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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罌粟花開(之一)

        2014-06-01 09:43:56
        東方劍 2014年3期

        ◆ 王 華

        罌粟花開(之一)

        ◆ 王 華

        第一章 市委書記之死

        1

        司機小王第五次撥打市委書記王銘的電話,《致愛麗絲》的彩鈴響了一分鐘,電子女聲傳來: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應答。

        他看看表,已經(jīng)快十點了,要是王銘再不出來,就趕不上十點半的會議了。

        他終于打開車門,沿著樓梯走上三樓,在302前面遲疑了一下。照道理說,領(lǐng)導沒出門,身為司機就應該安靜等待。但在打了五個電話都無人接聽的情況下,他已經(jīng)感覺到有一絲不太尋常的空氣正飄浮在周圍。事實上,空氣確實不太尋常,他似乎聞到了本不該屬于這里的味道。

        在按響門鈴以前,他再次遲疑了一下。王銘一向守時,每天八點半就會準時出現(xiàn)在樓下,五年如一日。如因故不能準時上班,也必然會提前打電話通知他。今日的情況,實屬罕見。

        門鈴響了三聲,門內(nèi)寂靜無聲。

        小王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這了無生機的寂靜,讓人深感死氣沉沉。

        他下意識地伸手推了推,門應手而開。他忽然明白空氣中那股不太尋常的味道是什么,原來那竟是人血的味道。

        他張口結(jié)舌地站在門前,一時竟忘記了害怕。

        如同許多單元房一樣,門內(nèi)便是客廳??蛷d面積不小,足有三四十平方米,陳設(shè)得體,既不過分豪華也不顯寒酸。由這個客廳便能看出王銘的個性,他正是一個無論做什么事都十分得體的人。

        但是,現(xiàn)在他的樣子卻實在令人……小王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己的感受,恐懼終于慢慢地涌上心頭。

        滿眼凝結(jié)的血跡由沙發(fā)上逶迤而下,如同一條條血蛇在地上蜿蜒行進,最終匯成血海。一個人的身體里竟是有那么多的血的!

        但這并非是最恐怖的,比這更恐怖的是王銘的臉!

        事實上那已經(jīng)不能算是一張臉了!

        小王驚恐的雙眼只看了那臉一眼,就立刻移開了目光,只因那臉毀壞得太嚴重。若非是因王銘身上還穿著昨天的那套西裝,小王怎么都無法想象這個人就是王銘。

        他目光下移,落在王銘的右手上,那只手中還握著一把手槍。從現(xiàn)場的第一印象,任何人都會相信王銘是死于自盡,且死法十分決絕,將槍口放入嘴中,扣動扳機!并非所有自盡的人都有這種勇氣!

        他驀然由震驚中蘇醒過來,顫抖著手拿出手機……

        2

        賈玉得知王銘自殺的消息時,她正在輕狂喝著一杯名叫“等待”的雞尾酒。

        “輕狂”是一間酒吧的名字。酒吧老板年近三十,生得甚是高大,足有一米八五,但卻戴著金絲邊眼鏡,溫文爾雅。

        營業(yè)時間,他總是坐在吧臺后面,安靜地調(diào)著酒。不熟悉這間酒吧的客人,斷然不會想到這位身穿白襯衫靜默調(diào)酒的男人竟是老板本人。

        酒吧環(huán)境雅致,坐落之處頗有些偏僻,客人卻是不少的,且從客人的衣著打扮上能看出,來此之人非富則貴。

        賈玉是半年前第一次走進這間酒吧的,那是一個周末的夜晚。進入酒吧之時,她首先看見的便是坐在吧臺后的老板兼調(diào)酒師。

        目光在低懸的紙燈籠間深入淺出,紅塵喧囂如夢如幻,十年的風花雪月忽似前世今生。她卻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不遠處,有她正在追尋的獵物。

        她的臉上牽起一抹職業(yè)性的微笑,一個成功的美女主播,不僅要反應敏捷、機智過人、天生麗質(zhì)、語音甜美,美麗的笑容也是必不可少的。數(shù)年來的主播工作使她對于面部表情的控制游刃有余,她可以在數(shù)秒之內(nèi)由歡天喜地變成悲痛莫名再變成義憤填膺,且每一個表情都真實感人。一個好的主播必然是一個好的戲子,但誰的人生不是在演戲呢?

        那是一個在周末的夜晚也仍然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領(lǐng)帶不知所蹤,白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兩枚。賈玉注意到衣領(lǐng)上的線頭,那一??圩討撌潜淮直┑乩兜袅恕?/p>

        她微笑著坐在中年男人的對面:“真巧!白天才見面,晚上居然又見到了?!?/p>

        中年男人這才注意到賈玉,眼神略有些迷茫,喃喃地重復了一句:“真巧?!彼咽前牒?,手中的酒杯也空了。

        “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雖是疑問語氣,她卻已經(jīng)在翻看桌上的酒單。

        中年男人笑著搖頭:“求之不得。不過,你不會認為我是在用公款喝酒吧?”

        賈玉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變成戲謔:“堂堂的市委書記大人,不可能連杯酒都買不起?!?/p>

        中年男人是湖西市市委書記王銘,就在這一天稍早些時候,賈玉帶著一名攝像師,兩名助手,興師問罪般地沖進王銘的辦公室。

        雖說早有預約,但賈玉提的問題卻并非是采訪大綱中寫的那些。她此次采訪的目的是制作一期關(guān)于公款吃喝的節(jié)目,她不僅將問題全部臨時改變,而且逼問王銘本人每年報銷的餐費。

        因她的問題不僅尖銳,甚至態(tài)度也有些囂張,王銘便也放下了手中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稿子。面對賈玉接二連三的轟炸式提問,他好整以暇,逐一給出答復。采訪所用的時間遠遠超出預期,他并沒有催促賈玉,反而十分耐心。

        深心之中,對于這個外貌美麗卻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播,他是頗懷著欣賞之情的。在此之前,他曾看過幾期賈玉的節(jié)目,賈玉的機智美麗早便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男人面對美女本就缺少免疫力,何況他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清正廉潔,別人再怎么問都不怕。

        想不到,白天剛剛接受了采訪,晚上竟又在這里見到了她:“喝什么?今天晚上我請客?!?/p>

        賈玉雙眉微揚:“別想收買我?!?/p>

        王銘忍不住笑了,許多年從事黨政工作,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下屬面對他之時點頭哈腰,他面對領(lǐng)導之時不茍言笑。賈玉卻不同,不僅不把他放在眼里,還時時說出一些聽起來有些幼稚的話,讓他忍俊不禁。

        他所缺少的正是這種青春的氣息,在剛剛與妻子大吵一架后,他莫名地對這個年輕的女孩子產(chǎn)生了一絲眷戀之情。他想和她聊聊,不是以市委書記和美女主播的身份,不過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這個略有些落寞的夜晚,就把白天的一切留給白天,夜晚則應屬于心靈。

        侍應生送上一杯綠色的雞尾酒:“這是悔恨,我們老板說免費送給小姐品嘗?!?/p>

        “悔恨???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酒名?”

        “是我們這里的特色酒,老板親自配制并且命名的,這里的好酒都是外面沒有的?!?/p>

        賈玉拿起酒杯輕呷了一口,甜中帶酸,竟似有眼淚的味道。她回頭看了一眼,吧臺后的男人略舉了舉酒杯,他的杯中亦是相同的酒。

        賈玉便也舉了舉杯,王銘笑道:“還是美女有市場。我經(jīng)常來這間酒吧,除了冰水之外,什么都沒送過?!?/p>

        賈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是有原因的?!?/p>

        “哦?”

        “因為你是市委書記,若是送你酒就有行賄的嫌疑。”

        王銘呆了呆:“一杯酒也算行賄嗎?”

