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海燕

德國：史上最大的藝術“竊賊”

Secrets behind the largest art theft in history

文/侯海燕

他蹣跚著走下火車，一位海關官員上前要求查看他的證件。這位衣冠楚楚，頭發(fā)灰白的老翁神情緊張，行為詭異，因此被帶入辦公室盤問究竟。他的護照上寫著：奧地利公民；姓名：勞夫·尼克勞·科尼利厄斯·古爾利特；1932年德國漢堡出生。他稱自己為波恩的畫廊商務而來，身上僅揣9000歐元的現(xiàn)鈔。他沒有違法亂紀，持有低于1萬歐元現(xiàn)鈔，也不用申報。官員歸還了證件，但還是打算對他做進一步調查，隨之牽出藝術品隱藏黑幕，足以驚世百年。

不明巨額藝術藏品

古爾利特僅向海關供認，自己雖是奧地利薩爾斯堡居民，但常來慕尼黑。根據(jù)資料記載，他很少在慕尼黑或在德國其他地方居住。他沒有退休金，沒有社會保險，沒有納稅記錄，也不曾工作，沒有銀行賬號，甚至沒有電話簿，他是個魔鬼般的隱形人。經(jīng)進一步查證，他在慕尼黑近郊小鎮(zhèn)斯瓦濱擁有價值100萬美元的公寓達半個世紀。

二戰(zhàn)期間，希特勒的鐵蹄所到之處，無不掠走各種藝術品。今天，古爾利特這個名字對苦苦尋覓遺失的被掠藝術品的人而言并不陌生，因為歐洲曾有個著名的藝術藏家，名叫希爾德布蘭德·古爾利特，他是第三帝國的頭號藝術商，曾藏有大量被掠藝術品。希爾德布蘭德·古爾利特與科尼利厄斯·古爾利特似乎有某種聯(lián)系。經(jīng)調查發(fā)現(xiàn)，原來科尼利厄斯就是希爾德布蘭德的兒子！

慕尼黑藝術界早有傳聞，稱老古爾利特曾藏有大量藝術品，這些珍貴文物在戰(zhàn)后到哪里去了，誰也不得而知。人們只知道，斯瓦濱小鎮(zhèn)有一條大街，稱為亞特庫車普拉特，1-5號公寓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調查人員不敢進入搜查，因為德國法律十分嚴厲，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非法進入私宅可能坐上被告席。即使獲得授權，執(zhí)法者也不敢貿然行事。2011年9月，當?shù)胤ü僬绞跈嗾{查人員，他們可以抽查逃稅與盜用公款為名進入古爾利特公寓。即使這樣，執(zhí)法者也沒有立即執(zhí)行，直到12月他們聽說小古爾利特通過德國科隆知名拍賣商出售了一幅名為《馴獅人》的畫作，賺得86.4萬歐元之后才決定進入這幢公寓進行搜查。

這幅畫作曾是馬克斯·貝克曼的代表作。小古爾利特聲稱，父親早年從一猶太畫商處購得，這人名叫阿爾弗雷德·傅雷齊熱姆。這人的確是畫商，早在上世紀20年代就在德國數(shù)座城市擁有畫廊。1933年希特勒上臺后，他拋下大量藝術品，逃往巴黎然后倫敦，1937年死于窮困。戰(zhàn)后，他的家人曾要求找回《馴獅人》。小古爾利特的說法引起德國政府的高度重視，他們懷疑，古爾利特公寓內還藏有更多的名畫，他可能繼續(xù)出售！

實際上，到了2012年2月28日，法官的授權才得以實施，警方與海關人員和稅官一

起進入小古爾利特300平方米的公寓，他們立即發(fā)現(xiàn)了121幅框畫和1285幅無框畫，包括畢加索、馬蒂斯和雷諾瓦等著名畫家的作品也在這里找到。這些藏品總價值達10億美元。

接下來整整三天，工作人員把小古爾利特公寓內的所有畫作一一打包，裝箱，運往聯(lián)邦海關庫房。針對如此巨大的藝術財產案，誰都難以做出決斷。因為該案一旦披露，很多人都可能翻開陳年老賬，要求政府物歸原主。不久，《德國每周焦點》報首次在頭版頭條披露這一消息，德國社會才像炸開鍋般一片大嘩。

最大的藝術“竊賊”

時隔20個月后，即2013年11月4日，不斷有德國民眾開始詢問，為什么如此大規(guī)模的被掠畫作會在慕尼黑郊外隱藏數(shù)十載，70年后才重見天日。甚至有媒體把小古爾利特的地址刊登在頭版頭條。

要搞清價值巨大的藝術品的來龍去脈，得追根尋源。1892年，德國社會批評家馬克斯·諾道出版一書，名為《退化》。他在書中寫道，新藝術和新的文學風格是歐洲末日的表現(xiàn)，是病態(tài)產物。他把一些文學藝術流派看作眼中釘，如法國高蹈派詩歌、象征派藝術以及以愛普森、王爾德、托爾斯泰和左拉為首的其他文學流派都看作大逆不道。希特勒上臺后，受諾道思想的影響，開始宣揚要用“無情戰(zhàn)爭”鏟除“文化蛻變”，要進行“美學大清洗”，取締“墮落藝術”。

