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核武功臣返鄉(xiāng)挑起家庭重擔
1989年5月6日,48歲的魏世杰和妻子陳位英拖著大包小包從青島火車站走出來。魏世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有海腥味的空氣,感嘆地對妻子說:“終于回來了!”
1964年,山東大學物理系畢業(yè)的魏世杰被選中進入中國第二機械工業(yè)部第九研究院(以下簡稱九院)工作。經(jīng)過一年的培訓后,魏世杰被派往位于青海省海晏縣的221基地,那里是九院的大本營,也是我國第一顆原子彈、氫彈誕生的地方。
在221基地的日子緊張而單調(diào),直到他和同一研究機構(gòu)的姑娘陳位英相識相愛,日子才多了幾分色彩。陳位英來自湖南長沙,俊俏可愛,她看中了憨厚、真誠的魏世杰,兩人很快就結(jié)婚了。
婚后第二年,一場政治浩劫隨之而來,魏世杰被無數(shù)次批斗、毒打。剛生過孩子的陳位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她既要工作,還要照顧女兒,有些顧不過來,就把女兒海燕送到了青島公婆家里。
女兒3歲時,陳位英又生下了兒子魏剛。因為營養(yǎng)跟不上,孩子嚴重缺鈣。她怕高原極度缺氧的環(huán)境對幼小的兒子發(fā)育有影響,只好把他也送到了公婆身邊照顧。
魏世杰平反后,重新回到實驗室。他一頭扎進工作,心無旁騖。十多年間,他主持了17項有關(guān)第一代、第二代核武器的科研項目。其中,有的科研成果榮獲“全國科學大會獎”,有的獲得“國防科委三等獎”。 1984年10月,在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20周年之際,魏世杰獲得由核工業(yè)部頒發(fā)的核軍字4056號榮譽獎章。
1989年,魏世杰的母親雙目失明。他向九院申請調(diào)回青島,并得到了批準。
回到家鄉(xiāng),雖然魏世杰的工作輕松了不少,但家庭的擔子卻越來越重。魏世杰的兒子魏剛患有先天性智障,屬二級智力殘疾,智力還不如七八歲的孩子。2000年,他的女兒海燕又患上了精神分裂癥。一雙兒女疾病纏身的殘酷現(xiàn)實,擊倒了魏世杰的老伴兒陳位英。2003年春節(jié),陳位英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苦難壓不垮“父堅強”
面對三個患有嚴重疾病的家人,魏世杰沒有悲觀、絕望,而是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堅強面對。
魏世杰的老伴兒除了患有精神方面的病癥外,還患有嚴重的糖尿病和高血壓。每天早上,魏世杰起床后要先給老伴兒打上一針胰島素,然后為老伴兒做營養(yǎng)早餐并照顧她吃。而他自己的早餐卻總是饅頭就咸菜。照顧完老伴兒,魏世杰還要照顧晚起的女兒。把兩個人照顧停當,魏世杰開始為妻子和女兒配藥。他要每天三次按量將每人的藥分別配好,又要每天三次分別給妻女派發(fā),還要為每人遞上水,直到監(jiān)督她們服下才安心。
妻女需要時時照顧,兒子魏剛也讓魏世杰不省心。兒子在家特別不講衛(wèi)生,姐姐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姐弟倆常起爭執(zhí)。無奈之下,魏世杰只好讓兒子住在另一套房子里。一開始,魏世杰總是在這邊家里做好飯給兒子送過去,可送到兒子那里,要么錯過飯點,要么飯就涼了。為了讓兒子能按時吃飯,魏世杰找到小區(qū)一家飯館,提前支付一個月的飯錢,讓飯館定時做好飯,讓魏剛?cè)ト?,把飯帶回家吃?/p>
最讓魏世杰操心的還是女兒。每天晚上,海燕不吃藥就無法入睡,最多時一天要吃13片藥,光安眠藥就有3種。在魏世杰心目中,照顧女兒充滿了童趣。有時,女兒在半夜醒來哭著喊爸爸,為的只是讓他撿起一根地上的頭發(fā)。魏世杰總是毫無怨言,永遠都是樂呵呵的。在他心目中,女兒是最可愛的人,女兒再苛刻的要求他都不煩,他覺得這是孩子愛撒嬌而已。
一個人照顧三個病人,讓魏世杰有時感到分身乏術(shù)。有一次,女兒沒休息好,在家里發(fā)脾氣。魏世杰哄著女兒,安慰著她。這時,兒子又打來電話,說自己的嗓子被魚刺卡住了,讓父親帶他去醫(yī)院。恰巧這時,老伴兒陳位英又嚷著頭痛,讓魏世杰趕快給她找藥吃。魏世杰無法同時兼顧三個人,只好打電話委托自己的學生帶魏剛?cè)メt(yī)院看看,所幸問題不大。平時,盡管親友、學生很愿意幫忙,但不到萬不得已,魏世杰堅決不麻煩別人。
魏世杰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堅持一下,總會過去的。”豐富的人生閱歷,讓魏世杰對苦難有了一種更豁達的態(tài)度,他總覺得當年九院的同事很多人連命都沒了,自己承受這點兒壓力算什么呢?
