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鋒

詩人顧老三的妻子是個賭鬼，不僅家被她賭窮了，連顧老三苦熬苦掙的一點寫字錢，也讓她拱手送人。

賭了一夜的妻子直到天亮才回家，丈夫和兒子還在睡夢中，她肚子餓，踮著腳尖想找點什么充饑。可哪里有吃的，碗柜是紙箱做的，里面根本裝不住食物。三條腿的桌上，有半個饅頭，上面放張小字條，字條是丈夫顧老三謅給她的勸賭詩，她一面咽那半個饅頭一面看：一夜賭到亮，臉色如鍋灰。像個出土的，來自馬王堆。你若還要賭，我倆從此吹……

妻子別的都不怕，就怕丈夫和她吹燈，丈夫人好，還能寫詩，又能當家，對她好賭一忍再忍，要是別人，還不知吵成什么樣。因為怕吹燈，她也想改，但賭癮一上來，她就不能顧了，手氣又不好，將家里的一點買米錢、買油錢都給輸?shù)镁狻?/p>

又一次，她夜半回家來，唉聲嘆氣的。這回，真的連半個饅頭也沒有，桌上的破籃里裝著一只碗，碗里放一字條，上寫道：沿山村，過小橋，指你討飯路一條。帶只狗，帶只貓，去找當年外婆橋……

妻子輸了錢，心情哪里會好，男人又嘲諷，心里更難受，想改又改不掉，這日子就不想過了，于是就在長街的熟人那里，賒了一根尼龍繩子帶回家來。

她在破吊扇上系好繩子，打算一死了之。誰想到那上面又落下一張字條來，道是：賭博鬼，不是人，街上賒來小麻繩；輸了想尋死，想想還有一場輸來一場贏。

丈夫?qū)⑺畔聛?，說：“你不要死，我這里還有一點錢，是在外婆家借來給兒子交學費的，你拿去再扳一次本，你總得有一回贏的時候吧，要是不能贏，只能徹底改了?！?/p>

見有了賭本，妻子又高興了，對丈夫說：“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這回有你的支持，準給你贏個盆滿缽滿。”

丈夫也抱一點幻想，妻子能贏更好，不能贏，這回真要洗手上岸了。

片刻工夫，賭鬼李老婆子來敲開他家的門，對他說：“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顧老三沒搞懂：“我干嗎要跟你走？”

李老婆子一笑：“小伙子，你老婆將你輸給我啦，跟我走吧，好歹我家還少一個喂豬的?！?/p>

選自《喜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