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段海珍，70后，彝族，云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有小說集《鬼蝴蝶》散文集《到梅葛的故鄉(xiāng)去》。作品散見于《民族文學》、《邊疆文學》、《滇池》、《金沙江文藝》、《荷城文藝》等刊物。曾獲滇西文學獎、云南省報紙副刊好作品獎、“邊疆文學”獎、楚雄州馬櫻花文藝創(chuàng)作獎等獎項。作品多次被收入當代彝族作家文集和其他文集?，F(xiàn)任姚安縣文聯(lián)副主席，《荷城文藝》副主編。

一、者先初抵姚州隱居白塔街

委身高府書畫傳情贏芳心

話說者先在武定一怒之下殺了風繼祖和科伏之后，出來投降，被呂光追殺，逃到昆明城的一條小巷。兵慌馬亂中，饑渴難耐的者先被一個叫黃月英的婦人收留，施粥一碗，救了性命。兩個鰥夫寡婦，天涯淪落，相依為命。不是夫妻，貌似夫妻。

者先流落昆明之后，化裝成乞丐藝人，在街頭雜耍賣藝為生。一個偶然的機會，被沐王府收容，分散到楚雄彝人古鎮(zhèn)神鷹堂擔任行動隊副隊長。

在姚州白塔古鎮(zhèn)。

者先騎著白馬，器宇軒昂地走在白塔街的青石板路上。他感到一個新的歷程即將開始。以后，他將要在這里生活。

者先勒馬站在街頭，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他眉頭輕皺，繼而慢慢舒展開來。

小隱在山野，大隱于市朝。一個繁華的姚州白塔古鎮(zhèn)足夠一個生意人在此開張營業(yè)。

這一次，他帶了兩小廝要去拜見姚安的土司高繼先。

走到街頭的拐角處，迎面走來一個戴斗笠的化緣尼姑。者先看那女子雖是尼姑打扮，卻長得眉清目秀，風情款款，儀態(tài)萬方，便從腰中取出一錠銀子，遞給那牽馬的小廝說：喏，給那個化緣的尼姑送去。

尼姑接過銀子，瞥了者先一眼，低頭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公子氣度不凡，又舍得布施，將來必成大業(yè)，祝愿公子順風順水，一路桃花。

者先看著斗笠下的尼姑自言自語道：嗯？一路桃花？哈哈哈哈……這叫什么尼姑呢？

者先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尼姑遠去的背影，自個兒搖搖頭。笑了。

者先打馬過街，轉身往高土司家的方向走去。

為了迎合高土司的書畫情節(jié)，一介武夫出身的者先不惜狠下苦工開始習畫練字。就為一幅墨梅圖，者先已經研磨了無數(shù)個夜晚。只為能在高土司面前顯擺一番，博得他的幾分信任。

馬蹄踏在逼仄悠長的青石路上得得直響。

者先被密任為神鷹堂行動隊的副隊長后，他似乎看到了他意氣風發(fā)的人生。

在神鷹堂的堂前。

堂主吩咐道：者先，你的公開身份是浙江橋頭村人氏，攜妻小來到姚州城里的白塔街開生藥鋪經營藥材。其余之事，你自便為之。

者先跨步上前垂手低頭道：是！堂主。在下一定會好自為之。

初到姚州，者先便忙著四處打聽姚州土司高繼先家的情況。高氏是書香門第，高老爺子酷愛書法繪畫，自己的功夫卻不夠見長。于是，對習畫練字之人更是鐘愛有加，也多了幾分敬重。要去拜訪高土司，就得投其所好。于是，他特意從黃氏那里索要了一幅《江南山水圖》，準備拿去拜見高繼先土司，并私下里悄悄習畫練字以討好高氏。

那幅《江南山水圖》是黃月英的丈夫從江浙帶過來云南的。黃月英的丈夫去緬甸做玉石生意，一去便杳無音信。

昆明城里，兵慌馬亂。者先在黃氏的居所小住一段之后，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昆明。

在黃氏的居所。黃月英跪在者先面前，請求他帶她一起離開昆明城。

黃月英苦苦哀求道：英雄，你就帶我們母子走吧！我把所有的家底都交給你了，我把我這半老之軀和我那冤家債主的所有家產都托付給你，連同那冤家債主的犬子小兒也勞駕你一同教養(yǎng)。

黃氏隨手遞上那幅畫說道：這是我那冤家死鬼丈夫從江浙帶過來的，出自父親的手筆。

者先躬身扶起黃氏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我會帶你們娘倆離開昆明，和我一同前往姚州，我們一起在姚州等待你家官人回來。

