城。九月初,與敵機斗爭勝利后,解放瓦窯堡。蔣機日日來炸。十月,毛主席,中央,長征,到達。任歡迎、招待主任。任防空職責。九個月中,敵機來二百多次,炸彈輕者百磅,重者五百磅。比日寇,比今日越南美帝,不算什么,但,在當時,確使不少人“聞機必跑,面色如土”。幸而西北及中央干部,未傷亡一人。雖未發(fā)揮能力,但當敵機在四、五十里外,人們都入防空洞了。比延安日機38年轟炸,損失不及千分之一。雖無大功,但總未傷一人,未死一區(qū)縣級干部。陜北省蘇院內曾落四枚,革命委員會辦公室門前一枚,距我均未及二丈遠,幸有阻物,否則早作灰燼了。三邊,蒙地,更身經蔣機、日機炸彈雖無前線多,后方人員而論,確實挨的比一般人多。尤其在敵彈下,尚須身往監(jiān)督和檢察防空設備及是否人們皆入防空洞,以及是否有敵人奸細活動。這些,更非您們所知。
三、38年延安相見,42年至44年延安工作,49年未到綏遠。
38年延安相見,只高欣久別重逢,您并不知我曾在北平被蔣介石爪牙蔣孝先險些屠殺。天未亮,敵人數支手槍對準胸背而被拘。旬日鐐加雙足。更不知陜北我身經火線出入紅白兩地區(qū),冒前后雙方槍林彈雨之險。尤其不知瓦窯堡受蔣介石飛機二百多次,百斤五百斤炸彈三千多次的轟炸。更想不來我手釋俘虜近萬人,共釋俘獲數萬人。由于忙抗日,十年重聚,已樂萬分。當時,您曾開玩笑說北有高雙城,東有高桂滋,南有高崗、高自立,關中還有您。今日,二十余年后四個高姓人物,已一一物故。二十余歲的您,今也花甲左右了!
咱們延安聚會時,高桂滋、高雙城兩位,早已被我所釋男女俘虜千余人所包圍了。現在,高雙城雖死,其全部,其子孫,全被俘回。高桂滋同,比高雙城幸運的多,晚年也當革命高干,死的光榮,結局比高崗還香美。38年誰能料到呢?36年我曾警告高崗云:“盡心盡力,將來能否落個‘忠字,尚難肯定?!苯袢丈w棺,預言竟成定論。
42年43年,別的不說,只談兩件事,看看高崗對革命對民族工作,對您的做法。
您的“魯忠才長征運鹽”是出名的。鹽,哪來?36年解放定邊、鹽池,鹽在寧夏馬鴻逵和蒙人手中。高崗對之束手無策。我學郭子儀、班超,只身化裝蒙人,深入蒙地,得圖命哦齊爾之助,得與章文軒司令為友,蒙漢驅走馬氏武力,先助蒙人收回鹽海子,繼又協商共同合作經營,先同收稅,由毛澤民烈士、任亢杰鹽稅局長經營,繼因鹽稅不足解決困難,又建議林老伯渠,管子興魚鹽之利,才又撈鹽打鹽,運鹽。您的《長征記》是運鹽高潮下的產物。高崗把您們蒙到鼓里,不使您們知鹽的來歷。要您主持民族學院,又不給經費和足用糧食。拓夫商于我,我提議到大青山取特貨,解決經費。親向南漢宸請求給學生補助麥食,蒙慷慨支助。名和權,高崗要。力,他不出。尤其對烏蘭夫同志,我提議要烏蘭夫任民委副主任或主任,他不許。出于無奈,一方請烏蘭夫去找鄧發(fā),直接去會見毛主席,另方得拓夫支持把蒙古文化促進會常駐理事讓給烏蘭夫,并促烏與吳老玉章親近。除了我這位傻瓜,誰可這樣干?七大要民族領袖,高崗慌了,我說除烏蘭夫外,別無他人,中央黨校才公認公選公舉烏蘭夫。高崗的宗派主義,這些地方,還不明顯?
即以您論,若非日本投降,您們同到綏遠受降,高崗肯許您起來?
