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與性的十二種表情”捕捉過半時,我們終于來到了身不由己的“猜疑”——雖說是身不由己,但這次我們的兩位作者卻一點兒沒打算流露半點體恤之情,毫不手軟,句句是一劍封喉的真相,信不信,真的不由你!
韓松落 最大的猜疑
韓松落簡介:
著有《上帝是個不合格的藥劑師》《為了報仇看電影》、《為了報仇看電影2:猛虎細嗅薔薇》、《我們的她們》、《怒河春醒》、《百年葛菜美》等暢銷書籍。他把自己的后天屬性關鍵詞歸納為專欄作家,娛樂事件評論者,電影愛好者兼影評人,音樂愛好者兼歌曲制作者……從沒見準用那樣的筆觸寫過女明星,有情有義有悲憫,于普通人心有戚戚焉。
猜疑有大有小,對他人、對伴侶的猜疑,都是小猜疑,最大的猜疑是針對自己的: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夠獲得幸福。
曾經以為,吳奇隆對自己產生了這種猜疑。原因是,在他離婚后不久,突然因為《步步驚心》爆紅,接受采訪時,對記者說:“感情真的沒空想,但要當爸爸不難”,并表示,不排斥找代孕母親生子。這些話里藏著一點隱隱的雷聲,將一個人的辛勞、頹喪全都說盡,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已經對情感生活喪失了期待。直到去年,他和劉詩詩公布戀情,前段時間,他們主演的《步步驚情》播出的同時又傳出婚訊,盡管隨后他們予以否認,但所有這些訊息都說明,至少他沒對自己產生那種至大的猜疑。
之所以對吳奇隆格外關注,是因為他本人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個頒獎典禮上,他以獲獎者身份出現(xiàn),在休息室候場,沙發(fā)被眾多名人和隨行人員坐滿,他只好站在門口,每當有人進門,不管是大腕,還是陌生人,他都面帶微笑,點頭示意,在后臺候場時,他一直非常合作,跟個子比他矮的人說話,他會微微躬下身子。把他的過度謙和和他為了給家人還高利貸而瘋狂接戲、做生意的經歷聯(lián)系起來,不能不覺得,他很可能有那種認識慣性:自己和好的生活、好的伴侶之間有重重障礙。幸運的是,他只是暫時處于這個階段,并且終于走出來。
我卻也見過始終陷身這種狀況的人,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否認自己有幸福的資格,只敢尋求次一等的滿足,一旦有好人好事接近,就會對自己獲取幸福的能力充滿猜疑,并且下意識地躲避。
例如我的朋友小九。她生長在一個貌似嚴謹、實則嚴苛的家里,她是女兒,又排行老二,成為不折不扣的夾心餅干,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是在父母的貶斥、矮化、丑化中度過的,她的外貌、學習成績、家務水平都獲得了慘烈的批評。
這一切的后果,在她成年之后才慢慢顯露出來。大學報志愿,她認為自己“不可能考上什么好學?!?、“報太好的學校讓人笑話”,只報了一所三本院校,盡管她的成績足夠她去更好的地方;在學校里,每逢老師對她表示出重視,她就開始逃避、開始推辭,她對自己的否認持續(xù)了整個大學時代,囊括了一個大學生可能獲得的所有機遇,她認為自己“不可能上臺演講,一定會搞砸”、“完全不可能勝任學生會的工作”、“腿短,不能上臺跳舞”。
磕磕絆絆地走上社會,這種自我貶斥開始蔓延到她生活的角角落落。去商場買衣服,她糾結地放棄了自己喜歡并且也有能力買的那件,選了一件不喜歡的;買家具,她明明喜歡而且也買得起實木的,卻選了板式的,搬回家后,濃重的甲醛味半年不散,她只好把它們處理掉,又回頭去買實木的,花兩份錢,還折騰遭罪。問她怎么會這樣,她說自己當時大腦一片空白。也許,每當要做出選擇,她內在的自貶機制就啟動了:你不配,你不能。
她的感情生活也果然沒有讓人意外,她和一個已婚有孩的男人糾纏不清。有一次他們約會,我們假裝客人坐旁邊一桌幫她鑒定,該男身高不足一米七,臉色晦暗,埋單時從褲兜里掏出一把錢,鋼镚四濺。顯然,吸引她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這個男人帶來的自貶自虐感,還有不能和她結婚的現(xiàn)實。那個機制一直在發(fā)生作用。
而不幸其實也像烏鴉,往往會聞著這種人的味,飛速趕來,更加讓他們覺得,自貶果然沒錯。許多心碎,許多悲劇,就此發(fā)生。這是最大的猜疑,也是自戕式的祈禱:幸福一定與自己無關,而且往往能夠如愿。
小莊 信不信不由你
小莊簡介:
“科學松鼠會”創(chuàng)始成員之一,科技出版品牌“果殼閱讀”負責人,著有《愛與性的實驗報告》,最有趣的科學,她從不會讓你失望。