黃氏說：我那冤家債主怕是不會回來了，云南地勢兇險，也不知道那冤家債主去挖礦淘金的路上會怎么樣了，就算他還在人世，說不定他離開我們母子兩年，也早就在哪個安樂鄉(xiāng)里又納妻娶妾了呢。

者先看了黃氏一眼，立即被她的話語怔住了。

黃氏說：如果英雄不嫌棄我，我愿意為你洗衣做飯，搖扇納涼揉肩搓背。

者先說：哪敢，哪敢，為了你們母子的安全，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到姚州去，這昆明城里兵荒馬亂的確實不是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黃氏鎖上他們居住的小屋，牽著小兒隨者先去了姚州。

姚州高繼先土司，家有長女碧落、次女碧姬和獨子高先成。

在高府。

者先呈上《江南山水圖》。

者先拱手抱拳上前道：在下晚輩者先是浙江橋頭村人氏，帶家眷來到貴地經營藥材生意，欣聞土司大人是文武雙全之人，特意慕名前來拜見土司大人。文武相濟，血脈相承，在下晚輩就以讀書人的禮儀拜見土司大人。晚輩來到貴地，人地生疏，將來還得請土司大人您多多關照。

高繼先展開《江南山水圖》。喜不自甚。嘖嘖贊嘆。從者先的身上，高繼先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最賞識的就是文武雙全之人。故與者先相見恨晚。

高繼先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fā)，身量魁梧的男子說道：者公子真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敢于闖蕩江湖到各地做生意，將來必然大展宏圖。

者先謙卑地說道：承蒙土司大人夸獎。

看見高繼先在津津有味地看畫，者先走過去指著畫說道：這是浙江岳父大人的親筆畫。

高繼先問道：泰山大人尊姓大名？

者先聽說黃氏的丈夫是浙江行醫(yī)官的后世，父親是江南紡織戶。

便立即答道：岳父姓黃，名叫黃應昌，為江南紡織戶。岳父大人和土司大人您一樣，是習武喜文之人。我家祖上在西湖邊開了個生藥鋪，父親秉承祖父的衣缽一直經營藥材。

高繼先打量著者先，興致勃勃地問道：這么說來，者公子出身杏林世家？一定精通醫(yī)理吧？

者先說道：不敢，不敢，在下祖上只是世代經營藥材為主，算不上什么杏林世家，只能算是旁門左道而已。

高繼先哈哈笑道：那應該也算一半杏林，一半商賈吧！久仰！久仰！

高繼先又問：那者公子家眷有些什么人一起遷往云南？

者先說：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哥哥者光，者色。我娶了江南紡織戶黃應昌之女黃氏為妻，膝下有一小兒，一并帶來云南安家。

