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無奈求助
永樂小區(qū)8號樓2單元住著個人送綽號“狼外婆”的老太太。老太太六十來歲,因為她新近去世的丈夫姓田,大家都面兒上叫她“田嬸”。
老夫妻倆兩年前搬來這里,住在2單元1樓東戶。田叔是個活潑開朗的老頭子,整天樂呵呵,見誰都打招呼,還熱心幫忙,人緣不錯。田嬸卻是個陰森森的人,表情木呆呆,沒人聽她說過話,看人的時候,有股子惡狠狠的味道,眼里射出的光都是綠色的,叫人不寒而栗。
一個多月前,田叔因病去世,大家這才知道,他早就患了絕癥,一直沒去醫(yī)院。田叔是死在家里的,人們聽到田嬸狼嚎一般的哭聲才知道了這噩耗。鄰居們幫忙辦完田叔的葬禮,之后就沒見田嬸再怎么出過門。
這天,住在田嬸樓上的郭濤急壞了,他接到單位緊急通知,必須馬上出差,他愛人常燕遠在北京學習,他們上幼兒園的兒子偏偏還發(fā)著燒,兩人的父母都在農(nóng)村老家,一時半會趕不過來。
怎么辦?容不得他多做考慮,因為沒時間了,郭濤一下想到,樓下的田嬸好像天天在家待著,以前他和田叔關(guān)系不錯,常去他們家下象棋來著。
他抱著兒子敲響了田嬸的門。屋里沒人回應(yīng)。郭濤叫了一聲:“田嬸,在家嗎?我是郭濤,想請你幫個忙?!?/p>
屋里有了動靜,輕飄飄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門開了,屋里探出顆亂蓬蓬的花白腦袋,一張臉臟兮兮的,兩粒綠幽幽的眼珠狐疑地咕嚕嚕轉(zhuǎn)動著看郭濤父子。
是田嬸,她這副模樣把郭濤嚇了一跳,他兒子更是渾身一哆嗦,捂著眼睛“哇”地大哭起來。
郭濤邊哄著兒子邊跟田嬸急匆匆說出自己的請求。他的目光越過田嬸,看見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把雪亮的西瓜刀,還有一條蛇一樣扭曲的拇指粗的繩子。他心里不由犯起嘀咕:這老太太在家干嘛呢?這時田嬸說話了,嗓音竟出奇地柔和動聽:“你要放心的話,就把孩子給我?guī)О??!?/p>
孩子聽見父親要把自己交給這個可怕的老太太照顧,死命地掙扎。郭濤費了好大勁,才將兒子交到了田嬸的懷里,又交代了怎么給孩子吃藥量體溫等瑣事,這才急匆匆地走了。
郭濤上了火車,心還懸著,在車上打個盹,還做了個噩夢,夢見田嬸化身一匹大灰狼,兇狠地撲向自己的兒子。
好在幾個小時后,他的父母匆匆趕去他們家,把孩子接了回去,并告訴他,孩子一切都好,他一顆心才落肚。
2.重獲新生
出差回來,郭濤買了點禮物再次敲響了田嬸的門,他是來表示感謝的。這次,田嬸很爽快地開了門,請他進來。
“田嬸,給您添麻煩了,要不是您,那時我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惫鶟f。
田嬸家里散發(fā)著一股餿味,不過她整個人氣色好了很多,頭發(fā)也梳了,臉也洗了,看郭濤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她擺手說:“都是鄰居,應(yīng)該的!”
郭濤猶豫了下又說:“田嬸,您不該把自己整天悶在家里面。外頭陽光多好啊,老太太們都在花園里聚著聊閑天,您也該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田嬸輕輕搖頭:“我知道,大家都討厭我呢,我就不去讓人家煩了?!?/p>
郭濤笑:“怎么會呢?咱小區(qū)的人都好著呢。對了,咱小區(qū)正在醞釀成立業(yè)主委員會,我看您挺合適,要不,您也參加一下?”
這消息是郭濤剛聽到的,選舉將在一周后進行,今晚將召開業(yè)主大會,推舉候選人。
田嬸的目光閃爍了下,明顯有些心動,遲疑著問:“我可以嗎?”
