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愛民

絕境遇棕熊

我曾是四川某運輸公司汽車隊的司機，開一輛東風大卡車，專門跑川藏線。2006年10月，我從西藏洛隆縣拉了一車羊肉，向幾百里外的八宿縣進發(fā)，準備從那兒上川藏公路，與同伴會合。

汽車行駛一個半小時后遇上了大霧，我也沒停留。這一帶高原沒有固定的路，只能憑感覺認準方向朝前開。足足開了一天，按說傍晚就能到達一個居民點，可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準是走錯路了！此時霧已散去，我下車一看，竟已到了幾座大山腳下，這下差得遠了，大概是到了念青唐古拉山了！我急匆匆上車往回開，不料禍不單行，由于手忙腳亂，離合器壞了，汽車徹底拋錨。

我被困在了雪山下，周圍沒有人煙，只能寄希望于有車輛通過。我在駕駛室里待了一夜，凍得夠嗆。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離開車往回走，希望碰見人，可走了十幾里，什么也沒碰見。當地海拔有4500多米，氧氣不足內地的一半，體力消耗極大，要是在這荒原上倒下更糟。我急忙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癱在駕駛室里。車上有不少罐頭，吃喝倒是沒問題。

第三天，我依舊沒等到—個人，恐懼開始充滿我的內心。中午，我正在發(fā)呆時，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和呼呼的喘氣聲，我一陣驚喜，四處一張望，卻看見一頭龐大的棕熊正從一個山包后跑過來。距我已不足200米！我嚇得急忙搖起車窗，那棕熊低吼著在附近轉悠，深陷的小眼露出兇光，口水直往下流。看樣子它是餓壞了。我情急之下，拿起一個打開的肉罐頭搖下車窗扔了出去。棕熊靈巧地躲閃，但很快聞見香味，伸長舌頭貪婪地吃起來。我接著又扔了幾個，都被它吃了。

可這根本不夠它塞牙縫兒，它似乎明白了這里有好吃的，突然直立起身體，把腦袋湊到車窗邊，還用爪子撓玻璃。我嚇得魂飛魄散，這玻璃可架不住它的一熊掌。

禿鷲又來襲

我攥緊一把扳手，準備做最后的一搏，這時又出現了意外的一幕，一大群禿鷲不知從哪兒飛來，都落在周圍，黑壓壓一大片。它們看起來十分兇猛，光禿禿的脖子、又大又尖的嘴，目光銳利得嚇人。

聽說禿鷲最愛吃大野獸的殘羹剩飯，總會不失時機地趕到。棕熊見怪不怪，沒把它們當回事兒，又湊到車窗下，動作更加放肆。禿鷲們也都跳到車上，有的聚集到擋風玻璃上，往里窺視。我當時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

我突然靈機一動，摁動了車喇叭，這巨大刺耳的聲音立刻把棕熊和禿鷲都嚇跑了。我一直摁著喇叭，棕熊在幾米外徘徊著，禿鷲也在半空盤旋著。也許那棕熊真的餓壞了，它突然把一只正在它眼前撲騰的禿鷲一口咬住，痛快地吞吃起來，禿鷲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血順著棕熊的嘴角往下流。別的禿鷲見狀，都大驚失色，全飛跑了，但很快，它們紛紛發(fā)出憤怒的叫聲，朝棕熊逼來。棕熊瞇縫著小眼，表情怪異，望著禿鷲。當一只禿鷲按捺不住逼來時，棕熊一個急速的撲躍，大嘴猛咬過去，禿鷲忙躲閃，但仍被咬住爪子。棕熊把它拖到地上，兩只熊掌一閃，就把它撕爛并塞進了嘴里。

禿鷲們被徹底激怒了，發(fā)出極其恐怖的叫聲，一齊撲向棕熊。霎時間，一場絕難遇到的原始大戰(zhàn)上演了！棕熊雖龐大，也架不住禿鷲數量眾多，禿鷲足有二十只，個個都那么兇悍。一時間，棕熊被抓得渾身都是傷，雖然也打落了幾只，卻不由得敗下陣來。它意識到禿鷲不是好惹的，想跑，可周圍無遮無攔，這家伙情急之下，竟圍著我的車轉起了圈兒。好幾次還想往車底下鉆。這可不好，棕熊動作極為粗野，弄不好會把車窗撞破，甚至可能把車撞壞。不能讓它靠太近。我故伎重演，又摁起了車喇叭。效果很明顯，禿鷲們受驚，立刻飛到空中。這無形中是給棕熊幫了忙，讓它有個喘息之機。剛才它已經招架困難，喘不過氣來了。令我驚詫的是，棕熊對喇叭聲并不怎么害怕，只是退了幾步就又回來了，大概是因為吃了我給的肉罐頭才不怕我。

神奇地脫險

棕熊索性就在車廂邊靠著，面對禿鷲。禿鷲一時竟不敢攻擊它了。棕熊又抓起幾只死禿鷲美美地吃了，一邊吃還一邊興奮地擦著嘴巴。禿鷲們在天空中盤旋著，叫聲嘶啞，也許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飛走的，那時棕熊可能會繼續(xù)把目標轉向我……我不再鳴喇叭了，盼著禿鷲再進攻棕熊。

又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我發(fā)現一只禿鷲在天上飛翔，它的爪子下竟抓著一塊大石頭，它要干什么？莫非想砸我的車？不會吧，應該是……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我聽到棕熊發(fā)出一聲慘叫后摔倒在地?？梢娺@一下真是又準又狠，那么高砸下去，力量一定驚人，棕熊可能被砸暈了。好聰明的禿鷲！聽說它們有時會把較大的獵物抓到空中摔爛再吃，所以才有了用石頭做武器的驚人之舉。這可能是一種本能。

見棕熊倒了，禿鷲又一齊撲下來，一陣猛抓猛咬，這次棕熊再也無法招架，很快一動不動，連眼都被抓瞎了。它徹底完了，我長舒一口氣。只一會兒，一個強大的敵人不存在了。我一直沒鳴喇叭，禿鷲無所顧忌，用尖利的爪子抓開棕熊的肚皮，抓出內臟大吃起來。大約一個小時后，龐大的不可一世的棕熊幾乎變成一整副血淋淋的骨架。禿鷲食量驚人，連一點兒肉都沒放過。

我知道這幫惡魔的厲害，可不敢讓它們久留于此，于是突然拼命地摁喇叭，禿鷲受驚，也吃飽了，很快就飛走了。過了一會兒，我周圍徹底恢復了平靜。我看了一下表，是下午3時40分，距棕熊出現整四個小時。一切都結束了。

大約真是否極泰來，第四天，一支地質考察隊來到這里。我奇跡般地獲救了。當我向考察隊簡單講述了自己的真實見聞時，這些見多識廣的考察隊員也都大呼奇跡，記錄了我的口述，在現場拍了很多相片。

這是我此生經歷的最恐怖的一件事，一想起來就會歷歷在目。自那以后，我遇到再大的困難坎坷也都覺得非常淡然了。

選自《科海故事博覽》201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