高繼先看見者先是個率性之人，心中大喜。邊看書畫便贊賞地看著者先，不斷地點頭。

者先看見高繼先喜歡書畫，立即吩咐一旁的小廝又呈上了自己親手畫的一幅習作《墨梅圖》，請土司大人指教。

者先見機行事說：還請土司大人多多批評指正，這是在下的拙筆，在下天性愚癡，徒生一雙笨手，只會刀劍不會握筆。

高繼先邊展開《墨梅圖》邊對院里大聲喊道：碧落，碧姬，拿筆墨來會見者公子。

高繼先對著站在一旁的書童喊道：展紙！

書童立即展開宣紙筆墨。碧落碧姬拿著筆墨聞聲趕來。后面有家丁財旺和丫環(huán)紫燕跟隨。

者先打量著土司大院，紅墻碧瓦，挑檐斗角，四面八方一派朱門棟宇。院落中有蘭草桂花點綴。流水假山。參差錯落。

只聽見齊齊的一聲：拜見公子。

兩個亭亭玉立的仙女便在眼前。者先霎時看呆了眼。

碧落和碧姬秋波流韻，眉目傳情。

兩個女子抬起頭來，只見一個長鬤高髻的美男子矗立眼前。

此男子體格健壯，英姿颯爽，玉樹臨風。使得二位只知在深閨飽讀詩書，彈琴作畫的女子不免春心萌動。

高繼先指著其中一位紫衣女子介紹道：這是長女碧落。

碧落傾身彎腰向者先行禮道：公子安好！

高繼先指著另一位穿碧綠衣裳的女子介紹說：這是小女碧姬。

碧姬低頭傾身向者先行禮道：公子安好！

者先心中大喜。說道：土司大人真是教女有方，令愛生得芙蓉出水，才貌雙全，氣度不凡。

高繼先說：小女碧落字畫過我，鼓瑟相當，而我是粗人一介，只是喜歡罷了。

高繼先對碧落說：碧落，請代我畫一幅《劍蘭圖》禮回者公子。

代畫？禮回？者先琢磨著高土司的話，忍不住偷偷笑了?？磥硗了敬笕艘膊⒉皇切袃戎遥瑢ψx書人也只是心里愛戴罷了，心中便落了幾分輕松。

者先在心里想，土司大人為何要極力把他的女兒推出，莫非他是看上我了，要招婿入贅吧？

于是者先在默默之中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

書童擺開筆墨紙硯。紫燕隨后托放了筆洗擺在桌上，立于一旁。

者先轉過身來，只見紫燕丫環(huán)正在盯著他看。者先細看那紫燕，她不是剛才在街上化緣的尼姑嗎？怎么變成了高家的丫環(huán)？

紫燕偷偷地瞟了一眼眼前的者先，者先也正在看她，一張明亮的面孔綻放著清澈柔和的笑容。

妹妹碧姬碾墨，姐姐碧落作畫。一會兒，一幅《劍蘭圖》便呈現(xiàn)眼前。

碧落和者公子互相眉目傳情，秋波流轉。

者先立即想到剛才在街上遇到那位戴斗笠的尼姑說：公子氣度不凡，又舍得布施，將來必成大業(yè)，祝愿公子順風順水，一路桃花。

者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碧落和碧姬一眼，在心里偷偷地樂呵。他在心里道：難道這就是我要遇見的桃花嗎？

碧落碧姬和紫燕把字畫拿到一邊晾干。

高繼先見二女不在身邊。忙著和者先說話。

高繼先問：者公子年紀輕輕，文武雙全，到云南來做生意，實屬難得。小女碧落今年已年蓋十八，從小潛心鉆研醫(yī)藥理學，志趣與者公子有些相投之處，我倒愿意把小女碧落許配給者公子，不知者公子意下如何？

者先心里竊喜，卻盡量壓抑著內心的歡喜道：承蒙土司大人抬愛，家有拙金黃氏是個賢惠之人，她不會有什么怨言的，只是碧落小姐若嫁了我，只怕委屈了她。

高繼先大聲怒道：難道我愿意把女兒嫁給你，你還要挑三撿四嗎？我是看在我們志趣相投，一見如故的份上，我才放下架子來成全這樁姻緣。

者先趕忙說：不敢，不敢，在下晚輩已經感激不盡了。

高繼先哈哈笑道：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只有把家業(yè)做強做大了，那才是男人的本事。若者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只管開口便是。

者先說：晚輩最希望的就是能在白塔街上租下一塊地盤，把生藥鋪開起來。

高繼先哈哈笑道：我愿意把龍華山下那片水田和田邊的十畝果園一并送給你。你在田邊起個院落，作為家眷生活的地方。你起好兩面房屋，打個院子，把其隔開二分，一半留給黃氏生活，一半留給碧落。你只要在街面上租下兩間寬大的鋪面把生藥鋪開起來，就可以把碧落迎娶過去。

過了三四個月，院子和房屋便按照江南的風格很快建造完畢。白墻青瓦，墻上繪有江南風格繪畫。

者氏的生藥鋪取名濟和堂，很快就在古鎮(zhèn)上熱熱鬧鬧地開張了。

者先按照云南邊地的禮儀，騎馬坐轎熱熱鬧鬧地把碧落迎娶過去。

院子分為兩半。一半栽上桑樹和山茶花，取名桑茶園。留給黃氏帶小兒一起住。

另一半留出兩畝池塘種了荷花，建好亭子，栽上桂樹，取名芙蓉園。留給碧落住。

二、者先情濃芙蓉園欲別雙嬌

高先成悉情愿陪姐夫征戰(zhàn)

在芙蓉園。

八月的旁晚，紅日西沉，清風習習。者先在案幾上作完畫，揚起頭來，取出手邊的朱砂印泥在畫的落款處蓋上者三郎的字樣。低頭之間，聞得一縷香風襲來。者先轉過頭去，只見妻子碧落手里捧著一盒精致的胭脂桂花印泥笑盈盈地走來。后面是丫環(huán)紫燕亦步亦趨地跟著。