        賈玉撲哧一聲笑了,伸手過去拍了拍王銘的肩頭:“和你開玩笑的,今天采訪了你一天,知道你是好官了?!?/p>

        她這個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令王銘的心底泛起了一絲暖意。身為市委書記,平時對他眉目傳情的女子絕不在少數(shù),對于那些女人,他一向避之唯恐不及。賈玉卻不同,無論神情還是言語都頗為坦蕩,全無挑逗之嫌,他因之放松了警惕。其實他也不知今晚的虛弱是因與妻子剛大吵一場,還是因面對的是美麗的賈玉,或者不過是這間名為“輕狂”的酒吧,令人無由地生出年少輕狂之意。

        兩人喝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如同多年重逢的舊交。王銘平時不曾對人說過的話,人生與官場,辛酸與得意,竟都忍不住向賈玉傾訴。說得越多,酒便也喝得越多,雖說酒的度數(shù)不高,但王銘是酒入愁腸,不免沉醉。當他感覺到醉意的時候,醉意已深。

        3

        將王銘死訊帶給賈玉的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鄭睿軒。

        鄭睿軒身穿制服走進來的時候,頗有人人側(cè)目的效果。他站在賈玉面前,賈玉抬頭看著他,醉意闌珊地笑起來:“你……你好帥!”她甚至伸出手打算去觸摸鄭睿軒的臉。

        鄭睿軒卻只是嚴肅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他與賈玉并非第一次見面,只不過,以前他們見面之時,他從來不曾穿過制服。他道:“我在上班,請自重?!?/p>

        自重?自重什么?賈玉再次格格地笑起來,有七分醉意的她,粉嫩的面頰泛著兩朵淡淡的紅暈,一雙明媚的眸子也比平時蒙眬了很多,這種醉態(tài)可掬的模樣,卻令她更加嬌美迷人。

        鄭睿軒只是淡淡地盯著她。他們已經(jīng)認識很久了,賈玉或可輕易撩撥起別人的心弦,在他面前卻是紅粉骷髏般地全無蠱惑之力。他看人向來直指人心,很少會被表面迷惑,這或許與他所學的專業(yè)有關(guān)。

        “王銘死了,我們需要向你了解情況,你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我猜到你可能會在這里?!?/p>

        賈玉怔了一會兒,將鄭睿軒的話在心里過了一遍,才總算明白這話的含義。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她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不僅酒醒了,甚至額上也滲出了冷汗:“你說什么?”

        她驀然由座位上站起來,由于她坐的地方是正對著吧臺的高腳椅,一下子站起來,便一個踉蹌,險些撲倒。鄭睿軒伸手一扶,令她站穩(wěn),那雙明媚的眸子中多了一絲恐懼之意。“你說什么?”她重復了一遍。

        鄭睿軒不免疑惑,總覺得這個女人不是真心要與王銘結(jié)婚的,但此時看她的反應,卻又是真的被驚到了。他道:“王銘死了,死在家中,初步推測是自殺的?!?/p>

        賈玉雙腿一軟,若非鄭睿軒扶著她,只怕已經(jīng)坐在地上,她喃喃低語:“自殺?為什么?不是要結(jié)婚了嗎,為什么還要自殺?”

        鄭睿軒輕輕嘆了口氣:“節(jié)哀順變,請隨我回去一趟,我們有些問題想問你?!?/p>

        賈玉抬頭看著鄭睿軒,眼睛中水霧漸漸凝結(jié),終于一大滴水滴由眼中滲出來,沿著光滑的面頰毫無阻礙地滑落。此情此景,即便是自認絕不會在工作的時候帶入個人感情的鄭睿軒也忍不住心中一動,這女子真是個尤物。

        他立刻轉(zhuǎn)過頭,不去看她的臉,語氣仍是淡淡的:“走吧!”賈玉流淚之事完全不能影響到他分毫。

        他忽然見到吧臺后面的酒吧老板略顯擔心的神色,心里一動,這個酒吧老板和賈玉是什么關(guān)系?若只是單純的顧客與店主,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關(guān)切之情,似乎有點過了。

        他來不及深究,王銘的死令他心緒煩亂,市委書記在婚前自殺,難道是結(jié)婚恐懼癥嗎?鄭睿軒是絕對不會相信這種說法的,王銘不可能自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以他對王銘的了解,他完全可以下此結(jié)論。

        4

        在公安局接受完詢問,賈玉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精神上的沖擊嚴重地影響了身體機能,她還從來不曾如此疲累過。

        她卻并沒有回家,而是回到電視臺。打開電腦,王銘自殺的消息已經(jīng)不脛而走,在這個網(wǎng)絡(luò)時代,沒有什么事情是能夠隱瞞得了公眾視線的。

        來自網(wǎng)民的評論多達數(shù)百條,她匆匆地翻閱著,輿論的方向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是貪官污吏吧!大概是事發(fā)了,所以選擇自殺?!?/p>

        “多半如此,前面一段時間別省的官員在接受審查以前,不也是自殺了嗎?”

        她的眼睛有些酸楚,和王銘親近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多么公正廉明的人,可是能與他接近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網(wǎng)民不過是憑著習慣性思維進行無謂的猜測。

        她憤憤地留下自己的回復:“王銘不是貪官污吏,你們沒有證據(jù)不能隨便詆毀他人的名譽!他是一個好官,好男人!”

        她的回復并沒有隱藏身份,而是以自己的VIP賬戶做出的。短短幾分鐘,各種回復便接踵而至,有力挺她的,也有以污言穢語咒罵她的。

        她在湖西市的號召力還不錯,身為美女主播,擁戴她的粉絲不少。但公眾人物便是如此,有人挺你,也必然會有人倒你。許多網(wǎng)民酸溜溜地回復:別說得那么清高,如果不是因為他市委書記的身份,你會和他訂婚嗎?別說什么愛情不分年齡,如果只是一個比你大十七歲的農(nóng)民,你還會看上他嗎?

        賈玉怔了怔,無言地關(guān)上網(wǎng)頁。許多時候,網(wǎng)民的評論確是一針見血,令她根本無法反駁。

        她獨自坐在電腦前面黯然神傷,記者耿蓮送過來一杯茶,低聲說:“玉姐,別和那些人一般見識,明白你的人自然會明白你,不明白你的人不必和他們白費口舌?!?/p>

        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沒事。”

        耿蓮擔心地看著她:“玉姐,你不回去嗎?已經(jīng)很晚了?!?/p>

        電視臺是24小時都會有人加班的,但賈玉的節(jié)目是黃金檔八點鐘播出的,她通常會選在白天錄制,錄完節(jié)目后,時間就是自己的了。

        賈玉搖了搖頭:“不能回家,如果只剩我一個人,就會想起他。”

        這種惶恐不安的感覺,耿蓮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多少能理解一些。她想了想說:“玉姐,我給你去買夜宵吧!今天晚上我就在電視臺陪你?!?/p>

        賈玉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回家吧!電視臺里還有別人在,只要有人在我就不會覺得太孤單?!?/p>

        耿蓮不太放心:“真的可以嗎?”

        賈玉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回家吧!”

        耿蓮離去之時,賈玉的手機傳來接收短信的聲音,她拿起手機,一條短信映入眼簾:“賈玉,你這個魔女,是你害死了王銘!為什么你不死,死的卻是無辜的人?我詛咒你賈玉,你會不得好死!你不會有好下場!”

        賈玉安靜地看完短信,安靜地回復了一條短信:害死王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將責任推到我身上!你是怕愧對自己的良心吧!

        短信發(fā)出去后,賈玉閉上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與王銘過往的一幕幕,半年的時間,卻似只是昨日!Yesterday Once More,耳邊似傳來這熟悉的旋律,她知道,昨日不會再現(xiàn),過往的一切已成云煙。

        5

        王銘再次見到賈玉是在數(shù)日后的一次花園晚宴上。

        其實自從單獨與賈玉喝過酒后,他就一直若有所待,總覺得賈玉應該很快就會給他電話,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個電話也沒有,連短信都沒一個。

        對于賈玉的冷漠,他的心情頗有些復雜。那天晚上不是相談甚歡嗎?以他市委書記的身份,既然已經(jīng)和一個女孩子有過如此親密的獨處,雖然未必能說明什么,但至少是不排斥她的,她為何還如此矜貴?難道要他主動打電話過去嗎?

