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國娟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北京100871)
宋無佛會寺
——對石篆山《嚴遜記》碑的分析*
褚國娟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北京100871)
北宋石篆山《嚴遜記》碑提供了很多歷史信息,細致分析《嚴遜記》,可知宋佛會寺并不存在。嚴遜在分家以后對整個家族的資產并沒有支配權,其養(yǎng)老糧除去生活之用和造像費用,并沒有多余的錢用來供養(yǎng)寺院和僧人。嚴遜的兒子們并不支持造像舉動,石篆山土地不會捐給寺院,而是3個兒子均分。希晝只是嚴遜的親戚或者是他比較推崇的僧人,是從外地請來參加石像落成典禮的,并不是“佛會寺”開山住持。明代的佛惠寺重修者,有意捏造了宋“佛會寺”的存在是為了寺院經(jīng)營上的考慮。
《嚴遜記》;歷史信息;佛會寺
重慶大足西南25公里三驅鎮(zhèn)佛會新村有一處風景秀美的山崖,崖面曲折續(xù)斷,形似篆字,名為石篆山。北宋嚴遜造像就位于此山上,整個造像系統(tǒng)鑿于北宋元豐五年到紹圣三年(公元1082—1096年)。造像的主體在佛灣,也稱子母殿,位于山頂東南面的砂巖崖壁,該處造像通編為1-9號。第二處造像為2003年3月5日發(fā)現(xiàn)的子母殿對面約800米處的西向山崖,共四龕石刻及一塊摩崖殘碑,現(xiàn)將其編為10-14號,稱為新五龕。第三處為附近佛惠寺里的《嚴遜記》碑以及佛會之塔。
《嚴遜記》碑位于佛惠寺關圣殿左側,此碑文字豎刻,置于素面座上,高寬厚為204×108×17cm。碑下兩角各刻有博山爐,忍冬紋繞于碑邊。碑刻22行,共865字。按其首行,題名應為“警人損動諸尊像及折伐龕塔前后松柏栽培記”,按碑末落款,撰文者為“嚴遜”,書寫者為“甥遂州表白僧希晝”,上石者為嚴遜的三個兒子嚴駕、嚴于程、嚴驥。
清代劉喜海的《金石苑》首次收錄了《嚴遜記》碑,取名為《宋石篆山佛惠寺記》,并認為佛惠寺是劍南名僧希晝的開山道場。清代嘉慶年間,邑人李型典寫了《游石篆山記》,在這篇文章中,作者認為《嚴遜記》碑文字多訛,不是宋代希晝的手跡。2003年,研究人員在石篆山石刻新址發(fā)現(xiàn)了一塊摩崖殘碑。此碑在熾盛光佛十一曜龕左側,豎刻,碑底部殘存25行,每行各3—8字不等,除個別字有區(qū)別外,殘存的文字跟寺碑的文字完全一致??磥砬宕钚痰涞膽岩墒菍Φ模卤悄ρ卤姆?,錯漏難免。1999年《大足石刻銘文錄》編纂時進行了墨拓、辨認、抄錄,并根據(jù)《金石苑》內容補齊了風化不能辨認的文字?,F(xiàn)將碑記原文抄錄如下(標點為筆者所加):
釋迦如來滅度,于今二千三十九年,其教流于中國幾千年矣。中間,為建后立宗,多古復引,所斥似是而非。因以廢興而終不至于泯滅者,其教能使人愚者避惡、趨善、息貪;能使人賢者悟性、達理、不昧因果。是于先王致治之禮法,蓋有所補,而不可一日亡也。予讀佛書,年體修行,持齋有日矣。生佛末法,不親佛會,不與勸請,去佛時遠,思作佛事,而莫之能也。于是,稱力復斯以錢五十萬,購所居之鄉(xiāng)勝地曰石篆山。镵崖刻像,凡十有四:曰毗盧釋迦彌勒佛龕,曰熾盛光佛十一活曜龕,曰觀音菩薩龕,曰長壽王龕,曰文殊普賢菩薩龕,曰地藏王菩薩龕,曰太上老君龕,曰文宣王龕,曰志公和尚龕,曰藥王孫貞人龕,曰圣母龕,曰土地神龕,曰山王(龕),(曰)常住佛會塔記。龕堂塔前后左右并植松柏及花果雜木等。元佑五年,諸像既就,所植亦皆長茂。春時節(jié)日,往往為鄉(xiāng)人瞻禮、游從之所。予漸老,不及見予身之后,子孫智否?有能成予之智而常切護念者?因書予志,以告于人:
一者,凡龕堂塔像,所作示(不)以財貨為吝,精擇奇工,不計時日,及金彩妝繪褫,每親拂拭,人或不思,妄加毀破,及癡小嬉戲,不為告諭;
二者,龕堂塔前后各十丈地,不架屋宇,而專植松柏及花果者,蓋以謂屋宇之庇,久不茸則頹弊,而松柏之茂,愈久而陰覆愈密,人或不思,妄加折伐;
三者,游禮之人,皆善知識。其有不善之人,肆很(狠)恃強,侵侮凌辱,或酗酒博簺,以致爭競。