希特勒聲稱，凡背離“古典表象主義”的藝術風格得統(tǒng)統(tǒng)清除，如新印象派、立體派、達達派、野獸派、未來派、客觀現(xiàn)實派，以塞占、馬蒂斯和康定斯基為代表的夢幻派，均被看做猶太人的布爾什維克藝術。當時歐洲市場的畫商大多是猶太人，包括畫廊主人、藏家多為猶太人。即使不是猶太作品也被列入清除對象，被稱為前鋒藝術的印象派和一些電影也被列入禁止之列。大量的文學名人著述，如卡夫卡、弗洛伊德、馬克思等名人作品被付之一炬，相關文學家、藝術家被流放和迫害。這些甚至被看做德意志道德的腐蝕劑。希特勒將其當作向猶太人復仇的借口，大肆掠奪和破壞。

古爾利特家族原為德國猶太人，擁有顯耀的地位，世代經(jīng)營藝術品。早在19世紀初，其祖父與兄弟已在藝術界擁有100余部著作。希特勒上臺后，老古爾利特因有猶太族血統(tǒng)而被解除博物館館長和兩家機構負責人的職位。當時已有猶太人逃離德國，而老古爾利特卻沒有，卻開始低價收購猶太藝術品。他在漢堡開設了一家畫廊。

1.4.2 血清采集和肺濕重/干重比值(wet-to-dry weight ratios, W/D)測定 大鼠行血氣分析后，剪開腹主動脈放血處死，采集腹腔內積血，分離血清凍存待檢。放血后迅速打開胸腔，結扎右側主支氣管，取出右肺上葉，用吸水紙吸干其表面液體后，于電子天平秤上稱其質量，記錄為濕重。將稱量好的右肺上葉置于60℃鼓風干燥箱內72 h以上，至其質量不再發(fā)生變化后，再次稱重，記錄為干重。計算前后兩次的比，即W/D。

1937年，納粹黨宣傳部部長戈培爾從納粹藝術市場發(fā)現(xiàn)了商機。他指使爪牙從公共場所和私人收藏中大量沒收“墮落藝術”。隨即舉辦了“墮落藝術”展和“偉大德國藝術”展。沒想到，“墮落藝術”展吸引的觀眾達200萬，參展人數(shù)是“偉大德國藝術”展的四倍。

隨之，納粹科教部出版一小冊子，宣布“墮落藝術”包含達達主義、未來主義、立體主義和其他“主義”，聲稱它們是寄生在德國土地上的猶太毒花，必須鏟除。

一年后，戈培爾成立了“墮落藝術”利用委員會。老古爾利特雖然有猶太血統(tǒng)，但因是藝術專家還是德國藝術對外交往專家，他被納粹黨任命成立四人委員會，任務是把“墮落藝術”銷往海外，并購進其他大師的畫作，然后在奧地利林茨市創(chuàng)建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博物館，稱為元首博物館。老古爾利特因此獲得購銷所有“墮落藝術”的權力。在隨后幾年中，他以極低的價格購進了300余件名畫。而希特勒的另一爪牙戈林則從一家博物館內掠走1500件作品，包括凡·高、芒齊、高更和塞占的畫作，價值達2億美元。

法國淪陷后，老古爾利特頻繁來往于巴黎和柏林。當時小古爾利特住在漢堡。年輕時他獲知，自家之所以能幸免于難是因為父親在藝術領域擁有顯赫的地位。1976年一部片名叫《克萊因先生》的電影反映的就是猶太畫商如何從本民族災難中獲利的故事。

老古爾利特開始“履行職責”，德國境內的猶太人被帶走時，他緊跟著進入他們的房子，首先看墻上是否掛著畫作。若有就立即取走。其中有一幅名為《坐著的女人》肖像畫，是馬蒂斯1921年的名作。他取走后將其作為禮物送給戈培爾，卻把無名畫作拿到巴黎拍賣。他后來聲稱，不這樣就活不下去。更準確地說，他過著雙重生活。一方面，他需要用沒收來的藝術品向納粹高官獻媚，另一方面要從被剝奪的猶太人手中挽救自己的所愛，他用這種方式搜刮了大量不義之財。

1943年，老古爾利特受希特勒的器重，已成為元首博物館的主要畫作來源。在他的指揮下，凡符合元首博物館要求的藝術品一律運往德國，包括掛毯和古董家具。每一筆交易，他都可從中牟利5%，并且從戈培爾手中獲得大量現(xiàn)金。從1941年3月到1944年7月，他一共組織了29批，含137次貨運，把裝入4174個板條箱的2.19萬件藝術品運往德國。納粹僅從法國猶太人手中就掠走了10萬件作品，總計達65萬件，老古爾利特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藝術竊賊。