49年10月我到北京,有人要我到綏遠來追隨您們。當時,因敵人把我懲到五味不辨,耳目失用,神智不清。遵守毛主席訓示“什么矛盾為主,先解決什么?!睌橙穗娦毯笾盎寐牎薄盎靡暋?,中西醫(yī)務無人知無人識無人治,只好先到東北去就醫(yī)。由相信您們從1945年離開延安,到1949年解放綏遠,已工作的很好,成績卓著,綏遠起義。北京曾見劉春、劉卜一,知您綏遠很成功,相信您必不負黨中央及毛主席委托,所以,未能即來。
59年元月,赴京治病,擬來拜會,行至伊盟,因故阻返西安。62年因病快癱瘓,已不能脫衣,不能穿衣,返故鄉(xiāng)就熱炕謀挽救危亡,轉瞬又將四年光陰蹉跎了。
聽說有些人暗中散布流言,說我同高崗輩為一流,說我反黨……。
本不欲理,妖言,流言,于我何涉何干?近又聞暗中有人甚至密許口愿,號召動員老百姓也用各種惡言毒語攻擊我,允許將來或給職位,或加工資,或提拔信任,或扶助子女……總之比往昔迷信神鬼的人對財神對娘娘許的口愿還重還多。向財神許愿者,小商人,為發(fā)財。對娘娘許愿者,為生子女。對老百姓,下級,許這些口愿,為啥?endprint
為此,寫這信,一,請問四十年來,我反對過您沒有?連您一個人還未反過,如何能或反黨呢?二,從您我的相見,相處,與不見,我同高崗輩是否一類?我1924年追隨李子洲等,高崗1927年春才到中山軍事政治學校學習。1928年陜北特委到1935年的陜北特委和陜甘晉省委,是否有高崗其人在內?高崗1952、53年在東北搞小圈子,東北王國,我自47年到49年被敵人暗害到日夜求生救死之不暇,何暇身外生命之外之爭名奪利?
人非圣賢,誰能無過?趙通儒非圣非賢,怎能十全十美?堯舜給人讓天下,還有人稱他們是老昏了,被人篡竊而去;孔老二故意吹他們是因為不敢罵當時周天子不能統(tǒng)治七雄五霸而己。馬克思為共產主義始祖,還有人痛其巴黎公社失敗,終身未能成功。列寧十月革命成功,還有人說他太相信工人,致在革命成功之后,對工人講話之際,被敵刺戕。斯大林超邁古今,二次大戰(zhàn)勝利,其部下中將之赫魯曉夫居然臭罵不止。余何人哉?敢不受人排斥?唾罵?欺壓?
問題是,余,幼為聾者,青年時代又成近視。既聾又近于盲,不值英雄好漢試其拳、刀、英武、才、力也。何況,近四旬之際被日美蔣的特務,通過鄧寶珊、左協中的指使,用“電刑”(點心也好)懲到不死不活,日日抱病在床,“幻聽”“幻視”日夜苦擾。既無人代,又無人去,也不見人為之止減,形雖尚全,實為特種內傷殘廢。家被刮民黨搶過五次,祖父,父母,弟,侄,子女,自身,日寇蔣賊井岳秀種種摧殘迫害之余,幸已快至花甲,名雖活人,實如行尸,如何尚值號召、動員,千方百計,明獎暗賞結伙同揮拳、力、權力、勢位、職權威脅逼迫?語云:“打麥子為吃面!”排斥,欺壓我,為什么?一條不健康的命,逼死有什么用?1964年10月至1965年,一年已停止待遇,省得多少?陜西富了嗎?陜西窮了嗎?旱災解除了嗎?55歲能小產小孩,56能生下女孩,50以前是天閹嗎?這不必論。56歲才落的一條小生命,其父該死,小小初生嬰兒何辜?依何生存?
