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木
眸眸推薦:
故事中的兩個最萌身高差女生成為同桌,忽然想到原來我身邊也有兩個這樣身高懸殊的同桌,左邊坐的是身高據(jù)說170cm的沐沐,右邊坐的是跟我一般高的矮妹子愛麗絲,每當我往左邊望向沐沐時,我瞬間覺得自己矮到?jīng)]人娶!然后我又自卑地往右看一看愛麗絲,才相信自己總有一天一定會比愛麗絲先嫁出去……
落差
網(wǎng)上的“最萌身高差”幻滅之后,我們學校里的“最萌身高差”火了起來。
不過,在他們評選的三大“最萌”之中,前兩位是傳聞曖昧的男女,而第三名則是我和姜麗麗。
“我們都是女生啊!”
話說回來,我可不想和什么古怪的事情沾上邊,但當我提出異議后,就連班主任都不高興了:“女生怎么了?你們不該是最好的同桌、最好的朋友嗎?這樣也很萌??!”
同桌……你見過身高1.84m的人和1.54m的做同桌嗎?
就在我倍感無奈的時候,姜麗麗則趴在桌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用不屑的姿態(tài)嘲笑著我:“那種東西,誰承認誰就是傻瓜?!?/p>
自私
姜麗麗是班主任最喜歡的學生,沒有之一。
她的大腦像是一部構(gòu)造復雜、運作精準的考試機器,不管什么題目到了那里,都會產(chǎn)生不下三種解決方法。當然,結(jié)果都會指向唯一的正確答案。
除此之外,她還會僵著一張臉,準確地說出命題人在出題時,所考查的知識點,甚至指出對方哪里考查得還不夠到位。
在我看來,這種人無論出現(xiàn)在哪兒,都會引起低氣壓。我和身邊的幾個同學猜測,她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到了高一即將結(jié)束時還不見長個。
“開學初我特地注意了她的體檢表,那時候她就這么高!”
不知是不是我的這句話被她聽到了,第二天她竟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班主任指了指我的座位:“我想搬到那去,和她同桌?!?/p>
班主任恨不得把姜麗麗放到心尖來疼愛,也根本不擔心她的學業(yè),于是連問都沒問當即就同意了。就這樣,我作為曾經(jīng)最后一排唯一一個沒有同桌的人,此刻只能默默地忍受空間變小的現(xiàn)實,用“誓不接觸”來抵制這個心理古怪的女生。
不過說起來也沒什么好抵制的。她壓根就不理我,每天上課不是趴在桌上看厚厚的書,就是自己埋頭寫寫畫畫,可能聰明人都不用聽課的吧。我這才感覺到自己和她之間有多長的距離。
可每逢老師當堂測驗,在黑板上寫題目時,她又會賊頭賊腦地望向我這邊,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而她桌上空白一片的作業(yè)本,讓我漸漸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次體檢的時候,醫(yī)生說她近視得很厲害,建議趕快配副合適的眼鏡?,F(xiàn)在怕是坐在第一排看黑板都很困難了吧,但為什么她偏偏要跟自己的身體作對,跑到最后一排來裝“無所謂”呢?
我想不明白,只覺得里面肯定有她不愿提及的秘密,于是,當班主任的數(shù)學課上進行課堂測驗時,我依舊靜悄悄地將抄好的題目,推到了我們中間。
就在她快速算好答案,我抽回自己本子的瞬間,班主任忽然氣沖沖地朝我們走過來,邊走邊叫我的名字:“你抄襲還抄上癮了?每次測驗我都到看你在抄姜麗麗的!”