者先轉過頭來，看見碧落手里的胭脂桂花印泥，知道碧落又有了新的花招。

者先急忙說：妹妹又做了什么新的玩意兒？

碧落雙手捧著印泥躲閃，故意不讓者先看。

碧落吩咐身邊的紫燕說：燕兒，快把官人的蓮子薏米羹端過來。

者先放下印章，忙著去看碧落手中的玩意兒。

碧落急忙把胭脂印泥藏在身后說道：官人不急，官人不急，待官人先喝了薏米蓮子羹，再來看碧落的胭脂桂花印泥也不遲。

紫燕呈上薏米蓮子羹。

者先打開盛裝薏米羹的缽盂，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碧落把手中的印泥遞給紫燕。走上前依在者先身邊。

碧落邊看畫邊說：哥哥作畫辛苦，這是妹妹特意給你熬的薏米蓮子羹和桂花糕。哥哥趕緊趁熱吃了吧！

者先用筷子先夾起一塊桂花糕，喂到碧落的嘴邊。碧落丹唇輕啟，微微抿嘴。桂花糕入口即化。

碧落莞爾一笑，端詳著桌子上的《墨荷圖》說：哥哥靜心作畫，這半年來的字畫進步可真大啊。

者先說：三郎自己信手涂鴉，全憑妹妹的悉心指點。

碧落用筷子夾起一小塊桂花糕喂到者先的嘴里說道：聽說最近昆明城里來了個巡撫大人叫沈界，一心想要父親輔佐他安定邊地的夷人叛亂。鐵索邊地羅思時常作亂，為姚州一大后患。父親也一直想和沈巡撫搞好關系。所以……

者先急忙追問到：所以什么？

碧落頓了一下說：所以，父親意下是想讓你去探一探羅思營的虛實，回頭父親好與沈巡撫攤牌。

者先說：我在云南的生意大半是岳父大人支撐的功勞，我不僅把藥鋪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又打開了石羊鹽巴的銷路，不說岳父大人在當?shù)氐娘@赫位置，就是為了報答岳父大人的恩情，我也該去一趟羅思營。

碧落說：如果官人要去，我也要陪官人一起去。

者先說：三郎怎么舍得妹妹的嬌貴之軀跟我一起受苦受累呢？征戰(zhàn)遠行，是男人家的事情，本該與你這樣嬌美的女子無關。

碧落說：官人你這就見外了，碧落從小在邊地長大，熟悉邊地的情況。在邊地，民族眾多，夷人叛亂，史不堪書。云南省內就有樸、和泥、金齒、白蠻、西爨白蠻、烏蠻、東爨烏蠻、羅羅、羅羅斯、么些蠻、力些、怒人、古刺、哈刺蠻、達達、色目、百夷、生蒲、熟蒲、倭泥、貂黨等等幾十個族種在本地居住。在姚州屬地，除了百夷、金齒蠻，又有黑齒蠻、銀齒蠻、繡腳蠻、繡面蠻。

者先說：這么復雜?。吭趺炊际且恍┪寤s陳的族種。

碧落說：姚州之地主要有諾蘇潑、納蘇潑、改蘇潑、撒尼潑、阿細潑等，這些都是次要的，奇特的是有一種叫繡面蠻、繡腳蠻的人喜歡在自己的身體上刺繡紋身。

者先說：真是勇敢的民族，他們不怕疼嗎？

碧落說：繡腳蠻喜歡于踝上腓下周匝刻其膚為文彩，而繡面蠻初生后出月，以針刺面上，以青黛傅之如繡狀。黑齒蠻以漆漆其齒，金齒蠻以金鏤片裹其齒，銀齒蠻以銀裹其齒，有事出見人，則以此為飾，寢食則去之。

者先好奇地問：難道他們不覺得麻煩嗎？

碧落說：那不是煩不煩的事情。姚州鐵索族人世為裸種，弘治年間歸命姚州，為我高家所領。羅思營的人統(tǒng)統(tǒng)為黑齒蠻，他們經常以山上采來的五倍子和鐵漿水來漆牙。

者先說：鐵漿水？這荒蠻之地也可以找到鐵漿水嗎？

碧落說：官人你就見外了，這羅思營駐扎的地方土地含鐵較高，到處都可以找到鐵漿水。在鐵索，還開有鐵礦，礦上的工人都是附近的夷人同胞。

者先聽得云里霧里。說道：妹妹真是博學多才，三郎這輩子娶到你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碧落說：官人如果要去羅思營，我看八月是最好的動身時期。