有人說:因為寫“黨在西北的產生和發(fā)展”,沒有寫一些今天掌權的一些人。
這個材料是有人要我寫,并非自己起意寫。題目還是別人出下的。不究出題、要寫之人,而只怪出苦力的義務苦工,天下豈有此理?即以應責苦工而論,材料尚未寫完,也未發(fā)表,且未定稿,憑自己有錢有權有勢,可以任意所欲,不質問,不辨疑,以之加罪,什么理?滿清往年,興文字獄,所罪為出考試題者,或已成書或已定稿,并非原始草稿,尤非一些材料。所寫也不過一些記實材料,把蔣介石請回來了?把美帝引來了?攻擊了誰?貶抑了誰?馬恩列斯毛的許多作品,曾發(fā)布過者,至今尚有未入全集或選集。有的因不便或不適,能為咎嗎?寫不寫,何時寫完,如何才算定稿?而且已得批準使寫,已允約寫好書交審查,后再定稿再作處理。乃竟不俟稿成,就以為罪。即有問題,應該將問題一一抄出,同寫者辨清,何能想怎就怎?
1946年、47年、48年,多方營救,救不回來。好容易49年活回來了,但被敵人暗害到話不會說,五味不辨,感覺失去,半死半活,中西醫(yī)能否治好救活尚無把握。十多年治療,恢復記憶,能把一些往事記得,寫出,本屬難能可貴,不可多得。比勞師動眾,化錢,用人,費時費力,調查研究,搜集材料,既省又快。不以為功,不論勞苦,反以為罪,是符合“言者無罪”?符合“知無不言”?符合“調查研究”?
我在病床,忙吃飯困難怎解決?忙醫(yī)藥問題怎解決?忙窮,忙找醫(yī)生,忙找藥,日夜同丸散瓶針為伍,同勾命鬼爭生死。我是個傷病員,自顧不暇。高崗及其流亞,同我相距數千里,不通音信,境地懸殊,猶如天淵,怎能拉到一起呢?
我是被國民黨反革命苦害到形同行尸走肉,有人責斥,無人助我解決困難。高崗貴為全國副主席,其流亞亦為當權人杰,要拜見人家還窮到無緣,怎能同伍呢?
另外,在陜西,在西北干部中有幾個人,把我看得連左協中、鄧寶珊也不如。認為左協中、鄧寶珊是好人,正確,對。趙通儒不好,不正確。
這是一股暗流。由暗流成主流,到1964年9月25日達到最高峰了。這個暗流,開始于1952年,波浪于54年、58年,59年最明顯。起初,我以為是人們一時的偏見,或誤解。繼而以為可能只是一二之私人成見,但事實發(fā)展,證明我過去過低估計了這些人。不多,但,當道,可兒戲人命。
真的嗎?真的左協中、鄧寶珊及其部下的一小撮暗害分子比我對、好嗎?左協中,1947年鄧寶珊親口對我說,是封建殘余之小軍閥也。從我四十年的身經,左協中是井岳秀搜刮、壓迫、屠殺陜北人民的土軍閥。鄧寶珊比左協中早披了些年月三民主義外衣,實質仍是甘肅封建地主土豪代表的軍閥。由于鄧寶珊是經于右任一手提拔,當過蔣介石的甘肅主席,交結過不少的新舊人物,所以,比左協中,名大一些,狡猾一些,地位高大一些。兩人殺了的人民,刮了的地皮,殺過的共產黨人,吸過的鴉片,奸淫擄掠,包庇地主、貪官、劣紳,相差并不太遠。不少人,因鄧左1948年底1949年起義而被迷惑了。不知其起義并非志愿、自愿,而是共產黨解放軍的炮彈已經打碎了長春、沈陽的鋼骨水泥七層洋樓,不是小米加步槍,而成了飛機、大炮、坦克、火車、汽車加山珍海味了。鄧左的腦袋瓜雖硬,比不過洋樓、城墻、沈陽、天津,不起義,不只有性命之憂,而且難免骨如灰土。是因怕死,是為投機,是為爭享革命果實而不得不聽命,不得不降順。他們參加國民黨,陽奉陰違三民主義,是為升官發(fā)財,忠順蔣介石是為共同宰割人民,互相利用,怎能信奉共產主義?