七旬翁變身微博達人
當年上大學時,魏世杰最大的愿望就是當一名中學物理教師,業(yè)余時間從事自己最喜歡的文學創(chuàng)作。即便被選派到西北荒涼的核基地,他也沒放棄過對文學的追求。
20世紀80年代,中國迎來“科學的春天”,幾乎每個省都有一兩本科學類雜志。四川科協(xié)創(chuàng)辦了《科學文藝》雜志(現(xiàn)改名《科幻世界》)。得知消息后,魏世杰連夜寫了篇《轉(zhuǎn)動的魅力》寄去。作品很快發(fā)表了,而且被葉永烈收入了《中國科學小品選》。這一來,更激發(fā)了魏世杰的創(chuàng)作欲望,他一發(fā)不可收。山東教育出版社、明天出版社、湖南出版社出版了他編著的《原子小演義》、《飛行傳奇》、《現(xiàn)代兵器》三本書。
讓魏世杰感到鼓舞的是,有一位叫張沿江的讀者,千方百計地聯(lián)系到他,希望再買一本他當年寫的《原子小演義》給孩子閱讀。一本書可以影響兩代人,這讓魏世杰意識到了文學的魅力。在家里,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靜坐在電腦前,繼續(xù)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
2009年,魏世杰的學生王月玲來看望他。聽魏世杰講了許多當年在九院的事情,王月玲鼓動他說:“魏老師,您搞核武器那些年的事情很多人聽都沒聽說過,這個領(lǐng)域的題材大家都感興趣,您不妨把它們寫出來,我?guī)湍鷤鞯骄W(wǎng)上,肯定受網(wǎng)友的歡迎!”
聽了學生的話,魏世杰猶豫著說:“我只是個普通人,這些東西寫出來會有人看嗎?”王月玲很有信心地說:“您的經(jīng)歷很傳奇,當年從事的又是很神秘的事業(yè),保證會有人看!”
出乎意料的是,魏世杰筆下“普通人的故事”感動了無數(shù)網(wǎng)友,越來越多的人追著看他的連載,催促他快點兒寫完。網(wǎng)友的鼓勵讓魏世杰寫作熱情高漲,他一邊照顧家人,一邊埋頭寫作,每天多則3000字,少則1000字,不到半年的時間竟寫出了45萬字。魏世杰把這些文稿傳給學生王月玲,王月玲整理后發(fā)表到了著名的網(wǎng)絡(luò)文學平臺——天涯社區(qū)。于是,化名“核武老人”的魏世杰一時成了天涯論壇的紅人,他25年核武器研究生活的回憶錄連載,竟獲得了上千萬人次的點擊率,回帖達6萬多條,他的帖子被譽為天涯最干凈、最感人的帖子。緊接著,許多公司找上門來想改編這部作品,青島出版社將他的回憶錄集結(jié)成書,改名為《禁地青春》。
2012年9月,一部大型電視連續(xù)劇《青?;▋骸窓M掃熒屏,劇中展示的特殊歷史背景下的激昂青春,勾起了一代核武人的集體回憶。而這部電視劇原著《禁地青春》的作者,就是魏世杰。
如今,魏世杰又迷上了上網(wǎng)刷微博,微博成為他傳遞正能量的又一個陣地。起初,他的微博粉絲也就1000多人。2013年春節(jié)后,他在微博上發(fā)布的一些科普知識引來眾多人的關(guān)注,粉絲很快超過了2萬人。他還在微博上與年輕人探討人生、針砭時弊,為弱勢群體仗義執(zhí)言,深受年輕網(wǎng)友擁戴。
更讓網(wǎng)友感動的是,魏世杰在古稀高齡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許多網(wǎng)友在他的微博上留言:“知道您的故事,覺得您是最好的父親。您的孩子有您,是很多人沒有的福氣?!庇械木W(wǎng)友則親切地稱呼他“魏爸爸”、“偉大的父親”、“打不倒壓不垮響當當一個‘父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