如是三者,實非予所造像志。茍不知所戒,則恐種福之地,亦長禍根。且地獄天堂,不過一念之間。而報應分明,猶形影聲響,人所宜覺知者也。若今所造龕堂塔像同為愛護,龕堂塔之前后左右,各十丈地,松柏喬本得無折伐,游禮之人,各生歡喜心,共起慈悲行,共成佛事,以畢予志,乃幸。
予本遂州潤國人,父應役小溪,因舍縣之北隅。天圣中,予九歲,父以避役居昌元今賴川宅,且病。是時,小溪方買旁居人宅,以廣公宇。既賣宅,又聞父病,尋來寓居于此。因置古村、銅鼓、石篆莊,各種松柏數(shù)十萬余。辛酉年,輒以三處莊均付三子,且歲貯二千斛,以充齋粥湯藥之具。凡造像所廢皆其余也,子孫勿以付田疇、園林為不均,與今龕堂塔前后左右十丈地內松柏花木為未分而折伐之,以自取禍。近歲,鎮(zhèn)州得古鐵塔,其間造塔人姓名,一一皆今時人。又今知,靈泉縣傅奉議耆于長松山,沿夢尋佛像,削土石上,得唐大歷年造佛像碑記,亦官姓名。因略記本末,安知百千年之后,不睹于此。元佑庚午歲二月十五日,嚴遜記,男駕、于程、驥刻石,甥遂州表白僧希晝書。
圖1 摩崖殘碑
碑記是理解嚴遜造像的一個最重要的史料,通過它人們已經(jīng)了解了關于造像的一系列問題,比如新發(fā)現(xiàn)的五龕之所以跟佛灣九龕是同一造像系統(tǒng)是基于碑文的記錄,有些沒有榜題的造像如何確定其圖像志內容也基于碑文。在筆者看來,碑文所能提供的信息還遠不止這些。本文以銘文為核心,結合史書文獻,采取文本閱讀和剖析闡釋的方法,從藝術的社會學、民俗學,經(jīng)濟學、思想史等角度切入細節(jié)分析和上下文的解讀。
(一)嚴遜的家庭背景
根據(jù)碑記所述,嚴遜原籍遂州小溪縣潤國鎮(zhèn),嚴父在小溪縣服役,全家跟著住到了小溪縣城的北郊。后又購買鄰居家的房子以擴充住宅面積。嚴遜9歲的時候,他的父親為了逃避服役遷徙到了昌州昌元縣賴川鎮(zhèn),并在那里置辦了住宅。不久,嚴遜的父親病了,全家就賣掉了小溪縣的住宅一起遷到了昌元。一遷到昌元,嚴家立刻就購買了古村、銅鼓、石篆三個莊園重建家業(yè)。由此可見,嚴遜小時候家庭財產就十分豐厚。
嚴家的富有還可以從其父親的避役舉動看出。北宋初期,民戶按照財產的多寡被分為五等,稱為“五等丁產簿”。天圣七年(1029)朝廷頒布了《天圣令》:“凡差科,先富強,后貧弱;先多丁,后少丁……其賦役輕重、送納遠近,皆以此為等差。”[1]宋代差役的特點是,鄉(xiāng)村下戶的職役較少,上戶的職役較多較重。嚴遜父親跨州遷徙,并在昌州購置賴川宅,其家通過在不同州府置辦房產的方法將家庭財產分散,這樣其戶口等級就可以降低,負擔的賦役也可以減少。對于財產較多的上等戶來說,《宋史》所載的避役方法有兩種,一種是“上戶析為貧下之戶”,一種是“實田隱為逃絕之田”。嚴家從其避役的方法來看,應屬于上等戶。作為上等戶,僅是多交點錢糧也許沒有什么困難,但是上等戶往往面臨的不僅是財產上的損失,更是精神上的焦慮、負擔以及財務上的破產危險。宋代的服役分夫役和職役。所謂夫役就是免費付出勞動修建一些公共設施,由下等貧困戶承擔,而財產豐厚的上等戶承擔的一般是職役。職役就是封建政府輪流征調鄉(xiāng)村上等戶擔任州縣公吏和鄉(xiāng)村基層組織的頭目。其中鄉(xiāng)役包括里正、耆長等,負責催督賦稅,督捕盜賊和防止煙火等。州縣役,是在州縣官府中擔任公吏,包括衙前、人吏、承符、散從、步奏官、院虞侯等;負責管理府庫,運輸上供官物,籌辦時節(jié)宴會,送迎官吏,管理館驛等。這種職役的可怕之處在于,責任過于重大,催不上來的稅,官府丟失的財物等要由服役者承擔,由于富有還經(jīng)常受到官員們的敲詐勒索,因而職役對于上等戶來說有傾家蕩產的危險。蘇轍言:“舊差鄉(xiāng)戶為衙前,破散人家,甚如兵火?!彼抉R光言:“按因差役破產者,惟鄉(xiāng)戶衙前有之,自馀散從、承符、弓手、手力、耆戶長、壯丁,未聞有破產者?!眹肋d的父親應役小溪時,屬于州縣役。在這時,嚴遜全家從鄉(xiāng)鎮(zhèn)遷到縣城居住,說明他父親從事的是衙前以下散從、承符之類沒有風險的職役。但后來,也許是要充當讓人聞風喪膽的衙前,害怕災難降臨到他的頭上,于是只有逃避。