趙通儒雖不好,四代四人為革命犧牲,四十年為革命犧牲耽誤子女,出生入死,入死出生,至今被鄧左及其部下少數不明大義分子用“電刑”(有人說是用點心)弄到“幻聽”“幻視”已十八年,十六年尚未治痊。至今日夜苦擾。這種繆見,只能是甘心偏庇鄧左,不能成為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信徒。不知以為如何?
四十年過去,雖無貢獻,未敢畏難,未敢避險,死祖父、母親、二弟、侄子四代四人,傷父親、自己,亡子女數人,毀家毀鄉(xiāng),親友遭難遇險犧牲者百千有余。同參加革命之同時代青年知識分子近萬人,留得自己和不及百人。同參加農民協會者,只陜北綏、清、安定、宜川約二十萬人,留得自己和不及五十人。同參加紅軍、八路軍者數萬人。四十年之所得敵牢二十八月,一身難治疾病而己。一個人危病之身,病人而兼醫(yī)生、護士、勤務、藥工、管理員、伙夫,給自己治病,給別人治病,給千千百百婦女、兒童、精神病者治病,忙衣忙食,忙住忙用,為人忙,不夠可憐?不夠苦?敵牢中的苦難不必說,活該,罪有應得。endprint
革命成功,勝利了,反革命都享受革命利益,而自己尚難足食足衣,尤不怨天尤人,還不行,還要被淹入五類分子群中,四類分子群中,到底造了些什么孽?作了些什么惡?百思不解!烈屬證沒人給。殘廢證沒人給。
睜眼看,真的革命成功了,勝利了。問腹內,問口內,問手中,問身上,算什么?革命的?不革命的?反革命的?根本不敢問家內!家,被反革命搶到真真“家徒四壁”。
我同鄧寶珊、左協中之間,1946年到1949年初,鄧左是反革命,壓迫者,我是革命的,被壓迫者。這一形勢、地位,由于鄧左及其附庸,用“電刑”(點心)致我“幻聽”“幻視”,至今未止。左協中死了,其致我病者,并未死完。鄧寶珊從1949年換穿上革命外衣,并未終止使我“幻聽”“幻視”。鄧左之本人,其妻女、子孫,友好、部下,以及其部下之陜人,陜北人,子長人,叛徒,皆無“幻聽”“幻視”疾患,為何只我有?
1949年至1953年之西北局、軍政委員會,1954年之陜西省委、省人委(54年我的一切由西北大區(qū)專托給陜西)至今,皆未能制止“幻聽”“幻視”。西北局允我赴北京、東北,得由日文醫(yī)書醫(yī)刊弄明病名、病理及一些療法。陜西省委、人委從54年至今十余年并未對鄧左與我之矛盾行過一次認真的解決,只是用推諉、拖來應付我一人。對鄧對左,無人專去追問到底趙通儒何以成此?能否治愈?高桂滋斗過一次左協中,郭炳坤責過一次左協中,生了一點效,未收大效。
鄧左同我這一矛盾,到底怎解決?怎結束?
十六年至十八年的親身經驗、科學試驗,“幻聽”“幻視”若不止,不能算這一對立矛盾終止或解決。
寫這材料和信的目的,為請求解答下列問題:
一、過去的錯誤算糾正了沒?改了沒?還是生下永不可去的根了?
二、能否恢復黨籍或重新入黨?經什么手續(xù)?什么方式?通過誰?
三、能不能承認我是毛劉朱周陳林董宋及黨中央全體、西北局您們各位、解放軍中知我識我的每一位同志的義務通訊員或義務研究員,或義務調查員?能不能算作我是您們的屬員、部下、友好?
四、您曾聽到過我在何時?何地?用什么方式,反對過您及您所知道的革命同志?發(fā)表過些什么反對您的言論?有過些什么反對您的行為?
五、您曾聽到或見到過誰說我損害、傷害、苦害過哪位革命同志?或者屠殺或者打罵過哪里的人民、群眾?我給沙王三千兩鴉片,給王悅豐一人一千兩大煙,但,未毒死他們,戒了癮!