者先說：妹妹言之何理？

碧落說：因為在八月以前瘴氣很濃，不利于出行。八月以后，瘴氣已消，適才可以通行。鐵索且所謂薄刀嶺，皆懸崖大箐，天險可恃，謂之鷹過愁也。所以必須得在秋高氣爽的八月天出行，否則，十有八九難以抵達。

者先驚奇地問道：何為瘴氣？源何而生？

碧落說：瘴氣是夾雜各種植物或者動物尸體腐爛后散發(fā)的毒氣。有的瘴氣會產生異香，也有些瘴氣聞起來腥臭無比。而且瘴氣也并不是說全都是什么動物或者植物尸體腐爛后產生的毒氣，也有可能是毒蛇等毒物的痰涎、矢糞在低洼地帶積聚產生的毒氣。甚至于有的瘴氣還不是什么簡單的毒氣，而是無色無味無形無體的東西，讓人根本無法察覺。這瘴氣按季節(jié)，依春夏秋冬可以分為青草瘴、黃梅瘴、新禾瘴和黃茅瘴，按癥狀則可以分熱瘴、冷瘴、啞瘴和幻瘴等等，另外按照具體的成因，或者說毒氣和病毒的來源，還可以分什么桂花瘴、菊花瘴、蚺蛇瘴、黃蜂瘴、蒙沙瘴、濕水瘴等等。

碧落的一方話說得者先目瞪口呆。

碧落說：羅思營的人幾次反叛，中原派來了兵丁，到達薄刀嶺以后都是戰(zhàn)敗而歸。有的還沒有到達鐵索就命歸黃泉。

者先問：為何？

碧落說：羅思營所在的鐵索多產幻瘴，因為好多外地人來都不熟悉邊地的情況，盲目征戰(zhàn)，結果在氣候環(huán)境不適的情況下就不戰(zhàn)而敗了。據(jù)說，有些兵丁剛剛進到羅思營，就被一些天外飛來之物砸傷。那些金色的小球小者如雞蛋大小，大者如車輪。兵丁們剛進入山林，忽見有圓球從半空里墜下，突然迸裂，漸漸散開，色彩絢爛，五色遍野，似彩虹似云霞。只要見光者必死無疑。

者先說：哦？那都是什么兵器呢？

碧落說：能有什么兵器？依我看那是瘴母。而這瘴母，依成因，一時也很難說具體是什么動物或者植物腐爛后的毒氣所形成，很可能是許多種毒氣混合而成。所謂 “瘴”并非一定就是“氣”。實際致病的瘴氣大多是由蚊子群飛造成，大量帶有惡性瘧疾病菌的蚊子聚集在一起飛行，遠遠的看就像一團黑沉沉的氣體。人畜被它們叮咬過之后，便會感染惡性瘧疾。

者先說：哦！如果戰(zhàn)爭遇到此情，那不是不攻自敗啦？

碧落說：當然，好多傳言都說，羅思施展幻術所致。大家都知道，在鐵索，羅思伙同百夫長羅勤快、羅革等十人與會巫術的李仙子挾幻術至箐中，號稱沖天鐵面十大王，拜楊桂三為相，子撒為將軍，造符鑄印，然后起兵攻打姚州。多少次中原派出兵丁來絞殺都是戰(zhàn)敗而歸。最后一次是姚安知府楊汝允派兵剿殺不善，召集姚安地各土司拼湊財物平撫起亂，遂得一夕安寧。隨后羅思又頻頻起來擾民。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是，深入敵營，先偵得虛實，方可動兵。

者先說：這么說，要制勝的辦法是唯有深入敵營，摸清情況，才好見機行事啦？

碧落說：當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們沒有底氣，父親怎么可以和沈巡撫攤牌呢？

者先深有感觸地說道：妹妹說的也是，深入敵營，探清實情，才好亮出我們的底牌。

者先攬過碧落的柳腰。兩情依依，戀戀不舍。

者先說：那么我得忍痛割愛離開我心愛的妹妹，深入虎穴。我可實在不舍啊！

碧落說：姚州有幾句民謠：“十人到鐵索，九人難回家；要到羅思營，首先買好棺材板；要到薄刀嶺，先把老婆嫁”。

者先說：妹妹的學識真是讓我嘆為觀止。

碧落說：如果官人不讓我一同前往羅思營，還不如先把妹妹和姐姐嫁了，你再去。

者先說：我者三郎怎么舍得嫁你們姐妹倆呢，月英賢惠善良，碧落知書達理。今生能得到你們姐妹倆，是三郎三生修來的福氣。

碧落嬌嗔地說：官人平時生意奔忙在外，回家來又經常過來芙蓉園，我怕你冷落了黃姐姐，她生我的氣，怪罪下來不好。

者先說：月英她不會生你的氣，她是佛道中人，平時帶小兒都忙不過來，閑暇之余，他又多念佛經，不會有多余的心思與妹妹計較。她還說要感謝妹妹你的輔佐，我們的生意才做得這么大。月英整天養(yǎng)蠶織錦，還說要送給妹妹一塊織錦呢！