而當她走到我的座位,正好看到我寫好了題目的空白本子和姜麗麗寫好了答案的本子時,我還能說什么呢?那一刻,我望著怒氣沖天的班主任和一臉無辜的姜麗麗,心里驀地苦笑了一下:照這么看,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替我作證的,這個黑鍋我背定了——
人家都說不要和自私的好學生交朋友,看來,是真的。
矯情
那天午后的自習課,我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門口,雙手高舉兩個盛滿水的鐵桶,一遍遍地背誦著中午寫的檢討:“抄襲是可恥的,我不該一時糊涂做了可恥的人……”
不知不覺下課了,走廊上的同學多了起來,他們好奇地望著我。幾個相熟的還不停地朝我擠眉弄眼地笑,我害臊地想要轉(zhuǎn)過身去,這時五班的尹航向我走了過來。
那是我最不想見到的情景,尹航在我心目中是神的化身:他高大、帥氣、成績優(yōu)異、體育也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彈得一手漂亮的鋼琴。雖然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我們之間根本不會有交集,但這窘樣被他看到了,我依舊難過得想去死。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還遞給我一條灰藍色的手帕:“班主任都被召去開會了,你把水桶放下來擦擦汗吧?!?/p>
我驚愕地望著他,而他則笑盈盈地看著我:“你好高啊,有1.80m?”
當我報出身高,他驚訝而友善地說“我們一樣高,真巧,憑這點就要做好朋友”的時候,我的心險些蹦出來!
我甚至忽然有些感謝姜麗麗:要不是她之前不肯出手相救,恐怕就沒有我這一刻的“因禍得?!?。
而即便如此,我依舊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頭腦,望著走廊上看紅眼的其他女生,我半是膽怯半是開心地問:“為什么選我?。俊?/p>
“什么?”他隔了好一會兒才弄懂我的意思,隨即樂呵呵地說,“因為姜麗麗說,你想和我們成為朋友?。 ?/p>
怎么還有她的事兒?。课覈@著氣想了好久,終于想到流傳已久的坊間傳聞,說年級第一的姜麗麗和年級第二的尹航兩人因為從小學就是同學,所以關系特別鐵。
原來這是姜麗麗賣給我的一個人情,居然看上去這么高端大氣上檔次,讓人滿心別扭,卻又不舍得說“不”。
我不由得想起她那矮矮的個子,卻時刻高昂的小腦袋,高梳的馬尾辮不停地一晃一晃,原來人家驕傲真是有資本的!于是,雖然心里有一百個不情愿,但我依舊從那天開始,毅然決然地和尹航……以及姜麗麗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這樣一來,每逢下課,她都會拉上我到籃球場去看尹航打球。而每當有女生幫尹航加油,她便暗示我喊他下場:“姜麗麗要去音樂教室練琴了。”
這時,不管尹航打得有多投入,都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靜靜地離場,帶著汗水和笑容跟在一顆豌豆那么高的姜麗麗身后去往音樂教室。
而姜麗麗則表現(xiàn)得比任何時候都云淡風輕,好像在對全世界說:看什么看,尹航再優(yōu)秀,也只聽我的。
控制欲
說起來,姜麗麗的鋼琴是尹航教的。
她說自己家里有架斯坦威,可之前因為一些緣故,一直不想去碰它,直到高中時遇見尹航,總被他鼓勵,才真正產(chǎn)生了興趣。
“你們不是小學就認識嗎?”我的問題讓姜麗麗一愣。她直直地盯著我看了很久,一聲不吭,好像在醞釀什么可怕的話。
尹航見狀,忙笑著引開了話題。他和平常一樣,不停地夸贊姜麗麗聰明,說別人入門需要小湯大湯哈農(nóng)拜厄,可姜麗麗一上來就能掌握車爾尼,說著,他輕輕地彈起一段流暢的旋律。
這時,姜麗麗的眉頭終于舒展開,她興沖沖地問我想不想試試。當聽到我說我壓根兒對鋼琴沒興趣后,她有點悵然所失,愣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那么,該我了?!?/p>
她敲了一段《599練習曲》??呻S著她熟練的演奏越來越高亢,尹航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少,最后竟僵住了:“麗麗,我和你說過很多次,節(jié)奏很重要。你不要這么瘋狂地快彈,快不是美的同義詞……”
“啰唆!”姜麗麗生氣地拍了一下鍵,之后拂袖而去,只剩下我和尹航面面相覷。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因為彈鋼琴快而鬧矛盾了,就連我這個外行也隱約覺得,姜麗麗無論是學琴還是演奏,都時刻透露著一股可怕的較勁。
就像她每次都在大家面前顯示自己對尹航的指揮能力似的,她不管在什么時候,都要顯示出自己的權威和強大,這讓人想想就覺得不舒服。
“但她很善良?!焙茱@然,尹航并不完全認同我的話。他還為此給我講了一件從沒聽過的事:他和姜麗麗是讀高中之后,在一個流浪貓收留站里結(jié)識的。那時他們倆一起喂養(yǎng)貓咪,后來隨著貓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收容站無法承受,于是打算給小貓找到新主人。
“為了不讓小貓遭罪,姜麗麗費了很大心力。她將每只貓的性格和喜好都列了表格,并針對不同性格的人,精心安排了貓和人相遇的場面。于是小貓很快就獲得了新主人,并且還是喜歡它們的主人。我不知道還有誰能這么用心地對待他人,對待動物……”
尹航說話時臉上露出淡淡的溫柔,可這并沒有讓我也同樣沉醉在他的故事里。相反,當我聽到姜麗麗用自己的理解和意志,刻意安排小貓和它們的主人后,忽然后背起了一層冷汗:“這根本不是用心,這是控制欲,是赤裸裸的控制欲!”