從以上輕易購買田宅、避役方法、避役原因來分析,嚴家是鄉(xiāng)鎮(zhèn)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上等富戶。
(二)嚴遜造像的經(jīng)濟來源
辛酉年(1081)的嚴遜大約60多歲,他把3處莊園分給3個兒子,又花錢50萬購買了石篆山。“錢50萬”是個什么概念呢?自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始,朝廷在四川實行了10年的貨幣停鑄政策,四川大鐵錢的購買力大大提高,一直到北宋末,物價比較低廉。熙寧二年(1069年)以后的銀錢絹米兌換價基本保持“銀每兩、絹每匹直一貫四五百文……米每石一貫二三百文”[2]的比價;元豐二年(1079年),川峽絹價為“千三百”[3],元祐初年(1086年),成都路絹“千四五百”[4],斗米六七十文[5]。從這個物價走勢來看,在元豐年間四川大鐵錢的購買力是比較穩(wěn)定的,只是米價在遇到豐年時則有大幅縮水的情況。以銀錢比價計算錢50萬,大約為白銀345兩,以米價計算錢50萬在元豐四年(1081)估值500石?!胺彩咭跃攀锇霝榉ǎ藵h秤三百四十一斤也”[6]。宋代的1斤是16兩,1兩為40克,1斤即640克,所以1石就是59.2公斤,500石就是29 600公斤,按今天大米的平均價格5元1公斤計算,石篆山的地價大約是今天的148 000元。
按照古代中國的家族法,作為一個生前分家的長輩,嚴遜已經(jīng)卸任家長的職位,對于整個家庭財產的支配權也喪失。分家之后他可以支配的財產是分家時家庭清單為其保留的“養(yǎng)老地”,或者兒子們共同承擔的贍養(yǎng)經(jīng)費“養(yǎng)老糧”。一般人家二者取其一便可。分家慣例規(guī)定,分家之后父母養(yǎng)老的生活水平不得低于兒子們的生活水平,憑嚴氏家族的雄厚實力,嚴遜的晚年生活很不遜色。嚴遜在分家后的收入是“歲貯兩千斛”。從秦漢以來一直到南宋末年改革度量衡之前,斛和石是相通的重量單位。2000石就是118 400公斤,仍按5元1公斤計算,嚴遜退休后的年收入將近60萬元。也就是說,嚴遜一年的收入夠買4座石篆山。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這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當然,“兩千斛”不是嚴遜的純利潤,在這些收入中要除去“齋粥湯藥之具”之類的消耗,那么北宋時期的日常消耗是多少呢?從以下這則材料可以清楚地知道。北宋曾鞏(1019—1083)《救災議》曰:“有司建言請發(fā)倉廩與之粟,壯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以中戶計之,戶為十人,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幼者四人月當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戶月當受粟五石……如一戶得,下戶常產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7]一個人口數(shù)量為10人的中戶家庭,6個壯年,4個孩童,一月的口糧是5石,一年只要60石,當然,這只是極端困難時期的口糧不包括其它消費。嚴遜分家之后,與老伴的日常消耗按200石來計算的話,消耗總收入的十分之一,嚴遜退休后的純收入每年仍有50多萬元的節(jié)余。
那么嚴遜的這個收入在整個宋代社會中屬于什么水平呢?貧困戶的積蓄不到“粟十石”“錢五千”。按照元豐俸祿制度,昌州最高長官刺史的每月俸祿是俸錢“一百千”,祿粟“五十石”,年收入是120萬錢,600石,全部兌換成糧食為1 800石,相當于現(xiàn)在的539 800元,再加上其他的布匹、食材、薪碳之類,刺史的年收入大概2 000石,約60萬元。嚴遜退休后的年收入跟宋代有名的州最高長官的高薪不相上下。如此高的年收入,嚴遜經(jīng)營3個山莊50年也沒有擴大規(guī)模,這是很令人迷惑的事情。難道與繁重的賦稅和徭役有關系?