六、陜西省委1964年9月25日的書記處幾位書記到底同我何仇何怨?為什么他們不來人向我詢問一番?為什么他們不派人把我拉到西安,面詢一切?據我知,井岳秀1927年,偏面電令搜捕我。蔣孝先1931年偏面派人綁拘我,但,他還是交衛(wèi)戍司令部關押,交法官審問,而非自己一系一派包辦始終。46年王永清叛變,俘我,還是我們先約王開會,而非只由他偏面布置活捉也。據我推測,張德生可能已病。只能是四個人中一人為主,其他附和或盲從。主持之人,我想也是被親信或受人利用。
據我知四人五人平素與我無矛盾無沖突。不過,鄧寶珊、左協中及其部眾,甘肅親鄧附鄧為鄧分子,陜西護鄧左分子利用書記處的五位,五位或四位被迷惑,我就不得而知了。被利用,更不可知。我想,書記處幾位書記皆四五十歲人,不應如此猛、忙、冒失。毛主席毛選首句“誰是革命敵友”,忘了?記著?
書記處給我的賞賜,已忍受一年了。要是國民黨的省黨部,五分鐘也不忍受,同他們必用七步詩的方式回敬了。但,這事怎辦,怎結束?
我到底應受什么人欺侮?應受到什么境地?不吝示教,至盼!至感!
滿清,北洋,其官吏,為使自己升官發(fā)財,濫用權力,但,也有不濫者多。井岳秀捕我只一電報,一二月,27年9月我由汾返陜北,便無消息了。蔣介石蔣孝先31年從捕至囚至鐐,只半月。35年各帝國主義助蔣介石,由84師、86師搶掠我家不過四個多月,三、五天。46年至49年初鄧左囚我共28月。有起有止。1964年9月25日決定取消我的待遇,已足12個月了,再無新消息。戰(zhàn)犯可赦,罪囚可滿可赦,獨對我一人岐視,排斥,究何所為?鄧左為媚蔣,為親美,加我以“電刑”使“幻聽”“幻視”。身為省委書記者,不本毛主席“救死扶傷,治病救人”,反而落井下石,使苦病之身家,再受窮苦,是誠何心哉?是紅心?是黑心?是白心?
昔人早有“堯舜生,湯武爭,五霸七雄丑末耳”之語。我們目中,世界一舞臺,人生寄旅耳,百年一瞬,真毛主席所示“有幾個蒼蠅碰壁”,這幾個蠅子乃希特勒、墨索里尼、東條。不敏恪守毛主席教誨,約翰遜不過跳蚤,赫魯曉夫不過劉媒婆、劉公道角色而已。中國,反革命用“電刑”以來,已近四十年。但能與“電刑”斗爭,十八年,尚未死亡,且能為中國治好千千萬萬病人,日夜同“電刑”斗爭了快二十年,還與之繼續(xù)斗爭,全世界,全中國,一人而已!別人雖能干,既未身經槍林彈雨,又未經全家老幼死亡流離,更未經敵人囚牢,尤不知“電刑”酸甜苦辣。我獨身經,身受,身嘗,豈不優(yōu)越于人?!今日之革命家,大多數為雇傭思想及投機分子,為工資、級別也,否則,為何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不來西安當書記哉?!
身為省委書記,自以為自己生而神明,天生圣哲,因而能當陜西省委書記,所以,超人超世,可以任意所欲,任意而為。不知,趙通儒雖不才,非不會或不能當個省委書記,往年不愿也。從1925年到1945年,二十年內,已派送數十百人去當陜西省委書記,或犧牲,或叛。自毛主席及中央35年到瓦窯堡,宣布林彪當紅軍大學校長之后,已決定自己將只當一個馬列斯毛義務兵,不屑和不愿在西安獨據一省也。1949年以來,因病,只求病止,更不愿與人爭名爭利爭權。1952年,高桂滋再三勸說:“通儒,財不可貪,名、位、職、權不可讓人!”我說:“您們可以那樣,我不必!”以為陜西是自己的山頭,家天下,未免可笑。四十年中,給人名利,何止省級?!