幽靈般的藝術之魔

1945年2月，第三帝國的末日來臨，同盟國開始轟炸德國城市，德累斯頓未能幸免。老古爾利特的助手巴倫·吉爾哈德將47箱畫作轉移到一座城堡內。隨后，這些畫作與345名德國男女，包括德國的藝術專家一起被盟軍俘獲。老古爾利特被看做納粹德國最重要的藝術商，他成為希特勒的個人藝術經(jīng)銷人，也是奧地利林茨市納粹藝術館主要官員之一。與他關系密切的另一納粹官員哈勃斯托克很快被拘押，個人藏品被沒收；老古爾利特則被關押在城堡里。

不僅如此，老古爾利特還聲稱自己因有猶太血統(tǒng)而成為納粹受害人。他曾被稱為“雜種”而被兩家博物館解雇。為挽救被誹謗為“墮落藝術”的珍品，他歷盡艱辛，否則那些藝術珍品可能已被納粹付之一炬。1945年，盟軍藝術清理組織將從老古爾利特處繳獲的165幅畫作物歸原主，其余留存下來的則去向不明。而他卻謊稱自己的畫作在德累斯頓遭轟炸時被毀，但實際上他已將其秘密藏到薩克森州和弗朗克尼雅。戰(zhàn)后，他收藏的大部分藝術品完好地保存下來，隨之，他遷往杜塞爾多夫，在那里繼續(xù)經(jīng)營藝術品。他因改造良好而被選為該市藝術館館長。戰(zhàn)爭硝煙遠去，他卻在1956年的一次車禍中喪命。

小古爾利特在父親去世后堅稱，父親與希特勒交往也僅僅是為了挽救藝術。老古爾利特死前也宣布，保護藝術是他的職責。他死后，這些藝術品便成為兒子生活的全部。小古爾利特在充滿恐懼、欲望、精美和無盡的魅力中度日，他成為這些畫作最忠實的觀眾。他乘坐公交車來往，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1960年，老古爾利特的妻子海倫出售了前夫遺留畫作中的四幅，在慕尼黑買下兩套公寓。小古爾利特和姐姐本尼塔被送往寄宿學校，隨后小古爾利特在科隆大學專攻藝術史，也鉆研音樂理論和哲學，但不知何因他突然中斷學業(yè)，在薩爾斯堡獨居。六年后，他母親去世。從那時起，他就來往于薩爾斯堡和慕尼黑之間，但大多時間待在公寓內。在隨后的45年中，除了姐姐，他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

小古爾利特將這些畫作看做他生活的全部。就這樣，他與這些藝術品相伴多年。德國當局突然派人前來將其全部運走，他肯定不悅，甚至比失去父母還要痛苦。《焦點》將其披露后，他一下從隱居者變?yōu)槊?，轟動性的故事和他的10億美元的收藏一下成為全世界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每當他走出家門，無數(shù)麥克風和攝像機立即湊到他面前。為躲避記者的追蹤，他每天除了看報紙聽收音機，多日閉門不出。

柏林自由大學的“墮落藝術”研究中心歷史學家梅克·霍夫曼開始研究其來源。他查明了其中380幅畫作的生世，但這一工作遠非一個人能完成，需要國際組織配合。隨之，柏林藝術研究局開始介入其中。該機構在貝格格林默克爾的領導下，創(chuàng)建了“遺失藝術數(shù)據(jù)網(wǎng)”，他們本著公開透明的原則進行清理，很快發(fā)現(xiàn)，小古爾利特公寓內發(fā)現(xiàn)的馬蒂斯的一幅名畫價值估價在600萬～800萬美元之間，但一些專家預測，拍賣價可達到2000萬美元。它原為保羅·羅森博格收藏，其繼承人的清單記錄是1923年。這一發(fā)現(xiàn)披露后，聲明對該畫擁有所有權的人達30位。其中之一是羅森博格的孫女安妮·辛克萊。究竟還有多少人要對其他畫作提出申索，誰也不得而知。

1955年，老古爾利特在去世前寫下了長達六頁的歷史遺囑，其中這樣寫道：“這些作品是我生命的精華……這些藝術品，包括木框，均不屬于我個人所有，它們就像古老的奇葩需要呵護，而我只是被委以重任的管理員?！备赣H去世后，小古爾利特悄悄地繼承起父業(yè)來，直到被查封。

2014年2月10日，又在奧地利爆出一消息，當局在小古爾利特薩爾斯堡公寓內發(fā)現(xiàn)了包括莫奈、雷諾瓦、畢加索等60幅畫作!2月19日，小杜爾利特竟把德國相關官員告上法庭，聲稱沒收這批藝術藏品屬非法，并且其藏品與偷逃稅費無關。其堂兄也站出來說，小古爾利特是“孤獨而悲哀地苦心經(jīng)營藝術品之牛仔，他并非為了錢財而收藏。他對藝術喜愛備至，這是他生活的全部。若沒有崇拜者，這些藝術品將會灰飛煙滅”。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