        當然這在目前的階段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打了電話過去,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總不能今天天氣哈哈哈!

        數(shù)度拿起手機,望著那個號碼發(fā)了會兒呆,最終還是有些不甘心地放下了。

        忽然再度見到賈玉,不免有些喜出望外。

        這個花園晚宴是為了招待重要的國外投資商舉辦的。時代越來越進步,湖西市的作風也變得大膽洋派,類似這種西式的宴會,這已不是第一次。

        晚宴選在湖邊的一座度假酒店的花園里,那里水榭亭臺,花團錦簇,風光頗為清雅。他才步入花園,一眼便看見身著淡藍色晚禮服的賈玉。那是一件裁剪得體的晚禮服,后背幾乎沒什么布料,晶瑩如玉的肌膚在夜色下微微泛著熒光。前胸的布料也不多,深深的乳溝清晰可見。雖知這樣做不道德,王銘卻仍然掃了一眼賈玉的胸口,隱隱看見兩點突起,說明她沒戴胸罩。

        王銘的心底升起一絲不悅,怎可穿成這樣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

        其實這種晚禮服大抵設(shè)計都是如此,穿的人也基本不可能戴正常的胸罩,只不過以前他不曾如此留意過一個女子,留意了以后,便覺得不能忍受。

        賈玉正在和一名貌似臺商的男子低聲談笑,兩人態(tài)度極為親昵。似感覺到王銘的目光,賈玉側(cè)頭望過來,兩人的目光輕輕一觸,賈玉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微笑。

        王銘忽覺面頰有些發(fā)燙,他連忙收回目光。

        例行公事的領(lǐng)導發(fā)言之后,進入自助宴環(huán)節(jié)。來的人都不是為了吃飯的,三三兩兩地散入花叢中交談甚歡。

        王銘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逐著賈玉,只見她如花蝴蝶般活躍在眾多富豪之間。他知道她人緣甚佳,此時卻覺得未免太佳了點。

        尤其是那些日本商人垂涎欲滴的目光,令他無由地不快。他考慮著是否該向她走過去,卻又覺得這樣過去豈非很沒面子?身為一個男人,且是市委書記,曾經(jīng)和那個女子在周末的夜晚如此親密地交談過,她卻將他視若無物,整個晚上只對著他笑了一下,然后便是和所有的男人高談闊論。她的心里到底把他當成什么?

        他遲疑不決,有人走到他身邊?!巴鯐?,許久不見了?!?/p>

        他轉(zhuǎn)頭看看,是賈玉的哥哥賈鑫。賈鑫是本市著名的房地產(chǎn)商,而且是副省長徐威的女婿,雖然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紀,卻已經(jīng)是湖西市舉足輕重的企業(yè)家。

        他曾見過賈鑫幾次,那時只是把他當成青年才俊看待,現(xiàn)在因與賈玉多了這一層關(guān)系,便忽然覺得自己應對賈鑫熱情一點。他拉著賈鑫的手,正打算問問賈氏企業(yè)的近況,一陣香風襲來,賈玉飄然而至。

        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賈玉的身上,只見賈玉撒嬌地挽住賈鑫的手:“哥,你什么時候來的?都不叫我一聲?!?/p>

        賈鑫寵溺地看了妹妹一眼:“我早就來了,你眼睛里哪還有我??!我看你那么忙,可不敢打擾?!?/p>

        賈玉“哼”了一聲:“你現(xiàn)在心里只有嫂子,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娶了媳婦不僅忘了娘,連妹妹都忘了?!?/p>

        賈鑫搖頭笑笑,轉(zhuǎn)向王銘道:“我這個妹妹從小被慣壞了,您可千萬別見笑?!?/p>

        賈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便也轉(zhuǎn)到王銘的臉上,滿臉皆是促狹的神情。王銘有些心虛,忙道:“你們賈家真是一門豪杰,哥哥是年輕有為的企業(yè)家,妹妹則是最著名的美女主播?!?/p>

        “我美嗎?”王銘話音才落,賈玉就追問了一句。

        王銘一怔,有些尷尬地道:“當然美?!?/p>

        賈玉嬌嗔地“哼”了一聲:“我還以為在市委書記大人的眼里,眾生平等,連女人是美是丑都是沒區(qū)別的。”

        她這樣夾槍帶棒的一句,賈鑫不由得皺起眉:“小玉,你胡說些什么?又在發(fā)什么瘋了?”

        賈玉嘟起嘴不吱聲,王銘忙道:“沒事沒事,其實我很喜歡賈玉的性格,有什么說什么,直來直去的,這樣多好?!?/p>

        他這樣說著,目光下意識地掃了賈玉一眼,正好賈玉也在看他,兩人目光又是輕輕一觸,他的心如同被貓爪抓了一下,又麻又癢。

        王銘略帶思春的心緒很快便沉至谷底,這完全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結(jié)婚十五年,由最初的甜蜜到后來的平淡乃至現(xiàn)在的無怨不成夫妻,他知道許多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但似乎問題已經(jīng)嚴重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或許這一切都與兩人沒有孩子息息相關(guān)。若是有個孩子,鄭睿娟未必會越來越貪婪。剛剛結(jié)婚之時鄭睿娟曾經(jīng)懷孕過兩次,兩次都意外流產(chǎn)。第二次流產(chǎn)后,醫(yī)生鄭重地告誡鄭睿娟最好不要再懷孕了,她的身體不適合懷孕,如再次懷孕的話就算不流產(chǎn)也會很危險。

        他自認是接受新式教育長大的人,對于是否有孩子并不那么介意。那時愛妻心切,沒有孩子就沒有吧!他萬萬不曾想到的是,一個女人,當她的人生失去了孩子這個目標后,竟會將人生的所有重心都放在賺錢上。

        以他的工資,養(yǎng)家綽綽有余,當然與經(jīng)商的人相比有著天壤之別。鄭睿娟決定下海做生意的時候,王銘以為她只是過于空虛。有個事業(yè)也好,至少人生有個寄托。

        那時王銘雖不是市委書記,卻也在政府中擔任要職。鄭睿娟多少借了他的光,經(jīng)營的服飾店做得有聲有色。其后,服飾店開始擴大,開設(shè)了一家分店,然后是另一家分店。她并不滿足,開始夢想著創(chuàng)建自己的服裝品牌。

        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向王銘提起自建服裝公司的事情,開公司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并非是難事。這許多年經(jīng)營服裝公司,她早便積累了不少財富。只是她的胃口太大,開一家普通的公司不能滿足她,她想要開一家名牌服飾公司。就算比不上LV、GUCCI這些國際一線品牌,至少也要能躋身進中國名牌之列。

        想要達到這一目標,不僅需要有專業(yè)的服裝設(shè)計師、一流的工廠加工環(huán)節(jié)、足夠的量化生產(chǎn),最重要的便是廣告方面的投入。因而,她急需投資商,且是能拿出巨額資金的投資商。

        雖說她生意做得還不錯,但畢竟也只是小打小鬧。這十幾年來,積累下來的財富不過幾百萬,且都投入到了服飾店上。相對于真正的富豪來說,她不過是個體戶經(jīng)營。

        在鄭睿娟看來,以王銘的身份地位,為她找到幾個資金雄厚的投資商是易如反掌的事。王銘自己卻并不這樣看,他不想以權(quán)謀私。

        這些年,鄭睿娟打著他的名號在外面謀一些私利,已經(jīng)頗讓他反感,在反復勸說無果后,他只得選擇沉默。想不到,鄭睿娟變本加厲,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兩人為了這件事,關(guān)系由冷戰(zhàn)轉(zhuǎn)為敵對,而且戰(zhàn)事逐漸升級,到了互相謾罵甚至摔東西的地步,就差動手了。