鄧寶珊,左協中,用“電刑”虧損我。文盲的農民、工人,以為是我吃了鄧左的“點心”,把“點心”吃的太多了,致病。尚可原諒,難怪,因他們是文盲,無知識之徒。身為省委書記,也把“電刑”當“點心”,身為干部,高級干部,同此認識與理解,對起馬恩列斯毛嗎?對起臥室、洋樓和人民幣嗎?鄧左為自私自利,用“電刑”懲我,別的人還以為我舒服,再欺負我,合宜?宰牛豬羊雞,為吃肉,我的血、肉、骨能肥人嗎?我窮、苦、死,能使人肥而有利有名?endprint
58年處罰我,為保障偷我的小偷有功有理。59年處罰我,為保證尉遲利俠為貞節(jié)女,為給她立貞節(jié)牌樓。64年打悶棍,又為我寫了未成稿的材料。常是我的過錯。即以過錯而論,也已處罰了,過去了,與人何害?與公何損?孔子見南子,在陳受困,也有人攻為孔子之短也,但,孔仍被等為圣人,并未因曾見南子,曾受困,曾殺少正卯而非圣人也。我非孔子,怎能無過?過而改,受罰,過去了,還要受攻擊。為什么不把往年的日月給我搬回來?不死的人,要吃,要住,要穿,要用,不能?不該?向美帝向臺灣要才對?苦工,下屬向上級要求解決一點困難,成罪?乞丐,可憐人,向人哀求,有罪,成罪?
有腦子,頭腦清醒的人,應該是:“趙通儒多災多難,久病衰老,更可能窮瘋了或病狂了,最多他不過為衣為食,或為一點小利小名,或為一官半職。陜西雖小,豆大的官,數人衣食住,也不為害為累,把他問明,到底為要什么?要多少?要多大?把他同一頭?;蛞黄ヱR或一只狼種狗養(yǎng)起來,看他還能活多少年?一病,一災,一難,一險,一難之人,尚難活百年。他已過了五十,縱再活百年,今日省力、國力不在乎他一人之求,一人之索!”何乃竟至群起攻之,攻之不足,窮之,危之。齊宣王說:“以羊易牛,我非愛其財,不忍也!”而身為書記者,是何心也?為誰?
榆林鄧左46年到49年初,囚我28個月,初因恨我?guī)П尀鯇復醺ㄔ壅f解放,鄧左說是搶),搶榆林,繼因左恨我不允給他退還鎮(zhèn)川,最后恨我召引八路軍攻榆林,所以,才用“電刑”(文盲叫點心)致我得“幻聽”“幻視”病,難治??傊?,仇我恨我怪我為什么要當土匪(土共黨)赤匪(赤化中國)。這是鄧左在當時的正確、英明、偉大,獻媚蔣美也。
省委書記,據我的理解,領導一省黨團員,建設社會主義的陜西,非使一人一家窮或死。尤其54年之后,我被排斥黨外,連支部也不值過問,何勞省委書記處?54年有些人開除,我以為是為我不好,為使黨好。以后,許多事實證明,很難說開除我不是為高崗向我報復。很難說不是為怪我寫信問高崗是否搞家天下。二十三條明示先解決當權派的為非作歹。我是當權分子?病中尚被人勞以苦役病員,當誰的權?