由上可知,花15萬元購買石篆山,用養(yǎng)老糧開窟造像,對于嚴遜來說是完全“稱力”的。“凡龕堂塔像,所作示(不)以財貨為吝,精擇奇工,不計時日,及金彩妝繪褫,每親拂拭?!彼脑煜窆こ?4個龕窟花了15年,平均每年一個,正是“不計時日”,他請的文氏工匠有“處士”的頭銜,一百年后還有人打著其玄孫的名義招攬工程,可見正是“精擇奇工”;建成以后還要“金彩妝繪”,整個工程花費巨大,正是“不以財貨為吝”。這樣的花費,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石篆山的石窟規(guī)模不小,但其贊助人只有嚴遜一人,連他兒子都沒有參與。佛安橋石窟也是屬于莊園主開鑿,但其規(guī)模比不上石篆山,從其題記來看,出資發(fā)愿者幾十人,親戚朋友族人人人有份,其中還有專門募集資金的“化首”,比之嚴遜的資金投入,少的太多。
大足北山多寶塔第55號龕的銘文稱,該塔的第11級,為當時昌州永川縣的某家人“布施大錢五百貫”建造?!按箦X五百貫”[8]也相當于50萬錢,也就是米500石,修一級寶塔的錢可以買一座石篆山,可見建造建筑的費用要遠遠高于購買土地的費用。而石篆山石窟不僅有建筑的成分,更是高級別的藝人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成果,其造價肯定要遠遠高于寶塔的價格。嚴遜的造像活動是在家庭共產狀態(tài)結束以后實施的,造像所廢必定花了嚴遜退休金的大部分,甚至極大地壓縮了他的生活費用,僅靠其一人之力再建立寺院供養(yǎng)僧人,這是不可能的。再說造像完成以后,嚴遜已經(jīng)是80多歲的老翁,既然在造像之初,并不是全家族的公共資產參與造像,在其去世之后,已經(jīng)分家的兒子們更難以聯(lián)合起來供養(yǎng)寺院。從經(jīng)濟條件上來看,嚴遜建立并供養(yǎng)寺院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合法性問題
后周世宗的廢佛舉動,給宋代宗教政策很大的借鑒意義。宋太祖、太宗、真宗三個皇帝都實行了比較溫和的宗教政策,不破不立,保護現(xiàn)存者,限制再興建。仁宗、英宗時,加強了對佛教的控制,對于一些無名額的私建的寺院進行拆除,較大的有一定規(guī)模的則歸官方管理。當然這些受到限制的只是民間私人建立的寺院,而皇室可以任意建立寺觀,達官貴人、高僧大德建寺院則實行“陳乞”的制度,向官方申請名額,得到允許就可以建寺院。嘉祐四年(1059),朝廷規(guī)定陳乞者的資格為:親王、長公主及現(xiàn)任中書樞密院并入內內侍省都知押班,神宗時又放寬至曾任兩府、入內內侍省職者于10年內陳乞。
嚴遜如果想在石篆山建立寺院不是想建就能建的,需要一定等級和職務的人幫他申請名額,從其自身的敘述來看,他并沒有辦過此類手續(xù),他也只是普通的地主階層,他自己及家人沒有資格申請寺院名額是肯定的事情。
雖然宋代宗教政策禁止私人沒有名額的情況下建立寺院,但并不能夠令行禁止。宋代是宗教盛行的年代,而政府批準的名額太少,民間私自違建的寺院數(shù)量要遠遠大于批準的數(shù)量。這些寺院的命運并不完全是拆除,達到一定的規(guī)模如房屋超過30間的就可以得到朝廷的賜額,只有規(guī)模較小、祭祀的對象不得當、祭祀的方式違法的情況下才被取締。因而先斬后奏的情況也是很多的,不排除嚴遜也有這種先建設再爭取賜額的可能。但從其謹慎的性格來看,嚴遜似乎不像他父親那樣敢于冒險。
(二)土地問題
假設嚴遜在沒有賜額的情況下建立了寺院。寺院需要駐寺僧、田產等維持運轉的東西。這時寺院跟嚴遜的關系可以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嚴遜把土地捐給寺院,寺院獨立經(jīng)營、自負盈虧。大足玉灘石刻第6號龕的銘文道:“奉佛女弟子高氏桂一娘女母舍錢一百貫文,買田施本巖……住巖僧法隆記”。大足南山何氏家族運用的也是此種方式,何氏一家將自己的土地捐給道觀,道觀有了自有的土地,建立道觀才是合法性的條件之一。
