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戶式網(wǎng)站、個性化的博客等數(shù)字化生存是當代社會最重要的變化,我們本以為“技止于此”了。但近年微博、微信等一浪高過一浪的變遷讓我們見識了技術的“魔力”,相信不遠的將來,穿戴式的通訊設備、聯(lián)網(wǎng)式汽車等等,也將成為我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工具。我們?nèi)狈Χㄕ?,也不需要定論,因為技術還將給我們應接不睱的驚喜……只有很久以后的眼光、心智,才能給今天的我們背書或總結(jié)陳詞,今天的我們只是未來眼里的材料。
但我們?nèi)杂懈锌?、判斷的?quán)利,我們雖然是他者眼里的材料,我們?nèi)阅苜x予自身以形式感,以生存的意義。技術文明幾乎是咄咄逼人又無微不至地深入我們的生活,它今天的成就已經(jīng)既是平臺又是內(nèi)容,既是工具又是意義,而我們要有所超越,也必須經(jīng)歷技術的洗禮。為其裹挾也好,樂在其中也好,都是應有之義。只是我們需要搞清楚,我們真的就這么隨波逐流,或與時俱進了嗎?
問周圍的朋友,是否想過技術對生存或生活的改變,大部分沒有想過。少數(shù)人說,想拒絕技術文明,但根本拒絕不了;在拒絕和參與中難以找到平衡,只能跌跌撞撞地這么生活著??磳<业挠^點,也多語焉不詳,這方面,仍只有美國等國家的專家學者在觀察分析上略有成果。
微博控、微信控、手機控……已經(jīng)在生理和心理上出現(xiàn)了病癥,人們的日常生活依賴于手機等電子產(chǎn)品,以每天幾小時來看手機并不嚴重,更嚴重的,是每天其他時間也為電子產(chǎn)品或數(shù)字信息消耗了。以至于專家嚴厲地批評這種生活方式導致了美國社會年輕一代成為“最愚蠢的一代”,美國人甚至指明“技術莽漢”創(chuàng)造了一個“粗鄙的僵尸的世界”:讓人們時時刻刻都依賴著互聯(lián)網(wǎng),咖啡店、機場、公園和書店里到處都居住著“手提電腦流氓”。一個老手能霸占一大片空間。這種行為傳遞著這樣一種極端利己的信息:“我非常非常重要,我比你要重要得多。我必須時時刻刻都在線。”
我們中國人也日益熟悉這種“在線感”,不在線,不看看手機,我們的朋友或某個名流的信息就不能為我們及時把握。我們也完全“迷失”其中。但控訴當代技術生活的罪錯可以爽快一時,我們卻難以擺脫這種技術生活。對這個一體化加劇的當代文明來說,技術世界變化太快。別說我們?nèi)祟?,就是紙上視界、客廳視界、桌面視界,也在無可奈何地看著掌上視界、身觸視界的到來。大千世界已經(jīng)在“掌”握之中。古人曾說,觀古今須臾,撫四海于一瞬。這個不可思議的夢幻今天已經(jīng)成為真實不虛的事實。
就是說,即使美國人或少數(shù)先知先覺者要控訴技術生活的罪惡,但今天的我們?nèi)杂惺芑萦诩夹g文明的一面。只是我們應該認明這良性的一面,努力使惡性的一面降低到最小限度。
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或說對中國史熟悉的人來說,技術文明可能推動了兩三千年中國史周期性的轉(zhuǎn)化。自上古時代“絕地天通”后,中國人的獨立性就打了折扣,人們不能自由地跟天地自然溝通,一切都要通過巫史或官學來實現(xiàn)。“以法為教”、“以吏為師”成為中國生活的常態(tài)。農(nóng)民要種什么,種多少,基本上要聽上面的;商人能穿什么衣服,能夠參與什么樣的社會活動,基本都有了規(guī)定;士子或?qū)W生以什么為學問、真理、標準,基本上要看流行的、時勢的、權(quán)威的……這樣的現(xiàn)象都是中國生活中的常態(tài),直到技術如此宜人、個性、私人化的今天,我們看到網(wǎng)上、手機上仍經(jīng)常出現(xiàn)“求官方解釋”、“求權(quán)威答案”、“求真實版本”一類的話語。
我們中國人不習慣自己思考、研究、觀察、判斷,我們習慣了聽從上面的、外界的。但技術文明及其海量信息,培訓我們獨立思考、命名、判斷的意識和能力,它使我們回到“絕地天通”之前,它使我們每個人都能夠成為知識的生產(chǎn)發(fā)明者,成為生產(chǎn)生活的主人。用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自作元命”。
這個變化之巨可能比清末民初國人的“數(shù)千年未有之奇變”更為重大,在我們中國史上,個體第一次人人可以“作享”、獨立地與天與地溝通,親友家人都可為詩為史。今天的微博、微信世界已經(jīng)多少實現(xiàn)了這一作享的自由。
因此,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既要警惕美國人指明的“電腦流氓”、“手機流氓”一類的生活,也要警惕在數(shù)字化生存中仍是風來草偃的小人,仍是傳統(tǒng)中國式的子民臣民,或者是不負責任跟風的粉絲。在今天國人紛紛入“微”之際,掌上世界將“朋友圈”、“聊天群”聯(lián)系得更緊密之際,我們展望轉(zhuǎn)型社會和中國生活的變化,也許能夠理解馬克思所說告別“人類史前史”的說法,對其所說的“自由人的自由聯(lián)合”有更加同情之理解。用古人的話,“微”斯人,吾誰與歸?用我說過的話,每個人都是自己的推手,也是歷史的推手,“你我的手的觸屏已是意義,我們必須相愛或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