        其實也并非不曾動手,比如和賈玉偶遇的那天晚上,鄭睿娟拉扯著王銘的衣服,領(lǐng)口的扣子扯掉了。王銘忍無可忍,將鄭睿娟推開,便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家,然后便遇到了賈玉。

        自那天之后,他早出晚歸,鄭睿娟幾乎不曾回家,兩人一直沒見過面,想不到,竟會在這里見到她。

        鄭睿娟穿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經(jīng)營服飾店多年,她在服裝上的品位相當不錯,再加上她不曾生過孩子,身體未曾發(fā)福,雖然已經(jīng)是四十來歲的年紀,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可惜的是,早已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的王銘不僅沒有驚艷之色,反而露出一絲厭惡之情。

        這絲情緒一掠而過,卻逃不過賈玉那雙明眸,她在心里冷笑:果然如同傳聞的那樣,市委書記夫妻不和,看來離婚只是差個導火索而已。

        下一個瞬間,她看見鄭睿娟身邊站著的年輕男人,眼睛被刺了一下。她含笑對王銘道:“我失陪一下?!?/p>

        年輕男人大步向王銘走來,他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一米八左右的個子,一身得體的西裝襯托著他的寬肩長腿,在這個衣香鬢影,女人大多是美女,男人卻大多數(shù)長相奇葩的花園中,他俊美得出人意料。

        他是鄭睿娟的幼弟——鄭睿軒,湖西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這種場合,他是很懶得參加的,但卻迫于姐姐的“淫威”,不得不屈服。

        他知道姐姐與姐夫之間的關(guān)系緊張,雖說姐姐是自己的親姐姐,可在這件事上,他卻是站在姐夫一邊的。他是由深心里敬佩姐夫的為人的,也很希望姐姐與姐夫能夠改善關(guān)系,但事與愿違,眼見著兩人關(guān)系越來越差,已經(jīng)走到了離婚的邊緣。或許,他們之間的矛盾真是無法調(diào)和的。

        不管姐姐與姐夫會走到哪一步,他與姐夫之間的情誼都不會改變。

        他早便看見王銘身邊站著的賈玉,美女主播,他曾與她有過數(shù)面之緣。他知賈玉在湖西市官場商場都很吃得開,但兩人之間似乎總是有些尷尬。

        或許是因為他清楚地看見她眼底的冷漠,那種冷漠不僅是對別人的,甚至是對自己的。他不能理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為何會有發(fā)自骨髓的冷漠,這令他不免產(chǎn)生錯覺,賈玉的血液都是冷的。

        對于一個美麗到極致卻可能是冷血動物的女人,他莫名地生出警惕。他不愿過于靠近她,這個女子只適合遠觀。便如罌粟花,雖然美麗但若是過于接近便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走到王銘身邊的時候,賈玉早已經(jīng)借故走開了。這個女子太聰明,極有眼色,總是知道應該在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情。

        他叫了一聲“姐夫”,遲疑了半晌,決定還是不拐彎抹角:“你和那個美女主播很熟?”

        王銘心里一跳,臉上有些訕訕的,但還是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她采訪過我,提了好多尖銳的問題,我差點招架不住了?!?/p>

        “她很聰明?!?/p>

        “你認識她?”

        “嗯,打過幾次交道。”

        兩個男人都有點不知如何繼續(xù)話題,最終還是鄭睿軒道:“我知道姐姐越來越過分,我也不好要求姐夫什么,但她畢竟是我姐姐,還望姐夫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p>

        王銘嘆了口氣:“結(jié)婚15年,弄到這個地步,我做人很失敗。”

        “不!姐夫,不管你的家庭如何,至少我知道你是一個稱職的市委書記。就算你和我姐姐無法再走下去,我也會一直把你當成姐夫看待?!?/p>

        王銘的心里升起一絲感動,他點了點頭,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他知道鄭睿軒與鄭睿娟不是同類人。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鄭睿娟身上,她笑靨如花,正在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相談甚歡。

        那老人是鄭睿軒讀大學時的老師,江東大學的著名教授薄耀漣,本市的許多重要企業(yè)家都是他的學生。他頗有商業(yè)頭腦,雖說自己不做生意,卻經(jīng)常為學生們牽線搭橋,因而他在本市商界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兩人同時搖了搖頭。王銘是多年不曾見過鄭睿娟笑得如此開懷了;鄭睿軒則是知道姐姐的心思,當真是欲壑難填啊,為了開公司,姐姐是無所不用其極。

        鄭睿軒只覺得氣悶,一個是自己曾經(jīng)的老師,一個是自己的姐姐,更尷尬的是,他居然還站在姐夫身邊。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先回去了?!?/p>

        他連招呼也不和鄭睿娟打一個,便獨自離開了酒店。

        宴會結(jié)束之時,王銘走出酒店。司機小王去開車了,他與眾人一一揮手道別,心中若有所待。

        過不多久,賈玉與一名港商談笑著走出來,兩人在門口揮手作別,港商的汽車絕塵而去。于是酒店門前忽然只剩下兩個人,整個世界,似乎也只剩下兩個人。

        王銘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低聲道:“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賈玉就打斷了他:“我哥去開車了,我坐我哥的車走?!?/p>

        “我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王銘終于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賈玉若有所思地看看他:“若你是單身一個人,我早就打電話給你了。可是,你是有家庭的人?!?/p>

        “家庭?”王銘自嘲地一笑,“難道你沒看出來我的家庭早已名存實亡了?”

        賈玉的臉上現(xiàn)出猶豫之色,但最終她還是咬了咬牙:“除非你離婚了,否則,你我之間只能是普通朋友。”

        賈鑫的車停在酒店門口,她跨上汽車,“砰”的一聲將車門關(guān)上,不再看王銘一眼。賈鑫搖下車窗和王銘道別,王銘眼里看的是賈鑫,心里卻有一雙眼在看著賈玉。

        他第一次知道,被人拒絕的感覺竟會如此難以忍受。

        6

        世事如棋,變幻莫測。你關(guān)注在自己的棋局上,卻不知對面下棋的人心中所想。有的時候,人的對手并非是人,而是天,在這種時候,你就更加無法預料棋局的走勢。

        王銘以為,短期內(nèi)他不會再見到賈玉了。雖說這段婚姻名存實亡,但他畢竟是市委書記,婚姻是自由的,卻也不是自由的。對于他來說,他只有一次自由結(jié)婚的權(quán)利,若他想離婚,卻要考慮許多。

        那天晚上,鄭睿娟跟著薄耀漣離開了酒店。他明明看見了這一幕,卻只能當成未曾看見。身為男人的矜持,讓他對鄭睿娟的胡作非為,既感覺到憤怒又覺得無奈。他對鄭睿娟多少是存有一些歉疚的,因他不可能滿足鄭睿娟的要求,而且他覺得自己的心正在出軌。他一向覺得心靈的出軌與身體的出軌同樣是出軌,不可接受,因而當他午夜夢回,一再想到賈玉之時,他便無法再要求鄭睿娟些什么。因而他只是沉默地上了自己的汽車,沉默地回到家。

        獨自一人之時,想到的仍然是賈玉,那個聰明而美麗的女孩子,令他欲罷不能。思念已經(jīng)如此強烈地占據(jù)他的心,他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年輕時代。只有年輕人的戀情才會如此強烈且折磨人,他已經(jīng)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竟然如同一個毛頭小伙子一樣滿懷思春的情緒。

        數(shù)日后,王銘再次見到賈玉。

        那是一個普通的中午,天氣晴朗,陽光燦爛如銀。江南的天氣,陽光真正好的時候,周遭的一切就變得透明而爽朗起來。大多數(shù)北方人不習慣江南的陰霾,他們說空氣潮濕得骨頭縫都酸了。其實江南也并非永遠是潮濕的,偶爾的干爽便難得的令人欣喜。