但捐獻土地對于嚴遜來說是不可能的。石篆山造像反映了一個重大的家庭矛盾。嚴遜造了規(guī)模宏大的彌綸三教的石窟,然而在發(fā)愿文里,絲毫沒有提及任何家人。其實,他有3個親生兒子。為什么不提及兒子呢?《嚴遜記》碑透出了隱情。嚴遜發(fā)愿造像是他一個人的決定,沒有取得家人和兒子們的同意和支持。甚至可以想象,因為耗費大量家產,兒子們堅決反對,要求先分家。宋代的法律規(guī)定,祖父母、父母還在世就要求分家,要判3年徒刑,甚至更嚴厲地要殺頭;如果父母要求分家,則父母也要判刑2年。當然川峽兩路的習俗是父母還在就“別籍異財”,這令封建政府也十分頭疼。總之,嚴氏父子之間的關系不如大足何氏一家和睦是肯定的。這從嚴翁碑記中擔心兒子們爭奪石窟土地、砍伐附近花草樹木、破壞道場的后顧之憂來看,兒子們肯定不支持他的造像。石篆山雖然是嚴遜的養(yǎng)老地,屬于他的私有財產,但是他并沒有隨意處置的權力,比如捐獻或者典賣,因為這會傷及兒子們的利益,造成家庭的不合。封建時代的家長很難當,兄弟叔侄因為財產問題對簿公堂的事情十分普遍。從嚴遜公開透明地交代經(jīng)費來源均在自己的可支配范圍內、以一種勸誡的口吻囑托兄弟不要爭訟等話語來看,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私人信仰造成整個家庭的不愉快,因而在沒有經(jīng)過家庭其他成員同意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捐掉涉及他人利益的土地。嚴遜在碑記中明確表示石篆山土地最終會歸其兒子們所有,希望他們不要因分配不均而爭執(zhí)。在各個造像題記里,沒有任何家人的參與,但是在摩崖碑上,刻石者卻是嚴遜,3個兒子。這里有什么用意呢?嚴遜特地請了家族里的親戚同時也是德高望重之僧人作為第三方見證,也許是讓兒子們永遠銘記父親在碑記中的警告。
另一種方式是自始至終寺院是嚴氏家族的家廟,由嚴氏出錢供養(yǎng)寺院。這種方式更不可能,還是因為其家庭并不一致,嚴遜百年后,寺院的存亡是個問題。嚴遜碑記中沒有涉及寺院的土地問題,可見這一問題根本不存在,也就是沒有捐地建立寺院的打算。
(三)住持、贊助人問題
有了寺院就需要有駐寺僧人,后世普遍認為希晝是佛會寺的開山住持。在宋代,寺院建立的住持選擇有幾種制度:一種是官方任命,一般是五山十剎這樣的高等寺院;一種是十方住持制,一種比較民主的選舉制度;還有一種是甲乙徒弟制即師徒傳承。這些都是比較正規(guī)的大規(guī)模寺院的住持制度。一般的私人建立的寺院實行的是勸請制度,即創(chuàng)辦者自己聘請高僧來擔任住持。就佛會寺作為鄉(xiāng)村小規(guī)模寺院來說,其最可能的住持制度就是勸請。那么希晝是否就是嚴遜勸請的住持呢?答案是否定的。
首先,嚴遜明確表達了自己“不予勸請”的態(tài)度。在巉巖刻像以前,嚴遜的佛教信仰活動只是讀佛書,體驗修行和持齋,他很清楚地知道,在末法時期,佛之正法衰頹,而僧風濁亂,再怎么努力宣揚光大佛法都是無能為力的事情,即“去佛時遠,思作佛事,而莫之能也”。嚴遜對佛教的信仰有一些悲觀,他所謂的“不親佛會”是指不去寺廟里參加僧人的講論,也就是他不喜歡結交僧人。他認為只是按照自己的私人需要秉持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進入公共的空間?!安慌c勸請”的“勸請”可能有兩種含義。一是在心底里至誠呼喚、祈禱佛的來臨,請他久住世間,度脫眾生。嚴遜認為佛離開已經(jīng)太遙遠了,他不信經(jīng)過至誠呼喚,佛就能來臨。再說這種勸請的實施者是菩薩,一般人不可能做到。所以嚴遜的“不與勸請”不是這種含義。第二種含義就是勸請開山。根據(jù)《佛祖統(tǒng)紀》《禪林象器箋靈像門》的規(guī)矩,開山有勸請開山及創(chuàng)建開山之分,創(chuàng)建開山系親自開創(chuàng)寺院,并自任住持。勸請開山則雖親自開山建寺,然另請有德之僧任住持。嚴遜的“不與勸請”應該是不勸請高僧擔任住持的意思。
其次,希晝不是駐寺僧,也不是開山僧,是臨時外請的表白僧。碑文末尾“甥遂州表白僧希晝書”的落款制造了千年疑案。明代人根據(jù)碑文認為此希晝是宋代九僧之首劍南希晝,并且認為希晝是佛惠寺的開山住持。清代李型典、《金石苑》編纂者劉喜海因碑刻的錯別字而懷疑過這種說法。到了現(xiàn)代,陳灼、胡昭曦等人都考證過遂州希晝和劍南希晝的關系。從這些討論中,基本上得出一個可靠的事實:詩僧希晝生活在宋代初年,比之嚴遜的年紀大很多。在嚴遜造像活動結束時,120多歲的希晝即使活著也沒有可能在巖石上揮毫。