那一刻我終于理解了為什么姜麗麗那么優(yōu)秀,我卻那么討厭她。不光是為了尹航,更重要的是,我受不了她霸道的性格!
尹航覺得我太夸張了,他猶豫著說“講這些只是為了讓大家繼續(xù)成為朋友”,我不禁冷笑道:“我可沒患什么斯德哥爾摩癥,喜歡被控制的是你,你也有病!”
說著,我離開了音樂教室。雖然,一想到和自己的男神就此告別,而他居然是個受虐狂,我的心里就涌出一股股酸澀,但依舊不得不暗自慶幸:多虧我及早看清真相,脫身得快,不然像尹航那樣執(zhí)迷不悟就太麻煩了。
報復心
鑒于之前已經(jīng)了解姜麗麗的性格,我很怕貿(mào)然離開他們,會引發(fā)她的報復。于是每次一到課間,我就裝肚子疼。
當我第三次齜牙咧嘴地趴在桌上時,她竟叫尹航來到班上,要強制性地將我抬去醫(yī)務室。望著一臉尷尬的尹航和滿臉冷氣的姜麗麗,我再也裝不住,一下子蹦起來:“行了,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玩,怎么了?”
“沒什么,要的就是你這句話?!闭f完,姜麗麗打發(fā)走了尹航。從那天開始,她拒絕再借給我任何一本筆記,也不會在老師叫我起來回答問題時給予提示,還在我值日的時候,丟了一地廢紙!
“我說你有勁嗎?”我看著一地紙屑,又看了看埋頭讀書的她,氣得直樂,“難怪長得那么矮,原來是幼兒園大班來的?!?/p>
她氣鼓鼓地瞪了我一眼,隨著上課音樂的響起,班主任的數(shù)學課又開始了。因為之前的紙屑事件,我也有些生氣,所以沒有將隨堂測驗的題目放在兩人中間。姜麗麗抻著脖子看了又看,見我不肯讓步,居然舉起手來:“老師,她還抄襲!”
謊都不會撒,她的本子上明明一個字都沒有!班主任望著那蒼白的“證據(jù)”和怒目而視的她,想了半天,最后無奈地對我說:“你這么高的個子,就不能謙讓一下嗎?”
憑什么呀!我們明明同歲,她長成這樣難道怪我?
我忽地一下站起來:“老師,我申請換位子,和正常身高的人一起坐!”
這話似乎擊中了姜麗麗的要害,她愣了半晌,隨即將態(tài)度緩和下來,對班主任保證以后會好好相處,跟著連續(xù)好多天都靜悄悄的,沒有鬧出任何幺蛾子。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已平息的時候,尹航忽然找到我,說周末想要約我出去玩。
“就我們兩個嗎?”我想拒絕,可望著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那些話我一句都說不出口,特別是當?shù)玫剿隙ǖ幕卮?,我更是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
但下一秒,我就清醒了:“為什么?”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闭f著,他的眼睛垂下來,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心思。這讓我有百分之八十的理由相信,那個地方與姜麗麗有關。
不過被帥哥約會,是種榮譽。到了周末清早,我還是如約而至,并被他帶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那居然是我小學的時候住過社區(qū)大院。我奇怪地望著尹航,而他沒有說話,一臉深沉。
這時,姜麗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看來只有他約你才行?!?/p>
“原來你們合起伙來耍我?”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尹航,轉(zhuǎn)過身去,剛想要大步離開,可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布滿了零碎的小石子,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一個趔趄摔了下去。
就在尾椎骨著地的一瞬間,我感到了劇烈的疼痛,下半身好像根本無法動彈了。與此同時,我看到了姜麗麗手上的袋子。那些小石子是從袋子里撒出來的,而她臉上僵硬的笑容仿佛在說:小樣,敢污蔑我的身高,還敢不跟我一起坐,看我怎么折磨你!