月影凄凄，風月涌動。池塘里，荷花凋落，只留得一池殘荷徒聽蟲聲。

者先鋪開紙張準備寫字。紫燕立即拿來筆洗硯臺。碧落和紫燕同時為者先碾墨，展紙。

者先說：好久都不寫字，我想為你們姐妹各寫上一幅字，檢閱我自己的手藝生疏了沒有。

碧落說：好啊，好啊，讓我也好見識見識哥哥的手藝。那哥哥要給我們寫什么呢？

者先想了想說：那我就給妹妹錄寫一首浙江前輩何希堯的《海棠》詩吧！

看見者先落筆。紫燕立即跑過來看看。念道：著雨胭脂點點消，半開時節(jié)最妖嬈。誰家更有黃金屋，深鎖東風貯阿嬌。

紫燕拍手笑道：姐姐，你看，你看，姐夫這是在贊美你呢！

碧落說：我這哪敢跟海棠相比呢？我最多算一朵桂花罷了。

者先說：妹妹就是我生命中最美最艷的海棠。

碧落說：官人真是好情致，難得官人對我一片癡心，那么官人要給月英姐姐寫一幅什么字呢？

者先想了想，覺得月英與他表面是夫妻，其實只是互相委身的恩人罷了。

者先說：那我就給月英也錄寫一首何前輩的《操蓮曲》吧！

者先提筆就寫：錦蓮浮處水粼粼，風外香生襪底塵。荷葉荷裙相映色，聞歌不見采蓮人。

紫燕扒在桌上，手托香腮歪頭皺眉說：這首詩倒是比較適合月英姐姐，月英姐姐是學佛之人，送她蓮花的詩歌比較好，可是，這誰是采蓮人呢？紫燕飛快地轉動著眼珠說；采蓮人就是官人吧，荷花長在芙蓉園，月英姐姐卻住在桑茶園，官人經常過來和碧落姐姐彈琴唱歌，月英姐姐就只能在那邊聽歌，就是看不見官人的影子。

碧落說：燕兒休得亂解。詩有詩的意境，哪能像紫燕妹妹這樣亂解詩歌的。

紫燕撅著嘴巴說：官人給兩位姐姐都寫了詩歌字畫，唯獨就是沒有我的。

碧落說：好吧，好吧，官人就著筆墨給燕兒也寫上一幅。

紫燕說：我也要官人為我錄寫一首浙江前輩寫的詩歌。

喏！者先應著，立即轉動眼珠，突然想出一個妙招來。者先狡黠一笑說：我就給紫燕寫一幅何前輩的《柳枝詞》吧。

者先落筆寫到：大堤楊柳雨沉沉，萬縷千條惹恨深。飛絮滿天人去遠，東風無力系春心。

紫燕看罷詩詞，皺起眉頭說道：大堤楊柳雨沉沉，萬縷千條惹恨深。飛絮滿天人去遠，東風無力系春心。意思是說，我整天在官人和姐姐面前跑來跑去的，像柳絲一樣，把官人和姐姐的眼睛都繞花了，官人和姐姐十分討厭我，在刮風下雨的時候，就想把我送得遠遠的。春天到來的時候，我想拴住你們的心，可是我一點力氣都沒有。

碧落和者先相視一笑，忍俊不禁呵呵笑出聲來。

者先說：我們是東風，是我們留不住你的意思。

碧落說：你就像春天的楊柳一樣在我們身邊蕩來蕩去的，我們好好喜歡你，總有一天，你長大了，就要嫁到遠遠的地方去，我們想留都留不住你的人。

紫燕說：東風？哦！東風就是很大的風。姐姐力氣小，官人力氣大。官人就是東風。官人想要留住我的春心，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不對，不對，我一直都不嫁人了，我就要一輩子留在姐姐和官人身邊，所以官人不必使很大的力氣來留住我的春心。