井岳秀27年電令高雙城捕我,為追隨蔣介石、于右任,為宰割陜北人民。蔣介石蔣孝先31年捕囚我為對日本進攻東三省不抵抗,出賣東北給日本,為便于屠殺全國人民。刮民黨反革命搶我家五次,囚我全家及親友,殺我二弟,殺我母,吊銬我父,囚我弟,害死我祖我侄,為在陜北搞無人區(qū)。64年9月25日的省委幾個書記,對我放暗箭,打冷槍,打猛棍,為我家中太富?為我家、我身受蔣介石國民黨的危害太少太輕?為我給黨中央當了義務工作人員?為我寫信問高崗“搞黨天下?搞家天下?”理解不來,想不通。
編者注:這封信是目前收集到趙通儒三十多封信件中史料價值最高者之一,其黨史內容之豐富,只有1949年9月18日寫給周恩來副主席和1950年3月18日寫給彭德懷副總司令的兩封信可以相提并論。這封信沒有注明時間,從內容看,是在1965年9月底或10月初。原信是用圓珠筆復寫在一種很薄的橫格信紙上,共11頁,字跡密密麻麻,一筆一劃卻清清楚楚。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封信的最后九段,其內容和全信的順序并不一致。這是因為,這種信紙的上方空間較大,還能寫幾行字。可能是趙通儒在寫完信后,覺得把這些空白浪費了很可惜,而自己又言猶未盡,便從第三頁開始,每一頁上方又寫了幾行。為保持原信內容,把這九段文字集中放在全信最后。從這里可以反映出,趙通儒在寫信時處境的窘迫,連一張信紙都要一省再省,也能夠感受到他千言萬語無法盡述的悲憤心情。
信中對高杰村會議和清澗爬則山五縣縣委、區(qū)委書記聯席會的記載,是任何黨史資料中都沒有的,只有榆林黨史辦編的《中共榆林歷史》一書中,提到過一句爬則山聯席會。信中集中寫到從1927年秋到1935年一批陜北青年革命知識分子到平、津、滬等大城市學習工作,更是陜北黨史上的一段極為重要的內容。除過這封信,任何資料中都沒有這一內容。
長期以來,在世人眼里一直存在這樣一個誤區(qū),那就是:陜北的黨,似乎只是在陜北活動,陜北的黨對中國革命的貢獻,只是提供了一塊地盤。而在客觀的中國革命過程中,陜北的黨,不僅開辟并保住了這塊地盤,同時還給全黨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并且,不僅是在1935年中央到達陜北后,就是在1935年之前,陜北的黨就為全國的黨,尤其是北方的黨,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僅就人力而言,在北方的黨的白區(qū)工作中,從順直省委到北方局,許許多多干部都是陜北人,喬國楨、張友清、劉瀾濤、安子文、魯賁、李力果、李馥華、馬云程、張光遠、王懷德、白堅、李忠信、李允文……這么多干部來自同一個地域,在北方,除了陜北,還有哪個地域有這種情況?在劉少奇的干部班底中,以地域論,人數最多的正是陜北。但這個事實,從沒有人提過。從這封信中可以認識到這個問題。
1964年四清風暴刮起之后,9月25日,陜西省委書記處發(fā)文取消了趙通儒的待遇,使他的生存陷入了徹底絕望之中。絕境下,趙通儒默默忍受了整整一年,總幻想組織上不會就這樣讓他餓死、困死、窮死。但一年過去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再把他養(yǎng)起來。無奈之下,他才向時任中共西北局副書記的老部下、老戰(zhàn)友高克林寫了這封信,訴說自己無盡的冤屈。時至今日,我們仍無法想象,如此對待一個年老垂死之人,到底要得到怎樣一個結果?除了讓他去死而外,再還有什么樣的可能?如果他是一個孩子,可以由父母撫養(yǎng);如果他有子女,可以由子女贍養(yǎng);如果他還有正常人的家庭,也可以掙扎下去。不幸的是,這些,趙通儒什么都沒有。沒有土地可以耕種,沒有職業(yè),沒有一分錢的收入,已經年老衰病的他,怎么活下去?我們無法想象。
但這一切都是真的。
古往今來,即使是犯人,也有一碗監(jiān)獄的飯可吃,監(jiān)獄還不能讓犯人餓死。哪怕是死刑犯,在處決以前,官家還得給他一頓飽飯吃。趙通儒一生革命,曾經對陜北的黨做出過那樣巨大的、任何人無法取代的貢獻,晚年竟然遭到這樣的對待,我們還能再說什么?
在整個西北地區(qū)的黨內,趙通儒學識的淵博,是公認的任何人無法比擬的;其在黨內的資格之老,雖然有人不愿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而他最終的結局,卻應了三十年代初他在北京時的一位算命先生的話——“梟神奪食”,時乎?命乎?運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