“算你狠!”我咬著牙,使出最后的力氣,吐出這三個字。在我疼得眼前發(fā)黑之前,我也恍惚地意識到:姜麗麗還真不愧為心狠手辣的聰明學生,這下我十有八九是要癱瘓了——如此一來,我們倆的身高,也就扯平了。
后果
我被確診為腰椎間盤突出,說是好好調(diào)養(yǎng)之后就會康復,但一想到從今往后不能做劇烈運動,我就有些恨姜麗麗。
比我更生氣的是媽媽,她每次來到病房都會念叨起那個導致我受傷的女生:“把你弄成這樣,居然連探視都不肯,真是過分!”
倒是尹航經(jīng)常來看我,但那又有什么用。我一見到他就氣鼓鼓的,不停地罵他是姜麗麗的狗腿子,他也不回嘴,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等我罵煩了,問一句:“你能原諒她嗎?”
什么?她連道歉的意思都沒有呢!可能是發(fā)覺我態(tài)度堅決,加上尹航在背后勸了姜麗麗幾句,她終于想通了。有天趁媽媽不在,她隨尹航悄悄地來到病房,進門就問:“如果我瞎了,不再繼續(xù)和你做同學,你會不會又忘了我?”
“放心吧!你把我搞成這樣,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不會忘了你!”我想也沒想,冷冷地哼了一聲,“真有你的,犯了錯不道歉,先博同情?!?/p>
她沒有反唇相譏,反而從兜兒里掏出一個東西,靜靜地放到我的手里,我一看差點沒氣死:居然是那天導致我摔倒的小石子!
“你又想搞什么花招來害我?”我正說著,媽媽帶著午餐進了門她見到姜麗麗后不禁愣了一下,隨即竟將她抱在懷里:“怎么會是你?你這么多年怎么一點兒都沒變!”
說著,媽媽猶豫地回過頭,看著我:“原來你早就記起來了……老同學來看你,怎么連水果都不準備呢?”
這是怎么回事?我愣愣地望著大家。許久,姜麗麗從媽媽的懷里走出來,垂著頭對媽媽說:“阿姨,我就是讓她摔倒的那個同學,可是我真的沒想害她。”
說著,她將那顆小石子拿起來,放在了手心里,怔了好半天,才猶豫著說:“這是鵝卵石,小學五年級時的暑假,你曾說過要送我整整一袋,你真的……都忘了?”
我對此真的沒有任何印象,只記得五年級結(jié)束后我搬了家,還轉(zhuǎn)了學。由于復讀了一次五年級的課程,于是和之前的同學們都失去了聯(lián)系,就連老房子的位置也是媽媽后來告訴我的。每次說起,我的心里都有些莫名的抵觸情緒。
對此媽媽解釋說,那是因為當年我為了撿鵝卵石,在河邊走得太遠,后來失足落水,受了驚,并導致一部分記憶喪失。我聽后不覺怔了一下:“那我以前什么樣?是不是很聰明,學習也沒這么差?”
媽媽悶悶地點頭,我忍不住厲聲尖笑,指著姜麗麗說:“看來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因為你倒霉的,上次是智商,這次是身體,到底有沒有完!”
面對這樣的事實,她終于開始想要道歉,但態(tài)度極其不誠懇,且理由重重:“那時候本來是我和你一起到河邊去的,可是當時我剛做了近視眼手術,怕角膜感染,所以……”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見死不救?”
我心說她的性格倒是一直沒有改變過,怪只怪當年的自己笨,為什么會選擇這么一個朋友。想著,我故作大度地擺了擺手:“算了,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次的我也當沒有發(fā)生,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瓜葛——求你了!”