        王銘剛剛參加了一個會議,汽車在往市委大院返回。因天氣的原因,司機小王故意走了小路,雖說略有些繞遠,但沿途多是種植著法國梧桐的林蔭道。

        王銘很喜歡這條路,每當汽車從這條路上經(jīng)過時,他的心緒才能真正的寧靜下來。

        在經(jīng)過一間小面館的時候,王銘示意小王停下車。這家面館是由一對中年夫妻所開,妻子身患癌癥,丈夫不離不棄地照顧,每個月賣面所賺的錢都用于為妻子治病,生活頗為窮困。這件事被人發(fā)在網(wǎng)絡(luò)上,為了幫助這對夫妻,許多人都大老遠地趕來,就為了吃一碗愛心面。

        王銘是早便知道這對夫妻情況的,每當由此路過之時,他都一定會進去吃碗面,然后留下一百塊錢。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并非是市委書記,不過是一個充滿同情心的普通人。

        正是飯點,面館的生意還不錯,幾乎都坐滿了。他叫了一碗排骨面,找位子坐下來。才剛坐下,就看見系著圍裙的賈玉端著面走出來。

        兩人照了個面,賈玉有些意外地笑道:“怎么是你?你也到這種地方吃飯嗎?“

        聽到賈玉這樣不見外地直接“你你”地稱呼他,他莫名地喜悅:“我經(jīng)常來吃面,你又在做什么?”

        賈玉俏皮地做了個鬼臉:“來幫幫手?!?/p>

        他以有史以來最慢的速度吃著面,直到店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賈玉脫下圍裙,在他對面坐下來:“你吃得還真慢??!”

        王銘不好意思地笑笑:“面燙唄?!?/p>

        賈玉“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經(jīng)常來幫忙嗎?”王銘只得主動找個話題。

        “有空的時候就會過來,最近來吃面的人比以前多了,他們的情況也改善了很多?!?/p>

        王銘有些意外:“難道網(wǎng)上的消息是你發(fā)的嗎?”

        賈玉眨眨眼睛:“舉手之勞,又能幫助別人,何樂而不為?”

        王銘的心里掠過一絲淡淡的暖意,他喜歡善良的女孩子,如同現(xiàn)在的賈玉。推開面碗,他道:“我們出去走走吧!”提出這個邀請的時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還記得賈玉說過的話,他未離婚以前,兩人不會再有瓜葛,他很擔心賈玉會拒絕他。

        賈玉卻只是思考了片刻,便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面館,沿著種滿法國梧桐的街道漫步,小王開著車亦步亦趨地跟隨。賈玉回頭看看,笑道:“真沒自由。”

        王銘也笑了:“我早就習慣了?!?/p>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走著。王銘的心再次變得寧靜,這種寧靜是多年來都不曾有過的。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因工作忘我,一直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從政多年,官越做越大,工作也是越來越忙,心總是繁雜的,不曾有一刻安寧?,F(xiàn)在走在賈玉的身邊,卻似拋開了塵世的一切。雖說這寧靜不過是片刻,更顯彌足珍貴。

        側(cè)頭看看賈玉,午后的陽光由枝葉間細碎地潑灑下來,女子白皙的面頰上皆是斑駁樹影,反更顯得肌膚如玉,吹彈得破。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賈玉的面頰,觸手滑膩,是真正的肌膚。他的妻子總是化著濃妝,當兩人關(guān)系還好的時候,他也曾摸過鄭睿娟的臉,滿指粉屑。觸摸肌膚的感覺真好,且是如此柔嫩的肌膚。

        賈玉有些錯愕,后退了兩步躲開他的手,面頰泛起一絲紅暈,嬌嗔道:“你不怕司機看見嗎?”

        王銘苦笑,他的自制力消失殆盡,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再這樣下去,他必然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道:“上車吧!我送你去電視臺?!?/p>

        賈玉沉默地點頭,后來兩人皆不曾說話,各懷心事。

        7

        王銘回到家的時候,意外地看見鄭睿娟竟也在家中,不過鄭睿娟正在收拾皮箱,似乎要出遠門。

        畢竟是夫妻,關(guān)系何必弄得那么僵?他決定退讓一步,首先開口:“你要出差?”

        鄭睿娟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神情不悲不喜,用一種平淡而陌生的語氣說:“我要搬出去住?!?/p>

        王銘一怔:“什么?”

        鄭睿娟笑了笑:“我和你之間已經(jīng)不可能了。離了吧!”

        “你要離婚?!”

        “對于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來說,什么都不如錢重要,你明白嗎?”

        王銘原本是打算平心靜氣地和鄭睿娟談談,此時卻又覺得虛火上升:“錢就那么重要嗎?”

        “是!有些人愛美色,有些人愛美酒,有些人喜歡炒股,也有些人只是單純地愛錢。我就是最后一種,只有錢才是真實不虛的,只有錢才能成為我的終身依靠。”

        “為什么?家里的錢還不夠嗎?到底要多少錢你才能滿足?”

        “你不是我,你永遠不會懂。我決定和薄耀漣在一起了?!?/p>

        王銘氣極反笑:“薄耀漣!你才認識他多久?而且他已經(jīng)七十歲了,足足比你大了三十歲,你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幸??裳裕俊?/p>

        “那我和你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幸??裳??你身為市委書記,只要開口說一句話就能頂上我辛苦工作好幾年,你卻從來不說。這樣的夫妻,我已經(jīng)做夠了?!?/p>

        “說來說去還是想讓我以權(quán)謀私?!?/p>

        鄭睿娟冷笑:“我知道你是清官,所以我也不打算破壞你的清譽了。薄耀漣不同,我才和他說起我的困境,他立刻就幫我聯(lián)系了兩家大股東,我的一切資金問題都解決了。你辦得到嗎?其實你也能辦得到,你只是不想做?!?/p>

        王銘搖了搖頭,苦笑道:“在你的眼中,男人不過是工具?”

        鄭睿娟道:“在我的眼里,一切都是賺錢的工具,不僅是男人,我自己也是一樣。我會找個時間,到時候我們?nèi)ッ裾职鸦殡x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王銘無奈地問。

        鄭睿娟淡淡地道:“晚宴那天,我已經(jīng)和薄耀漣開過房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和他在一起?!?/p>

        王銘終于忍無可忍,他驀然將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這已經(jīng)是他表達憤怒最激烈的方式了:“你居然能如此無恥地對我說你和別的男人開房,你還沒有和我離婚呢!你這叫通奸!”

        “通奸?!”鄭睿娟尖銳地笑著,“難道你沒有通奸?你和賈玉上過床吧?”

        王銘一下子呆住了,他并不曾和賈玉上過床,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想和賈玉上床。

        “上過床吧?我果然沒看錯,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別人不一樣。我和你結(jié)婚十五年了,對你再了解不過了。你就算不說,我也能看得出來,你和她上過床。”

        王銘無言以對,對于他來說,心靈上的出軌與肉體上的出軌是相同的,鄭睿娟誤會他已出軌,他不想解釋,因為對于他來說,他現(xiàn)在的狀況和出軌無異。

        鄭睿娟拉上箱子,向著門口走去,在推開門的時候,她略停了停,回頭道:“旁觀者清,那個女人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要是和她搭上了,只怕比和我在一起還要麻煩?!?/p>

        王銘的心里涌起一絲不悅,鄭睿娟憑什么批評賈玉?她只是一個貪財?shù)綗o所不用其極的女人。賈玉和她不一樣,賈玉有一顆善良的心。鄭睿娟這輩子都不可能到一家小面館幫傭,她如此自私,心里除了自己再也不會有別人。

        一周后,王銘與鄭睿娟協(xié)議離婚。兩人走出民政局的時候,臉上表情都很輕松,這樣的一段婚姻,也確實走到盡頭了。

        他們離婚的消息很快就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傳開了。在這個沒有秘密的網(wǎng)絡(luò)時代,有些人的私生活總是被人津津樂道地在網(wǎng)上曝曬。王銘并不介意,他仍然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離婚只是因為他與鄭睿娟之間越離越遠,就算繼續(xù)生活在一起,他們也已經(jīng)是不相干的人了。

        他很想給賈玉打個電話,但拿起手機,卻終又放下了。此時給賈玉打電話應該說些什么呢?他明確地知道自己愛上了賈玉,可是他是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賈玉才只有二十八歲。他與賈玉之間不僅有年齡的差距,還會因為他的市委書記身份而招人話柄。所謂人言可畏,他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氣和能力為賈玉擋住輿論的壓力。

        他終究不曾給賈玉打電話。

        8

        雨季來了。

        江南的雨季并非如同古詩詞里說的那么纏綿悱惻,其實是很惹人厭煩的。雨已經(jīng)連著下了一個星期,仍然沒有一絲見晴的跡象,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濕漉漉的。人亦如此,心情也同樣潮濕起來。

        王銘結(jié)束了一個會議。踏上汽車之時,大雨濺濕了他的衣服,小王說:“好大的雨啊!”