紫燕的話語，噎得碧落和者先哭笑不得。

說話間，就見黃月英拿著一方七彩織錦進來。

黃月英落落大方地笑道：哦，原來官人和妹妹在作畫呢！

碧落歇下手中的茶杯，迎了過來，說道：月英姐姐來得正好，妹妹正有事要與姐姐商量。

黃月英說：什么事？妹妹說來聽聽。

碧落說：官人最近要去羅思營，妹妹要陪官人一起去，有勞姐姐在家里打理照看好藥鋪里的生意。

月英說：藥鋪里自然有伙計們在照看打理，我在家里也百無一用。官人要去羅思營，我愿意陪你們一起去，聽說羅思營惡痢重生，十有八九有去無回。我千里迢迢從江浙來到云南，看你們出雙入對的，我也煞是羨慕，不如我陪著你們一起去吧！免得一個人呆著也是寂寞。

者先怕黃月英因為吃醋而說出他的身世來，于是急忙解釋道：碧落妹妹熟悉邊地情況，就讓她陪我去，我會安排人打理好藥鋪的事情，你只管帶好小兒便是。

月英凄凄地說：我從浙江來到云南，就是漂泊流落的命，早知這樣，我還不如回到浙江過我的小女子生活去。

者先正要解釋。

碧落急忙說：是姐姐你誤解啦，官人是怕你受苦受累才不讓你去的。

月英說：我也擔心妹妹去受苦，我和官人流落云南，來到姚州，有幸得到妹妹的接納和支持，我已經不甚感激，這是我手工織出的一塊云錦，送給妹妹聊表心意。

碧落以為黃氏又在說氣話，急忙解釋道：姐姐你千萬別見外，什么流落不流落的，都是一家人，怎么說起兩家話來？

者先趁機急忙去安慰月英說：月英你就放心好啦，我們會快去快回的。

正好碧落打開織錦，只見兩朵繡工精致的并蒂蓮花躍然眼前。

碧落驚喜地叫道：姐姐真是好手藝，我只聽說云錦是天上王母娘娘安排仙女紡織的，我還聽說過蘇杭的刺繡色澤清雅，工藝精湛。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都說蘇杭的女子心靈手巧，原來姐姐就是官人身邊的仙女。

月英說：妹妹美若天仙，好似仙女下凡，妹妹才是官人身邊的仙女呢！

者先哈哈笑著說：不要爭辯啦！你倆都是仙女！

碧落說：姐姐，你看這是官人給你寫的字。

月英走到書桌前，看著紙上的詩歌？感動不已。

正說話間，只聽見碧落的弟弟高先成大聲八氣地喊著進來：姐姐姐夫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消息。

黃月英見高先成進來，取了字畫就退出了芙蓉園。

碧落和紫燕立即起身送月英出門。

看見月英退出門去，者先一直提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碧落轉過身來?？匆姼呦瘸烧诿硷w色舞地和者先說著話。

高先成看見碧落進來，立即大聲吼道：姐姐，姐夫，我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消息。

碧落說：弟弟啊，你能不能小聲一點啊，都快長到十五六歲的人啦，還那么不穩(wěn)重，張口就大吼大叫的，是不是你和黃志他們那場子人又在街上惹事啦？

高先成說：沒有的事，姐姐你總是取笑我，姐姐，姐夫，這次，我真的是要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消息。

碧落將信將疑喚他進房中坐下說：好，你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有什么天大的消息！

高先成說：昆明沐府的黔國公沐紹勛死啦！

碧落噗嗤一笑說道：死了一個黔國公有什么了不得？大驚小怪！

碧落轉過頭對者先說道：不過這消息不會對我們高家有什么影響吧？

者先心頭一怔，似有疑慮地說道：黔國公的死，不僅對高家有影響，對我們所有做生意的人都有影響。

高先成氣得滿面通紅說道：姐姐你還沒有聽我說完呢！

碧落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熱茶道：你說。

高先成道：姐姐，你和姐夫只知道成天吟詩作畫、觀花賞月，你根本不知道關心朝廷的大事，你還記得嗎？就是上個月到我們家來的那個沈巡撫，他昨天秘派人來扎父親的根，意思是要問問高家能否有能耐掌控姚州這塊大地，說白了就是沈巡撫想代替沐府掌權。

碧落一口熱茶噴了出來笑道：賢弟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深沉起來？這怎么能說是震動天下的大消息？他區(qū)區(qū)一個巡撫怎么可以代替沐王府在云南的地位呢，你可知道沐王府世代為川藏開疆拓土的功臣，是皇帝親自授權鎮(zhèn)守云南的王，沐王府的地位，任何人不可替代。