說著,我不顧腰疼,硬生生地挺起身,向她僵硬地鞠了一躬。她見狀,咬著嘴唇,強忍住眼中的淚水,點點頭,二話沒說就跑掉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和追出去的尹航,再看看床邊被她重新放下的鵝卵石,心里除了冷笑,還有微微的難過,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而媽媽則似乎非常錯愕,她還沉浸在往事中,不停地喃喃自語:“奇怪……那孩子當年明明長得很高的!”
前因
那次之后,姜麗麗果真沒再來騷擾我,可我卻開始越來越多地夢見她。
在夢里,我們貌似又回到了小學時的樣子。兩人個頭相當,肩并肩地前行,有時候一起到河邊撿鵝卵石,有時候在一起溫習功課,更多的是吵架,甚至氣急了,還會跑到班主任那里告對方的黑狀。
我們總是在放學的路上邊走邊吵,吵得天翻地覆。然而即使那樣,我一旦回家吃過晚飯,又會馬上急匆匆地跑到她家樓下,理直氣壯地喊她的名字:“出來玩的時間到了?!?/p>
那樣子,像她對待尹航的刁蠻一模一樣。
這樣過了將近一周,終于有天夢醒后,我忍不住給尹航打了個電話:“她跟你說了很多關于我們的事吧,你能不能告訴我?”
好脾氣的尹航二話沒說就奔來找我。可我們四目相對時卻誰也不知該如何先開口,隔了好一會兒,還是他先說話。
他說,姜麗麗患有天生性高度近視,而當年我每次吵不過她,都會拿這個說事。所以她沒等到年齡,就不顧家人的反對,執(zhí)意用壓歲錢做了矯正近視的手術,恰巧當時去的醫(yī)院也不太負責,不僅同意手術,還沒有告訴她可能引起的副作用。
所以后來近視復發(fā),伴隨引發(fā)了嚴重的干眼癥,她一直飽受折磨,還怕讓家長擔心,遲遲忍著不說。
“她什么事都忍著不說,”尹航看了看我,“彈琴越彈越快,也是因為害怕失明而產(chǎn)生的焦躁,并不是什么控制欲……”
“你的意思是,造成這個結(jié)果的人,是我?”我感到既難為情又匪夷所思,她真的那么在乎我說的話,我們當年真的有那么好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尹航似乎無法回答,畢竟他不是當事人,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我和姜麗麗之間的事,謹慎的他生怕說出任何一句含糊的話。于是,想了很久,他說:“我只知道,她因為你的落水和失憶,一直耿耿于懷。每次想起時她就神情恍惚,連飯都吃不下。我甚至懷疑,她是因為你的事,心理壓力過大,才不長個兒的。”
整個世界安靜了,連呼吸都在那一瞬間靜止,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猛烈的脈搏跳動聲,可嘴上卻依舊強硬:“得了!她根本不是那種人!再說,當時我們都很小,哪有那么重的心思!”
“那只是你的個人看法?!币较袷侨塘撕芫茫K于有些生氣,他默默地站起身來,淡淡地望著我,“知道嗎,要不是姜麗麗一直求我和她演這場‘情景重現(xiàn)的戲,我早就不想理你了。你太冷漠,也太自我……”
除了那句侮辱,我似乎聽不懂他的意思,而他也不想再解釋,只是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現(xiàn)在都不需要了,姜麗麗的眼睛狀態(tài)本來就不是很好,現(xiàn)在她被你打擊得已經(jīng)選擇暫時休學了?!?/p>
什么?我茫茫然地愣在病床上,心被攪得很亂。正想找借口甩開這感覺,我卻聽到前來送飯的媽媽說起剛剛她和班主任的電話:“你之前和姜麗麗同桌?。慷紱]聽你提起過。班主任說,此前姜麗麗不止一次私下找過她,千求萬求的,最后竟然哭了。班主任雖然覺得身高有差距,但知道你們的關系那么好她就同意了,沒想到現(xiàn)在搞成這樣……”
那是怎樣的情形呢?對自己眼睛無比小心的姜麗麗,居然肯為了和我再次做朋友,豁出去流淚……她其實是這種人嗎?