“怎么不可以?今晚咱們一塊去參加業(yè)主大會吧!”郭濤笑道。
當日晚,郭濤陪著田嬸一起去參加了全體業(yè)主大會,在他的游說下,田嬸被推舉為業(yè)主委員候選代表。
這時,他又給田嬸出主意:“田嬸,咱們應(yīng)該挨家挨戶拜訪一下,拉拉選票,那樣成功率會更高些?!?/p>
于是,這之后的幾天,郭濤下班后吃了晚飯就去找田嬸,兩人走遍小區(qū)里的每家每戶,發(fā)放選舉卡,和人家聊會天。
選舉結(jié)果出來,田嬸高票當選委員,那一刻,她笑逐顏開。
田嬸變了,她將自己收拾得麻利整潔,整日為業(yè)主們的整體利益奔走,小區(qū)里的人家鬧個矛盾什么的,她聞風而至,耐心地為他們進行調(diào)解。
這不,前幾天郭濤忽然看見田嬸家門楣上釘了塊牌子:社區(qū)兒童之家,免費提供看顧小孩服務(wù)。
田嬸家的門整天開著,屋里添了好多兒童玩具,每天都有父母將自己的孩子送到這里,讓田嬸幫忙臨時照顧。
田嬸也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這些孩子,跟他們做游戲,教他們唱兒歌,整棟樓都洋溢著熱鬧歡快的氛圍。
3.互助為樂
這年秋天,市里開展一項推選“社區(qū)公益明星”的活動,這天晚上,永樂小區(qū)小廣場上搭起了舞臺,市電視臺也派了記者現(xiàn)場采訪報道。
永樂小區(qū)的公益明星桂冠毫無意外地落在了田嬸的頭上。電視臺的人問,能否講一下田嬸的主要事跡。
小區(qū)里的好多人都講了。有人說,他們兩口子因一點小事吵架,鬧到要離婚的地步,是田嬸一次次地上門苦口婆心地勸說,夫妻倆這才和好如初。有人說,自家兩口子都上班,孩子還小,家里老人也脫不開身,一時也請不到合適的保姆,是田嬸幫著照看孩子,這才免去了他們的后顧之憂。
諸如此類的事情多不勝數(shù),好多人在講述的時候都熱淚盈眶,一再地對田嬸表示感謝。
最后,市里的評選委員會代表給田嬸頒發(fā)了榮譽證書,還為她披上紅艷艷的綬帶,上有金光閃閃的大字:社區(qū)公益明星。
記者請?zhí)飲鹫f幾句。她還沒開口,就哽咽得不成樣子,好久才將情緒平靜下來,她說:“其實,最該說感謝的人是我!”
田嬸對著鏡頭說出自己隱藏多年的心結(jié)。五年前,她的兒子因車禍喪生,兒媳婦帶著孩子悄然離開,她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整天的哭,后來就變得沉默。老伴為了將她從難以自拔的痛苦中解脫出來,這才賣了原來的房子,在永樂小區(qū)買房,于三年多前搬來,目的只為擺脫那個悲傷的舊環(huán)境。
可她還是痛苦,甚至自暴自棄,她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像個行尸走肉。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老伴為了不讓她擔心,對她隱瞞了病情,最后竟在家里去世。
老伴臨去前,叮囑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因為被兒媳帶去的小孫子至今下落不明,她必須得操起這份心。
可她只覺得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她認為老伴的死全是因為她對他關(guān)心不夠,是她害死了他。她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淚早干了,她整日尋思著用什么樣的法子尋死,去另一個世界跟老伴團聚。
那天,她本已決心自殺,她把刀子跟繩子都擺在了茶幾上,正在考慮是割腕還是自縊,這時,樓上的鄰居郭濤過來求她幫忙照顧孩子。
看到那個可愛的孩子,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孫子,輕生的念頭被打消,她又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后來,在鄰居們的幫助下,她當選業(yè)委會委員,開始忙碌起來。她拼命地做事,只為了麻醉自己,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但在幫助人的過程中,她感覺到了被人需要被人重視的滋味,她找到了自我的生存價值意義。
田嬸再一次深深地向所有人鞠躬,現(xiàn)場的人們眼里都閃爍著淚花,拼命地鼓掌。
郭濤也掉了眼淚,他打心眼里為田嬸感到高興。就在田叔去世前,他去看望了他,田叔死死地拉著他的手,求他幫忙看顧老伴,他害怕自己一死,老伴也會隨之輕生。
忙完田叔的葬禮之后,他也曾試著去敲田嬸的門,想為她做些什么,可她從來沒給他開過門,他擔心她會出事兒,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幫她。
急中生智,他想起田叔的話。田叔說,老伴其實很愛小孩子,她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女人。碰巧這時候,單位要他出差,媳婦又不在,孩子還生了病,家里也沒人照顧,于是,他抱著兒子敲響了田嬸的門,他看見那時候的田嬸后,心里真的是惶恐之極,他真怕把兒子交給田嬸后會出什么事。
卻沒想到,這件事竟救了田嬸一命,還幫她從絕望的人生中解脫出來,逐漸獲得新生??粗F(xiàn)場感人至深的一幕幕,望著彌漫了整個夜空的愛,郭濤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幸福、快樂。“假如人人都奉獻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這句歌詞唱得半點不假??!
(責編/方紅艷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