科幻作家劉慈欣在他很有名的《三體》中提出過“猜疑鏈”假設,其大致意思說的是兩個個體間因信息交流不通而對彼此產生不了信任,這規(guī)律普遍適用于整個宇宙中的文明交往。其實他所說的這個情形,正是來自博弈論中經典模型“囚徒困境”一個根本預設,也是形成問題的關鍵部分。
1950年,蘭德公司兩位職員梅里爾,弗勒德和梅爾文,德雷希爾提出了這一理論的雛形,后顧問艾伯特,塔克巧妙地引進了囚徒的場景,并命名為“囚徒困境”。它的一個簡單表述如下:甲、乙兩名嫌疑犯被抓,但警方尚無足夠證據(jù)指控二人有罪,于是把他們分開并單獨進行談判,兩名嫌犯被提供了三種選擇。
第一,若一人認罪并作證指控對方,而對方保持沉默,前者即刻獲釋,后者會被判10年;
第二,若二人都保持沉默,則各判半年;
第三,若二人都指控對方,則各判2年。
可以想見,在這個設定中,兩名當事人最大的困境是不知道對方會作何選擇,此時他唯有憑借自己對對方的了解非常主觀地做出自己的選擇。如果他們都對對方非常信任的話,則雙方都將獲得對于整個系統(tǒng)而言的最大收益(判刑總年份最少);如果都對對方無信任可言的話,則獲得次收益(判刑總年份居中);最悲劇的是一方錯誤地信任了對方而遭到背叛,此時收益最差(判刑總年份最多)且分配極度傾斜。
這個模型被廣泛應用至經濟、軍事等領域來研究現(xiàn)實中的許多問題,如關稅戰(zhàn)啦軍備競賽什么的。并且毫無疑問,在兩性情感領域,它也能插一腳。我曾在《愛與性的實驗報告》中寫過這么一個例子:書中的主人公唐納薇與前一段婚姻正面臨破裂的某男相戀,但自己這邊還有前男友糾纏不清,于是兩個人都處于一種對對方的猜疑和揣測之中,但誰都沒能先跨出一步去和自己的過去做個決斷,最后的結果只能落得各走各路。拿到囚徒困境的情形來說,他們選的是第三種,都覺得對方不是好人而做出指控。
言及此處,我想囚徒問題已不便再做延伸,倒是有必要來探討T決定人與人之間能不能建立信任的原因是什么,別的也不再贅述,就提一點來自生物學上的解釋好了。科學研究者相信,這關聯(lián)到一種被稱作“擁抱/愛慕荷爾蒙”的化學物質催產素,該神經遞質產生于人的丘腦下部,被認為和人的情緒及社交能力有極大關聯(lián)。2012年,多倫多大學的亞歷山大科根團隊設計了一個實驗,讓20多對情侶面對面,向對方講訴一段令自己困擾不快的事情,并錄下傾聽一方的神情姿態(tài),然后另行招募志愿者觀看這段視頻錄像,對其中的傾聽者做出“你覺得這個人可信不可信”的判斷。最后他們發(fā)現(xiàn),被旁觀者評為高分的人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的催產素受體基因版本一致,都是GG型。人體內的催產素受體基因一共有AA、AG和GG三個版本,A為顯性基因型,G為隱性基因型,兩者的差異發(fā)生在一個rs53576位點上。在一系列相關測試中,研究者都得出GG版本的人更容易做出讓其他人覺得可信的動作。
不過最有意思的是,這種產生信任的荷爾蒙,同時也是引發(fā)猜疑的疑犯。早在2011年,紐約賽奈山醫(yī)學院的心理學家詹妮弗,巴茨在美國人格與社會心理學年會上就提出,人格健全的人在接受催產素噴灑之后更容易產生信任,而如果被試者原就屬于好猜忌人士的話,使用催產素只會讓他/她更變本加厲地產生不安全感和被遺棄焦慮。
編輯blahblahblah:
聚會時,唯一能讓我們忘記手機的游戲便是:各自在便利貼上寫下一個人名,然后交換著貼在彼此的腦門上,你可以看見所有人的謎底,唯獨不見自己的,只能通過一輪輪提出是否問題,才能漸漸接近腦門上貼著的那個人。這個看似簡單的游戲卻樂趣無邊,有時不得不一邊直視對方腦門上的“機器貓”,一邊“忍受”他一本正經的關于性別年代的提問,也有時因為憑借了解和一念火花直接猜中了人名而欣喜若狂一越親密的人,這種秒懂的快樂感受越是強烈,在游戲中,我好像離你更近了一點。所以說,其實我們人類啊,是很喜歡蹦蹦跳跳追上去從背后蒙住他的眼然后嬌嗔一句“你猜”的。情愛中,自然更少不了這種冒險的快樂,但是倒霉就倒霉在情愛中的猜疑總是成對出現(xiàn),小莊告訴我們“猜”是本降,松落告誡我們“疑”則傷身一那是因為,猜的是別人,疑的是自己,最簡單的區(qū)別就在于,我們希望永遠猜中,永遠疑錯!“猜”不是什么壞事情,那是愛情甜蜜的苦力活,對你總是好奇,對你總是在意,才會愿意咽下一點惴惴一點忐忑,小心翼翼地猜測,你到底會在我的腦門上貼上充滿愛意的“小丸子”還是沒心沒肺的“笛卡兒”,期盼著總有一天,我們會心一笑。“疑”就要壞得多了!把自己放得太低,才會樹起一堆假想敵,你看那些在情感中占上風的人,總是大方地甩給對方大片空間,他們甩的呀,還不是對自己的篤定?貼心附贈猜人游戲中最好笑、最難猜的謎面:Ugly naked man(典出《老友記》)、帕金森、孫山(典出“名落孫山”)以及對方自己的大名!
編輯:范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