        他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打算看一看賈玉昨天晚上的節(jié)目。手機電視剛剛連接上,就聽見小王說:“外面的好像是賈小姐?!?/p>

        他立刻抬起頭,傾盆大雨中,一個拾荒老人穿著一件雨披踉蹌地推著手推車,在他身邊的是全身被淋透的賈玉,正在幫他一起推車。

        他連忙道:“快停車?!?/p>

        小王早已經(jīng)有停車的打算,他推開車門,打算拿把傘過去,卻見王銘已經(jīng)搶先出了汽車。他一怔,王銘的手伸過去,他只得將傘交到王銘的手中。

        王銘撐著雨傘向賈玉走過去。煙雨朦朧間,小王看著兩人一起幫助拾荒老人推車,直到將老人送回家。

        王銘的眼睛似乎濺上了雨水,比平時潮濕很多,這樣美麗又善良的女孩子,在這個年頭已經(jīng)不多見了。

        雖說撐著傘,但這么大的雨是根本遮不住的,賈玉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小王遲疑地問:“去哪里?”

        王銘略猶豫了一下,終于回答:“去我家?!?/p>

        賈玉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王銘也沒說什么,卻一直攬著賈玉的肩頭。

        車停在王銘家的樓下,在進入樓道的時候,王銘回頭交代了一句:“你回家吧!今天不用來了?!?/p>

        小王點頭,目送兩人走進樓道,他忽然有些喜悅,原來的市委書記夫人是萬萬比不上這位賈小姐的。賈小姐人長得漂亮,心地又好,這樣的女孩子和市委書記在一起,才是天生一對。

        王銘的家三室兩廳,鄭睿娟走后,只剩下他一個人住,顯得特別空曠。

        因兩人都已經(jīng)濕透了,他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將賈玉推進了洗手間,自己則到另一個洗手間換洗。洗澡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賈玉赤裸的身體一次次地在腦海中掠過。

        他勉強自己不要再想,走出洗手間的時候,看見賈玉穿著自己的睡衣,睡衣太大了,賈玉將衣袖和褲腳都卷了起來,卻還是大的。她愈發(fā)顯得嬌小玲瓏,一片白皙的肌膚從領(lǐng)口露了出來。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賈玉在廚房燒姜湯,自從鄭睿娟走后,他讓保姆放了個長假。他需要休整一下心情,重新習慣單身一人的生活。此時看著賈玉的背影,他忽然覺得,其實他的家是需要一個女主人的。

        他走過去,由背后摟住賈玉。賈玉一驚,回頭看他,他低下頭含住賈玉的嘴唇。那芳香柔嫩的嘴唇刺激著他的感官,他只覺得身體饑渴得更加厲害了。

        賈玉回應著他的吻,似也被挑逗了起來。兩人在廚房擁吻著,他的手伸入睡衣,衣內(nèi)未著寸縷,他輕易地握住賈玉的乳房。

        賈玉一陣顫抖,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他褪下賈玉的褲子,將她放在料理臺上。前戲不多,他簡單而快速地進入賈玉的身體。

        這許多年,他想都不曾想過自己會在廚房里做愛。這樣的事情,西方人大概經(jīng)常會做,他不是西方人,他是中國人,而且還是市委書記。

        做愛就應該在床上,廚房是做飯菜的地方。

        因在一個本不該做愛的地方做愛,于是便更加刺激,快感便更加強烈。

        他喘息著在賈玉的體內(nèi)釋放自己,完全沒考慮到可能會令賈玉懷孕?;蛟S他的深心之中是希望賈玉能懷孕的,他畢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如非特殊原因,誰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身邊傳來一股焦味,賈玉驚跳起來,一把推開他:“姜湯都燒干了?!?/p>

        鍋已經(jīng)被燒成了黑色,他忍不住笑了:“不需要什么姜湯,我已經(jīng)很熱了。”

        賈玉橫了他一眼:“就知道你帶我回來沒有好事?!?/p>

        他笑道:“可是你也沒有拒絕?!彼X得自己又回到青春年少,這第二春全是被賈玉所喚醒的。

        賈玉撅起小嘴:“你是市委書記?。∪思以趺锤揖芙^你?”

        王銘淺淺地笑笑,嘴唇湊到賈玉的耳邊:“小玉,我們結(jié)婚吧!”

        他明顯地感覺到賈玉的身子一僵,這令他有些錯愕:“難道你不愿意嗎?”

        賈玉輕咬著嘴唇,這模樣又嬌俏又迷人:“結(jié)婚?我可從來沒想過。”

        “你不愛我嗎?”

        “我……不知道,至少我很喜歡你。”

        王銘有些失望:“我們都已經(jīng)上床了,除了鄭睿娟以外,你是唯一和我上過床的女人?!?/p>

        賈玉迷茫地笑笑:“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人,我也不是。只不過,現(xiàn)在談結(jié)婚,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讓我再想想?!?/p>

        王銘不再說什么,他以為上床便等同于談戀愛,沒有愛又怎么能有性?賈玉卻不這樣認為。相差十七歲,王銘并不真能明了賈玉的想法。

        而賈玉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無論是等待或是悔恨,在這十年的光景中,都已無關(guān)緊要。過往的一切皆如塵煙,她所要抓住的,是王銘絕不可能想象的。

        她展顏一笑:“或者,我們先交往試試看吧!”

        9

        賈玉與王銘談戀愛的消息很快就在電視臺內(nèi)部傳得甚囂塵上,她的地位也因之變得更加卓然。一些原本和她關(guān)系不太好的人,現(xiàn)在也都露出諂媚的嘴臉。連電視臺的幾位正副臺長,看見她也會親切地沒話找話問候幾句。

        人類社會大抵如此簡單。

        賈玉自是知道別人對她態(tài)度的謙恭全是因她可能會成為市委書記夫人,但她自己卻還沒有下定決心,畢竟那是一生一世!

        錄完這期節(jié)目,她坐在鏡前用卸妝油擦去臉上的妝容。平時她不喜歡化妝,自己的皮膚天生就玲瓏剔透,如非上節(jié)目必須化妝,她甚至敢素顏錄節(jié)目。別的所謂美女主播可就沒這膽量,她們每天出門都要化濃妝,一旦妝花了一點,就急急忙忙補妝,似乎臉上沒了妝就和裸奔沒什么區(qū)別。

        戴著一副粗框大眼鏡的小記者耿蓮討好地送上一瓶水:“玉姐,你皮膚真好,卸了妝顯得更漂亮了。”

        她不經(jīng)意地笑笑,平時這種話聽得多了,都有些麻木了。她回頭看看耿蓮那張平庸的臉,她不僅長相平庸,衣著平庸,智商也平庸。真不明白電視臺怎會招了這么一個各種平庸的女孩子來當記者。

        不過她也不愿意輕易得罪人,一個如此平庸之人能進電視臺,說不定有什么后臺。

        接過水,她隨手放在桌子上:“下次采訪,你跟我一起去吧!”