據(jù)《佛學大詞典》解釋,“法會及修法之際,于佛前申訴其愿望與目的而乞請三寶照鑒,稱為表白。又作啟白?!睋伪戆咨?,須是僧侶上座,或者職位或者年齡或者法性都需高于一般僧人。擔任表白僧,還要有四種才能?!夺屖弦[》卷上云:“一聲、二辯、三才、四博也。非聲無以警眾,非辯無以適時,非才言無可采,非博語無依據(jù)。”[9]從以上可知,擔任表白唱導的僧人一般是比較德高望重的僧人,既有才能,又有地位,但不是住持。希晝是遂州人,且是嚴遜的外甥,既是老鄉(xiāng),又是親戚,這樣,嚴遜才能在造像落成大典時把希晝請來擔任表白僧,并且書寫巉巖愿文。但看其它石刻題記中的僧侶落款,都會標明“駐巖僧”或者“本山住持”等身份,而希晝卻只表明自己的地域和職務,可見他不是駐巖僧,也不是石篆山住持。
總之,嚴遜不信任職業(yè)僧侶,也不喜歡機構性佛事,作為“白衣”,他認為正法的權威已經(jīng)不再存在于比丘的手中,白衣自己也可以作無上的修行。這種拋棄寺院相信佛陀的觀點正好跟西方宗教改革時拋開教會直面上帝時的看法一樣。就嚴遜佛教觀念來說,他不喜歡寺院等宗教組織和職業(yè)僧人,除非真正有修為的高僧。
明代以前,沒有任何文獻和文字提到“佛會寺”三個字?!秶肋d記》說明,沒有“寺記”,而有“塔記”。創(chuàng)建一個寺院跟鑿石窟是同樣重要的佛事,竟然沒有“創(chuàng)寺記”或者“住持記”之類的碑刻。佛會之塔的佛會二字是塔的名字,整個宋代沒有直接的文字證據(jù)說明有這個寺院。清代劉喜?!督鹗贰访端问椒鸹菟掠洝?,其根據(jù)也只是明代永樂年間張壁《重修佛惠寺碑記》及明僧慈渤的《述思古跡記》,而這兩碑文的根據(jù)也只是《嚴遜記》中的落款“希晝”。
明代人的希晝開山道場說是誤解呢還是有意為之?
(一)佛會塔的位移
現(xiàn)佛會寺右前方約50米處有一石塔,平面呈方形,最下面一層是塔基,塔基之上是正面敞開三面圍墻的中空亭堂式塔身,塔身內有一方柱,方柱前面有一面殘坐像,手捻佛珠。左右門柱內側各有3個木構件痕跡,左門柱刻“大明成化十八年(以下漶滅)”,龕內左上壁刻清同治三年裝彩記,“本山住持僧□□□□□院發(fā)心□□金身□□裝彩彌勒古佛阿難迦(葉)土地神像四尊,祈保山門清吉佛法常興,同治□年三月初六日”。塔身上面有一閣樓,閣樓正面是一佛二弟子龕,龕上是“佛會之塔”4字塔銘。閣樓左右側面是一窗戶,窗前各立兩力士,閣樓背面是一啟門圖像。閣樓上面還有一層圓柱形圖像柱,再上面是具有佛教特點的寶珠剎頂。
圖2 佛會之塔
學者們認為此塔就是《嚴遜記》中所說的“佛會塔”,從佛會之塔的結構樣式來看,應屬宋代。這種塔在結構上屬于單層式塔,也叫亭閣式塔,在四川地區(qū)的石窟中常見,多屬于唐宋,如圖3。
圖3 巴中石窟、夾江石窟中的單層塔[10]
陳灼在《大足石刻石篆山宋代造像及相關問題》一文中認為嚴遜記中稱此塔為“堂塔”是就其位置而言的。“佛會之塔”建于佛會寺廟堂之右前,故稱“堂塔”。這條值得商榷。
塔在印度的佛寺中是最重要的建筑,流傳到中國以后,也遵循著“寺院一體,塔踞中心”的布局方式。隋唐以前,佛寺中的中心崇拜物是塔,到了隋唐以后,佛像代替了塔的中心崇拜地位。塔的位置和形制也改變了很多。雖然佛寺中一般都還建有佛塔,但佛塔不再居于中央,其位置是不固定的。佛塔可以建在中央主建筑物的兩旁,它也可以建在整個寺院的西南或東南角,或者建在寺院的后院中。塔的地理位置甚至可以離開寺廟,建在比較適宜的山頂。
塔在堂前就叫堂塔,并不恰當?!秶肋d記》碑說“龕堂塔前后各十丈地不架屋宇”,根據(jù)宋代度量衡制度,1丈=312厘米,10丈就是31.2米,這是一個比較長的距離,堂塔可以看作是一個獨立的建筑,而不是靠近或依附于禪堂的建筑。古代文獻也有堂塔之說,只不過“堂塔”是僧堂與佛塔的并稱,《佛教大辭典》之堂塔類目錄也是各種禪堂及佛塔的并稱。從《嚴遜記》所說強調“巉巖刻像”排除屋宇來看,此堂不是禪堂的實指。筆者認為“堂塔”是就塔的形制來說的,《丁福保佛學大詞典》在解釋“龕塔”條目時說,“有龕室之塔。即常塔也?!庇纱丝芍?,堂塔也許是“常塔”的誤寫,實際上是指有龕室的塔。
塔記是古塔的重要文字裝飾之一,主要記載塔的歷史、建造經(jīng)過、建塔人姓名、出資數(shù)目、塔的維修經(jīng)過等內容。塔碑一般用石材,字楷體立于塔周圍或鑲在塔的內外壁上。佛會塔碑的各個條件都符合,唯一不符合的是其地理位置。按照就近原則,依現(xiàn)在佛會塔所在的位置,塔碑不應該在300米之外的摩崖上。因而筆者懷疑,宋時的佛會塔應在摩崖塔碑附近,而不是現(xiàn)在的佛會寺外。塔身上面也沒有宋代的塔記,這說明宋塔的塔記就是新五龕處摩崖上的殘碑。
根據(jù)陳灼的說法,此塔是建在廟垣垠內的,踞新五龕約250米,踞佛灣約500米,在宋代跟寺院是一體的。如果此塔建在寺院之內沒有脫離寺院,那么它就可以享受到寺院院墻及僧人的保護,沒有必要以豎碑的方式“警人損動”,如果它真的屬于整個寺院的范圍,它周圍的十丈之外就還是寺院而不是一般林地。因此,筆者認為佛會之塔在宋代是脫離寺院的鎮(zhèn)山之塔,根本不包括在寺院以內;而包圍佛會之塔的廟垣應是明代遺跡,宋代的佛會塔根本不在現(xiàn)在的位置。