我再說不出話來,只一遍遍地問媽媽:“她現(xiàn)在在哪兒?”
“不知道,聽說那個老社區(qū)要動遷,最近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搬走了。”
天?。槭裁粗钡竭@一刻,我才那么真切地想見到她!
再見
出院后的我開始用班主任那里留存的電話尋找姜麗麗,可每次都無人接聽。我又找到很多曾經(jīng)的小學同學,甚至去了那家流浪貓收容站,但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我無法找姜麗麗問明當時的情況,只好向同學們詢問有關我們的點點滴滴,用他們的回憶來尋找線索。
在那些講述中,我似乎再次看見了好勝的我們,為對方跟別的小伙伴玩耍不理自己的樣子而惱羞成怒。最后我們只好約定:只要看見對方和別人玩,就走上前去說一句“我要去音樂教室練琴了”,那樣,對方就會放下手中的一切,樂滋滋地隨她而去。
這原來是我們友誼的暗號!姜麗麗那所謂與尹航是小學朋友的關系和對尹航的無理取鬧,原來都是為了讓我看到當時的自己。她一定知道失憶的人不能妄加刺激的傳言吧,她總在不停地為我考慮……
“其實姜麗麗心思很重,遇事總前思后想,生怕搞出個兩難的結(jié)局?!?/p>
在貓咪收容站里,工作人員的話讓我忽然理解了當時被班主任誤會時,姜麗麗那手足無措的神態(tài)以及摔傷后,她猶豫著怕面對我的心情。
我不知道這樣的她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放下心頭的糾結(jié),做出直面我和直面過去的決定。雖然心懷內(nèi)疚,但她真正在意的也許并不是我的原諒或理解——面對這份友誼,她只想問一句:“如果再分開,你會不會又忘了我?”
我們曾經(jīng)那么害怕失去對方的友誼,可后來,卻連友誼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我想過直接去找尹航問她的情況,畢竟,以他對她的喜歡,一定早就取得了聯(lián)系。只是,他一定不想讓我再在她面前出現(xiàn)了。
而那每次都無法打通的電話,也昭示著姜麗麗在經(jīng)歷了這一次次事件后,對我心灰意冷吧。
于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握著她留給我的那顆鵝卵石,為這段友誼做個了結(jié)。
就這樣,某個周六的清晨,我去了河邊,卻意外地見到了坐在風中發(fā)呆許久的姜麗麗。
她像是經(jīng)常來河邊。望著驚愕的我,她很熟練地騰出一塊干凈的空地,我們并肩坐在了一起。雖然心知對方來這里的意義,但誰也不肯先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你的眼睛好了?”我終于甘拜下風。
“幸虧被你氣了那么一下子,我都不想繼續(xù)上學。看見你的位子,就和爸媽說出了真相,這樣一休息,干眼癥反倒好了很多,據(jù)說會很快康復。”說著,她有些不情愿,“可是以后又要戴眼鏡了?!?/p>
“你戴眼鏡也會很好看的。”
她可不信我的違心之詞:“我們那時分開得太急,連照片都沒留,何況你連我的樣子都忘了,你怎么可能知道?你總是隨口亂說,就連答應的那袋鵝卵石都是我自己后來撿的……”
提起那袋鵝卵石,我的氣又騰地一下冒出來:“既然我那么差勁,你當初又何必費勁地再和我交朋友呢?!?/p>
而她根本沒有介意,反而笑著看我:“我是主動要求和你同桌不假,可友誼的橄欖枝是你先遞過來的啊!說白了,你也想和我成為朋友,不是嗎?”
是嗎?我想到當時的情景,不由得想跟她爭個高下,但隨即又想:我們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啊。
“你讓著我有什么不行的?”她像是猜到了我的心里話,也退了一步,指著我的大長腿說,“你明明就比我高?。 ?/p>
又來了!我剛要回擊,身后卻傳來尹航的聲音:“對啊,你們這對最萌身高差,要好好的!”
好傻??!我忍不住朝姜麗麗翻了個白眼:“這個稱呼到底是哪個神經(jīng)病在學校里第一個傳出的,我絕饒不了他!”
“那還用問?”她輕輕一笑,指著胸口說,“就是我啊?!?/p>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