        這一句恩賜般的話,立刻讓耿蓮歡天喜地,連忙千恩萬謝地道:“謝謝玉姐,我一直想跟玉姐學習,但一直沒機會。”

        話音才落,門衛(wèi)大爺手捧著一盆旱地蓮花走了進來:“耿蓮,有人送你花?!?/p>

        立刻有好事之徒蜂擁上來:“耿蓮,真看不出,居然有人送你花。只不過,這送的也太別致了,人家送一束花,這人居然送一盆花,難道是讓你養(yǎng)著嗎?”

        賈玉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幾名小記者嘰嘰喳喳地聚在一起,記憶之中,她可不曾有過這樣年輕的時光,似乎她從十八歲開始就已經(jīng)老了。

        “咦,這里有張卡片,快看看?!币幻∮浾咭呀?jīng)翻開了卡片,“哇!居然是鄭睿軒送你的!這怎么可能?”

        賈玉神色一凝,鄭睿軒?這怎么可能?

        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可能,耿蓮與鄭睿軒之間的差距之大,真可謂天壤之別。一個那么英俊出眾,一個那么平庸,鄭睿軒是不是腦子壞了,還是眼睛有問題?

        耿蓮臉漲得通紅,小聲說:“我和鄭哥哥從小就認識了?!?/p>

        “鄭哥哥?難道你們是青梅竹馬?”

        “嗯,今天是我的生日?!?/p>

        “還記得你的生日!”一連串的驚嘆此起彼伏。

        “其實我爸和鄭哥哥是同事?!?/p>

        “你爸是誰?。俊?/p>

        耿蓮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她父親,輕描淡寫地說:“我爸也是公安局的。”

        賈玉心里一動,姓耿的,公安局的……她忽然想起一個人,那人是公安局副局長,名叫耿國棟,難道耿蓮是他的女兒?

        她再次審視著耿蓮平庸的臉,若是公安局副局長的女兒就說得通了,否則以她如此平庸的資質(zhì)應該是不可能進入電視臺的吧!

        “送花的人在外面等你呢!”大爺打斷了女孩子們沒完沒了的嘰喳。

        這句話再次引起天崩地裂般的奇效,幾名小記者立刻拉著耿蓮飛奔向大門,果然身著休閑裝的鄭睿軒正在廣播電視大樓前面踱步。幾名小記者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夸張地推著耿蓮:“快去吧!還等什么?”

        耿蓮面紅耳赤地走出廣播電視大樓,鄭睿軒笑嘻嘻從衣袖中變出一朵紅玫瑰,小記者們再次發(fā)出可怕的驚呼聲。

        耿蓮似乎被同事的熱情嚇壞了,連忙拉著鄭睿軒落荒而逃。

        這一幕清楚地落在站在二樓落地窗前的賈玉眼中,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鄭睿軒與耿蓮交往,是因為她父親吧?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個原因。想來想去,也只能是這個原因。

        身為刑偵支隊的支隊長,與公安局副局長的女兒交往,這是多么順理成章的劇情!

        原來鄭睿軒也不過如此,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輕視。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停在廣播電視大樓門口,車門打開,王銘從車里走了出來。還在大樓門口熱情地嘰喳著的小記者們再次發(fā)出了驚呼聲。

        年輕的女孩子永遠是這樣大驚小怪且精力充沛,她們慌里慌張地跑上二樓,比門衛(wèi)還熱情地向賈玉報告王銘來接她的消息。賈玉保持著淡雅的微笑,從容地拿起手提包,走出廣播電視大樓的大門。

        這個世界的人們真的很現(xiàn)實,不管你自己多么優(yōu)秀多么努力,他們未必會看到。但一旦你成了市委書記的女人,你的身價便一下子抬高了若干個檔次。

        賈玉長長地吁了口氣,她原本一直猶豫不決的事情,到了此時終于有了答案。

        她需要王銘這個丈夫,不僅是為了哥哥的事業(yè),也是為了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太清楚這個世界了,很久以前,她被別人踩在腳下,從此以后,永遠是她把別人踩在腳下。

        一個月后,王銘與賈玉訂婚。

        又過了四個月,王銘與賈玉的婚禮前幾天,王銘在家里自殺。

        10

        王銘的追悼會在五天后舉行。湖西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內(nèi),鄭睿軒滿臉怒容地站在耿國棟的面前。

        雖然只是五天的時間,卻是風云變幻。

        三天前,坐在這個辦公室里的還是老局長溫正誼,忽然一紙調(diào)令由省里傳來,溫正誼被調(diào)到省公安廳,且調(diào)動即刻生效。這顯而易見的明升實降,明擺著將溫正誼架空了,明眼人都知道,這次調(diào)動與王銘之死脫不了關(guān)系。

        事實上,唯有鄭睿軒知道溫正誼調(diào)動的內(nèi)幕,只因在王銘死后,雖然現(xiàn)場的所有表面證據(jù)都證明王銘是自殺的,鄭睿軒卻不相信。

        他太了解王銘了。

        王銘不僅是清官,且在他的心里,自身的榮辱得失與本職工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可以為了工作廢寢忘食,若說他會因為視察災區(qū)遇難而死,還更加符合他的性格,但自殺,他絕不可能。

        鄭睿軒向溫正誼保證,王銘絕非自殺,并請求溫正誼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偵破此案。溫正誼對于鄭睿軒的辦案作風一向頗為欣賞,且溫正誼自己也是王銘的老朋友,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王銘會自殺。對于鄭睿軒的請求,他給予的答復是:放手去干吧!

        鄭睿軒為此心中一喜,他最怕的就是尸體過早的火化,令他失去調(diào)查的機會。但是,一切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溫正誼被調(diào)走后,原本是副局長的耿國棟被提拔為局長。他很快就將王銘之死定性為自殺,并要求家屬盡快領(lǐng)走遺體。

        王銘在湖西市只有賈玉這個未婚妻,他們并不曾真的結(jié)婚,從嚴格意義上說,賈玉算不上是王銘的家屬。可是在沒有其他家屬的前提下,賈玉就成了王銘最親密的人。

        鄭睿軒不知道耿國棟是怎么和賈玉說的,目前的結(jié)果是追悼會很快就安排好了。

        “為什么讓賈玉將遺體領(lǐng)走?”鄭睿軒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語氣,不過他的努力顯然是白費了。

        “你這算是什么態(tài)度?是在質(zhì)問我嗎?”耿國棟看著這個近十年來破案率最高的刑偵隊長,他每次看見他都覺得很頭疼。他的頭疼不僅是來自工作上的,且還是因為自己的女兒。

        女兒和鄭睿軒在談戀愛,他已經(jīng)明里暗里地阻止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可惜的是,一向?qū)λ脑捨ㄎㄖZ諾的女兒在這件事上卻出奇的固執(zhí)。他知道女兒并非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但因耿蓮的個性一向怯懦,對于他的擺布即便是不滿,也不會對抗。

        他對女兒未來的安排是有一套大計的,他耿國棟的女兒豈能隨隨便便嫁給一個小小的刑偵支隊長?要嫁也要嫁給家財萬貫的巨賈或者政界要員,頂不濟,也要嫁給公安系統(tǒng)中有前途的年輕才俊。

        鄭睿軒這個人,才華是有的,但過于恃才傲物。這些個海歸,大多如此,智商是夠了,情商太低。在如此錯綜復雜的官場,情商低的人是注定沒什么前途的。

        比如說現(xiàn)在,一個刑偵支隊長居然在質(zhì)問公安局長,是腦袋被驢踢過了吧?