(二)明代對佛會塔的篡改
明代永樂年間張壁《重修佛惠寺碑記》讓佛會塔的情況變得撲朔迷離?!吧w自洪武己卯重建佛殿、法堂、方丈、兩廡、齋堂、僧堂、循而至于正殿,鐫鏤彌陀、觀音、勢至三身,及后甬壁觀音、羅漢,復鐫法報化三尊圣像,龍神祖師監(jiān)齋圣像,山門左右天王,建本師石塔一座,住持眾僧石塔三座,凡崩摧朽壞咸燦然一新”。張壁說洪武年間建了“本師石塔一座,住持眾僧石塔三座”共4座石塔,那么這4座石塔哪里去了?現(xiàn)存的佛會之塔跟明塔有什么關系呢?
上文提到塔堂正中有一面殘雕像,右膝樹立,左膝盤曲,右手扶右膝,左手捻一串佛珠于腿上。陳灼認為此像刻的是“觀音菩薩”,清同治年間的彩妝記認為是“土地神”,筆者從其裝束及手持的法物來判斷,此像既不是菩薩也不是神仙,而是禪師裝扮,應該是明碑所提到的“本師石塔”的本師像,即慶明禪師的雕像。見圖4。
圖4 祖師像
塔為宋代的佛會之塔,像為明代的本師像,這種情況如何發(fā)生的呢?筆者認為這是明代重修的結果。宋代的佛會塔原來不在寺院之內,明代重修時,下層第一級塔堂已經(jīng)毀壞,于是在佛會寺院內重修了底層塔身并把原來宋塔沒有毀壞的部分重新安置到新塔身之上,于是既保留了宋代佛會之塔的塔銘和造像造塔的風格,又在底層新加了廳堂和本師坐像改造為本師石塔。從“凡崩摧朽壞咸燦然一新”一句可以看出明代石塔不完全是新構,而是在宋代基礎上改建的。
從風格上來說,底層廳堂以上的各級建構風格更為精致婉約,靈巧飛動,風化更為明顯,塔角上翹幅度較大,屋檐邊緣有很明顯的弧度。而下層塔堂風格較為笨拙,飛檐弧度不夠明顯;跟圖3宋塔相比,其它石塔底層厚重,塔檐跟塔身之間有拱形門楣,而此塔缺乏。總之,此塔底層顯得粗糙突兀。
當然,本師石像也許是后代人挪進去的,并不能證明就是明代人所為,但是明代人把佛會塔挪入寺院卻是確定的事情,而且佛會寺里的《嚴遜記》碑也應該是明代挪塔時,對摩崖塔記的翻刻,因為原刻是摩崖不能挪動。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么明代僧人的動機值得懷疑。
(三)對宋佛會寺的捏造
石篆山佛灣第2號龕為志公龕,可明代的裝彩記卻把他誤認為魯班。從南朝以來,正史、佛教史、及宗教界人士對志公形象及裝束都非常熟悉并津津樂道。他的形象非常容易辨認,他特有的標志被稱為“志公符”,他發(fā)明的和尚戴的帽子被稱為“志公帽”。明代為什么會錯認?我覺得是僧侶自身的原因。唐代以來,人們就認識到僧人有三種境界“上士坐禪,中士誦經(jīng),下士修龕塔寺經(jīng)營”[11]。明代佛會寺彩妝志公龕的和尚就是這種出家人里的下士,只重經(jīng)營不學無術。明代的僧人更多的是把佛會寺及石刻看成一種經(jīng)營場所,而沒有認真地坐禪讀經(jīng),根本不知道志公其人。
宋代的石篆山主人,清高自許,不僅看不慣僧人群體里的污濁風氣,也以隱士之心遠離官員和名利場,對石刻的保護措施也是通過對信仰力量的呼喚來實現(xiàn)。明代永樂重修時的佛會寺卻做足了官場的功課,攀上了“準華陽郡主”的高枝,有了“命有司禁約”的氣派,邀請寫記的人也不再是高僧大德,而是“迪功郎蜀府典寶正、致仕前進士陳留張壁景辰”。一個如此善于借重權勢的寺院,對于宋代“九僧之首”的名號豈肯放過,捏造一個從未有過的希晝開山道場,把佛會寺的歷史搞得更久遠、更輝煌,這對于其寺院的名聲和經(jīng)營效益應該是有好處的。在關于石篆山的民間傳說中,佛會寺僧人的名聲很不好,熱衷于斂財而沒有善心,民眾有災難也不救濟??梢?,當?shù)厝藢Ψ饡虏]有好感。
令人不解的是,明代僧人在重修寺院時,應該是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新五龕所在地,但是他們不但沒有對石刻進行整修和保護,反而把一些重要的結構部件如佛會塔移向別處。他們在抄寫嚴遜記時,摩崖碑刻還是完整的,現(xiàn)在新出土的卻是缺東少西的殘碑。做完這一切,他們還對這一龕址進行了掩埋,直到2003年,這些龕像才重見天日。連清代人游覽石篆山時都不知道有新五龕這回事。對此筆者推測明代佛會寺的建設者為了某種目的而編造了宋代佛會寺及其開山者的故事,并且有意破壞并掩埋了原來的塔記和龕窟所在地。
