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北宋黃庭堅的長卷《砥柱銘》,保利拍賣公司估8000萬,最后以4.3億被北京雅盈堂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董事長王耀輝拍下,創(chuàng)下最貴中國藝術晶的紀錄。作品還沒有付款交割,就被王耀輝抵押給自己的吉林信托公司,從合作銀行獲得4.5億的信托基金融資,轉而投資地產。
拍賣前后,很多人指認《砥柱銘》是偽作。有人找美術學者陳傳席,讓他證明是真跡,出價上百萬元,“我一看,不是真的,就沒寫。”這人轉頭找了別人?!俄浦憽夫_貸出了事,媒體采訪藝術市場研究專家龔繼遂,他才知道,他被王耀輝的雅盈堂列為首席顧問,而他既不認識王耀輝,也不知道雅盈堂。
龔繼遂記得美國美術史家高居翰寫過的警句:“在鑒定專家和贗品制造專家之間,有著互惠的悠久傳統(tǒng)?!边@話過去了二三十年,互惠的鏈條延伸得更廣了,拍賣公司、賣家,聯(lián)合官方鑒定人員造假,比比皆是,騙局也越來越大型。最著名的案例是,2011年商人謝根榮假造金縷玉衣,騙貸24億,背后的故宮博物院、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等國家文物機構五位鑒定人站臺。鑒定專家沒有受到任何處分,“他們都德高望重,這么大年紀了,也不好意思動員他們辭職。”陳傳席說。
龔繼遂看到的現(xiàn)實是:“現(xiàn)在學院派的人對紛紜復雜的市場現(xiàn)象無從應對。根本不敢涉足其間?!钡珨[脫不了人情,結果是,博物院人員常常以匿名的方式為個人做鑒定或咨詢。有業(yè)內人士告訴記者,“徐邦達也給私人鑒定,也收費,比例按照 20%,錢少不要找他”。
1990年代,謝稚柳、徐邦達、啟功等人引領了書畫鑒定的鼎盛時期,個個一言九鼎。
徐邦達不到三十歲就成名的故事膾炙人口,他扭轉了兩幅《富春山居圖》的真?zhèn)危罕磺≌J為是真跡、題寫了四十多段詩跋的,實際上是明末清初臨摹的副本,而被乾隆帝御筆題為贗品的,才是真跡、另一個“神話”是, 1991年,徐邦達為臺北故宮鑒定書畫,他幾乎只用在一幅畫軸展開半尺時,就可以辨真?zhèn)危虼擞辛恕靶彀氤摺钡姆馓枴?/p>
現(xiàn)在,“鑒定界沒有一個人能一統(tǒng)天下了,”龔繼遂分析,“一線從業(yè)人員,從資料整合上來說,比原來有更好的條件,個別問題可能有比徐邦達和謝稚柳更清晰的認識,但是在全面性和權威性上,不可同日而語?!?/p>
養(yǎng)成鑒定大師的時代已一去不返?!安┪镌吼^員按國家規(guī)定不能進行個人收藏,而徐邦達那代人,大多是世家舊族,臨習過畫,有收藏購買的經驗,這是他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p>
1978年,徐邦達與啟功、謝稚柳、劉九庵等組成全國書畫巡回鑒定專家組,八年后,編著了多卷本《中國古代書畫圖目》。1993年,國家文物局成立全國書畫鑒定小組,謝稚柳任組長,和啟功、徐邦達、楊仁愷、劉九庵、傅熹年、謝辰生等組成七人小組,對全國的博物院、文物商店的書畫進行鑒定。“這樣大量系統(tǒng)觀摩、研究的機會,現(xiàn)在沒有了?!饼徖^遂說。陳傳席見徐邦達3次,每次問他同一個問題:鑒定真?zhèn)蔚年P鍵是什么?徐邦達每次都回答:經常看真跡。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