        鄭睿軒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王銘之死另有蹊蹺,他不可能是自殺,在未調(diào)查清楚以前,怎能讓家屬領(lǐng)走遺體?更何況,賈玉根本還不算是他的家屬。”

        耿國棟敲了敲桌子:“鄭睿軒同志,我希望你能冷靜對待這件事。我知道王銘是你的前姐夫,你難免會在感情上比較沖動,但是我們公安機關(guān)的工作是不可以帶入感情色彩的?,F(xiàn)場的各種證據(jù)都表明他是自殺的,你現(xiàn)在不過是憑著自己所謂的了解就斷定他并非自殺,這不是感情用事是什么?賈玉和王銘訂婚的事情,全湖西市都知道?,F(xiàn)在王銘沒有家屬,唯有賈玉才能勉強算是他的家屬。再說了,網(wǎng)上盛傳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現(xiàn)在自殺的官員不是很多嗎?你無憑無據(jù)的,怎么能夠就一口判定他不是自殺呢?”

        鄭睿軒知道耿國棟暗指網(wǎng)上盛傳的事情是指什么,自從王銘死后,網(wǎng)絡(luò)上到處都在傳說他是個貪官污吏,他自殺不過是為了逃避省紀委的審查。但是,鄭睿軒卻深知,王銘是難得的清官,無論怎樣審查,都不可能審查出問題,這根本不可能成為他自殺的理由。

        他冷笑:“這不是更奇怪了嗎?明明是個清官,死后卻被流言蜚語糾纏,這些流言是來自何處?說不定是居心叵測的人故意傳播的,就是為了掩飾他并非是自殺的真相。”

        耿國棟嘆了口氣:“鄭睿軒同志,你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你是偵破小說看多了吧?難道你以為是有人操縱網(wǎng)絡(luò)輿論走向?”

        鄭睿軒沉默不語,不說話就是默認,他確實是認為有人操縱了網(wǎng)絡(luò)輿論,只不過,他不是網(wǎng)警,若要調(diào)查這些流言的來路,還需要網(wǎng)警協(xié)助?,F(xiàn)在網(wǎng)絡(luò)的流傳速度太快,查到最初發(fā)出流言的人,也并非是易事。

        耿國棟搖了搖頭,“你出去吧!追悼會馬上就要舉行了,我還要趕去追悼會現(xiàn)場。若你還念在他是你前姐夫,你就去送他一程吧!”

        鄭睿軒沒動,耿國棟有種一腳把他踢出去的沖動,但他的臉色卻仍然淡定且包容,完全是一個大度的公安局長的形象:“這是命令!”

        鄭睿軒咬了咬牙,忿忿離開辦公室。怎么辦,追悼會結(jié)束后,王銘的遺體就會被火化了,再也無法從他的身上找到證據(jù)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的遺體被火化。他躊躇片刻,暗暗下定決心,雖然這樣做,可能會令他付出沉重的代價,但若不這樣做,他如何能對得起王銘的在天之靈?

        人總是會為了一些事,不得不放棄另一些事的!現(xiàn)在該是他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11

        追悼會現(xiàn)場花圈排了好幾層,賈玉一身黑衣,靜默地站在主人位。來吊唁的人太多了,有些她認識,大多數(shù)她不認識。身為市委書記,這或許是王銘最后的榮光。

        賈玉并沒有哭,只是臉色蒼白得全無一絲血色。每個人都在和她說著節(jié)哀順變,她麻木地點頭,她不喜歡追悼會,以往能躲就躲,這一次是怎么都躲不過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來了,追悼會終于開始了。主持人不知說了些什么,全場安靜下來,她卻什么都聽不進去,直到有人推推她,她茫然抬頭。主持人神色悲凄地站在她面前:“請和我們一起回憶一下王書記的往事吧!”

        她迷茫地走上講臺,在話筒前面,原來準備好的話卻都忘記了。她咳嗽了一聲,露出一個笑容:“在別人眼里,阿銘是個嚴肅的人,但我知道,他其實很平易近人,而且也很幽默。有一次,我們兩人在一起閑聊,沒什么主題,我就考他說,詩仙是誰?他回答李白。詩圣呢?他回答杜甫。詩鬼呢?他回答李賀。最后我問他詩王是誰,他想了好久,忽然說獅王就是辛巴??!逗得我笑了好半天。他也很喜歡小朋友,我們經(jīng)常在傍晚出去散步,有的時候會看見小朋友,他就會過去逗逗他們。有一次,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特別可愛,他做鬼臉去逗她,一直換了好幾個鬼臉,那個小女孩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只得無奈地離開。誰知剛轉(zhuǎn)過身,小女孩就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是精神病吧?嚇死我了。他偶爾也會很浪漫,我過生日的時候,他早早就回家準備燭光晚餐,他特意自己買了牛排回家去煎,但是他的手藝可真不怎么樣。我到他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垃圾桶里已經(jīng)全是煎成黑色的牛排,家里的味道就像是剛剛發(fā)生了一場火災。他仍然在廚房里忙碌地煎著牛排,固執(zhí)地一定要煎出兩個能吃的心形牛排。結(jié)果他用光了二十個牛排,仍然是不能吃的。后來我們?nèi)ヒ患倚∶骛^一人吃了一碗拉面,他很內(nèi)疚,但其實有這份心意,我就已經(jīng)覺得很感動了?!?/p>

        賈玉說的純是笑話,聽的人雖覺不應該,臉上卻仍然忍不住露出笑意。賈玉說著說著,聲音慢慢地哽咽:“以后,我再也不能見到他了。對于別人來說,他是市委書記,對于我來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有的時候會做一些囧事,有的時候也會有點孩子氣,有的時候又很能體貼我照顧我的男人。我想與他共度一生,卻已經(jīng)不可能了。”

        唏噓聲由不同的角度響起,一些女性已經(jīng)忍不住用紙巾擦拭眼角了。

        “雖然我不知他為何會自盡,但我仍然希望他一路走好?;蛘呶缫箟艋兀芑貋砜纯次?,我便已經(jīng)滿足了?!辟Z玉淚如雨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主持人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正想說一些安慰的話,一個聲音卻忽然插了進來:“王銘不是自殺的?!?/p>

        所有的人都是一驚,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鄭睿軒正快步由靈堂的入口走向講臺,耿國棟頭疼得皺起眉,想不到他居然來這一出。

        鄭睿軒三步兩步走到講臺前面,一把奪過主持人手中的麥克風:“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鄭睿軒,王銘的死存在許多疑點,不能確定是自殺。今天的追悼儀式取消,王銘的遺體要即刻送回公安局。”

        低語聲如同波浪在來賓之中卷過,這種情況實在是出人意料,一時之間,網(wǎng)上的各種謠傳紛紛涌來。

        “不是自殺的?不是說為了逃避紀委的審查嗎?”

        “誰知道啊!如果不是自殺,難道是個刑事案件?那就更復雜了。”

        賈玉的臉色蒼白如死,她淚眼婆娑地注視著鄭睿軒:“人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還不讓他安息?”

        鄭睿軒有些歉疚地注視著賈玉:“只要有一絲疑點,我就不能視而不見,你也希望查出王銘死亡的真相吧?”

        “可是,若是送回公安局,那遺體豈非又要經(jīng)過各種檢查,我……我不想他死后失去尊嚴?!?/p>

        鄭睿軒神情嚴肅地注視著賈玉:“接受檢查并不會失去尊嚴,真正令死者失去尊嚴的是流言蜚語和不明不白的死亡。難道你愿意他背負著罵名而去嗎?而且若他不是自殺的,草草以自殺結(jié)案,兇手就會逍遙法外,相信死者的在天之靈也不愿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p>

        賈玉終于遲疑著點了點頭,事已至此,她還能反對嗎?

        她的目光落在王銘經(jīng)由化妝師仔細修飾而與生前無異的臉上,窗外的天空陰下來了,風起云涌,難道這便是王銘的意愿嗎?

        她再次望向鄭睿軒:“那就拜托你了?!?/p>

        (未完待續(xù))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

        插 圖/楊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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