嚴遜雖然是大莊園主,但在分家以后他對整個家族的資產并沒有支配權,其養(yǎng)老糧雖然價值不菲,但除去生活之用和造像費用,并沒有多余的錢可用來供養(yǎng)寺院和僧人。《嚴遜記》也揭示了嚴遜家庭的矛盾,他的造像舉動并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他沒有可以用來捐給寺院的土地,在其身故之后,兒子們將會把石篆山的土地均分。從土地及經(jīng)濟條件來看,嚴遜只是開窟造像,而并沒有能力建立寺廟。
買地鑿窟可以是自己私人的事情,但是建立寺院得有專門的機構審批。從嚴遜的佛教信仰特點來看,他對當時的僧人并沒有好感,也不喜歡與他們結交,而僧人希晝是他的親戚同時還有可能是他比較推崇的僧人,所以才從外地把他請來參加石像落成典禮的,希晝并不是像明代人認為的開山住持。
明代的佛惠寺重修者,有意挪移了帶有佛會塔銘的佛會塔的位置,卻沒有維修和保護遭到嚴重破壞的新五龕造像,在其抄寫完石刻碑記之后,竟然掩埋了新五龕所在地,使之幾百年不見天日。明代佛惠寺僧有意借助宋代九僧之首的希晝之名,而不顧希晝是宋初之人的事實。現(xiàn)存嚴遜碑與摩崖殘碑及碑記中的指稱很有出入,碑記中的造像完成時間也和實際上的造像完成時間有出入,明僧是否纂改了嚴遜碑的內容并有意破壞了摩崖碑刻不得而知,希望有人能繼續(xù)研究這個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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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駱曉會
No Fohui Tem ple In Song Dynasty——Analysis of The Inscription of Yan Xun in Shizhuan Mountain
CHU Guojuan
(School of Art,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 China)
The Inscription of Yan Xun in Shizhuan Mountain provides a lot of historical information.Based on the detailed analysis of the context,it is clear that therewas no Fohui temple in Song dynasty.Yan Xun could not control the whole family’s assets after separation,so his endowment could only be used for his life and building statues,So no money left to support the temples and monks.Yan Xun's sons didn't support him and they would divide equally the mountain land rather than give it to the temple.Monk Xi Zhou was just Yan Xun's relative or a monk he admired.He was invited to attend the inauguration ceremony of the stone statute butnot the firstabbotof Fohui Temple.In the Ming dynasty,the templewas rebuilt and a story on“Fohui Temple”was intentionally fabricated by monks for economic benefits.
The Inscription of Yan Xun;historical information;Fohui Temple
B929.9;B946.5
A
1674-117X(2014)01-0060-08
10.3969/j.issn.1674-117X.2014.02.013
2013-09-29
褚國娟(1978-),女,山東沾化人,北京大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宗教美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