高先成嚷道：姐，你不信??？你不信，你去問父親去！你看我還沒有說完呢，你又打岔，我不說了！

碧落哧的一口茶水噴出。

碧落換過茶杯再呷了一口熱茶道：賢弟，姐沒有噴濕你的衣裳吧？好好好，我不打岔了，你說你說！

高先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黔國公死的消息昨天才傳到府中。

碧落說：咱們云南交通閉塞，黔國公才死了幾天，就傳到府中，已經不錯了，說明咱們高家的耳目還不錯。

高先成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啊，姐。

碧落笑道：我明白的。

高先成說：姐，你說得不錯，咱們云南交通閉塞，咱們姚州的高家，地位不低，提早知道這個消息是必然的，其他一些地方的土司要知道這個消息，可能要到一個月以后吧。

碧落說：這個當然。各地土司土府都派有耳目駐在昆明，驛報只怕他們已先用快馬馳報了。

高先成說道：沐王府深得皇帝的寵信，誰要想在云南混下去，還得有沐王府罩著，現(xiàn)在，黔國公一死，這沐家子弟也肯定在為世職之位爭斗，沐府上下肯定也是一片亂紛紛。

碧落點點頭道：這是必然之理，不足為怪！

高先成大聲說道：你說的是不足為怪，怪就怪在這沈巡撫要來探咱們高家的底，你說，他是不是要造反啊？還是有什么企圖呢？

者先一直微笑著聽他們姐弟說話，這時大吃一驚道：真會有這等事嗎？

高先成焦急地說道：姐夫，你說這算不算是天大的消息?。繐?jù)父親分析，云南的形勢要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啦！

者先對碧落說：意思是能否鎮(zhèn)得住姚州所統(tǒng)轄這塊地盤，是高家在云南生存的一個重要因素，這么說，妹妹我們明天就得立即動身到羅思營去一趟。

高先成說：好啊好啊，明天我和姐夫一起去，也好展示一下我的武功技法，不然，我學了這么長時間的武術，技癢癢的沒處個地方施展。

碧落白了高先成一眼道：你呀你，不要成天跟黃志和文帆遠他們那場混混攪在一起，就是對父親最大的安慰了，你去什么去，還不好好在家里練習武術，這次我陪你姐夫去，我們這次深入敵營是斗志不是斗勇，你就好好在家里呆著吧！

高先成說：姐，我不是隨便跟他們混的，文公子他們上面有人，聽說原來呂光巡撫就是他們的上級，呂光巡撫死后，文公子就在民間四處招募人馬，現(xiàn)在他又有了個新主子。

這時，一直呆在外面的紫燕蹦了進來，說道：我也要和姐姐姐夫一起去。

高先成說：哎呀，小紫燕，上次和我一起來的那個文公子已經看上你啦，他正準備把你迎娶過去做三房呢！你就等著嫁人吧！

碧落說：賢弟，休得無禮，人家紫燕還小，剛滿十六，她既然做了者家的丫環(huán)，就是者家的人，以后要嫁要娶還得由者家為她找一個妥當?shù)娜思摇?/p>

紫燕說：先成哥，我才不喜歡那個穿著黑衣服的混混呢，以后即使要嫁人，我也得嫁一個像官人這樣的人。

高先成大笑說：哈哈哈，原來紫燕姑娘喜歡的是姐夫這類美鬤翁啊，要不我給你找一個，城南外的那個邋遢道士要不要？

碧落呵斥：賢弟，修得胡鬧，還不趕快回去歇息，不然又得讓父親擔心了。

第二日，者先秘派藥鋪里的伙計去了一趟神鷹堂，把沐紹勛已死，沈界想乘亂逞強的消息密告給阮靖南。

在生藥鋪。

一個家丁和賣藥的伙計悄悄耳語了幾句，遞給伙計一個紙條就 就走出了店鋪。

伙計出門。騎馬遠去。

三、黃屠夫貪生怕死乘機斂財

黃母怕得罪高府進退兩難

在白塔古鎮(zhèn)。

白塔街上，青磚碧瓦。門庭院落，古色古香。清晨的青石板路上，溜了一層水跡。黃紫燕的父親黃屠夫正擺開攤位在街邊賣肉。肉鋪的幌子在晨風中獵獵晃動。

這時，古鎮(zhèn)的盡頭走來一隊黑衣長袍的人馬。

坐在馬上的黑衣人是云南新來巡撫沈界的幕僚文帆遠。最近，他正在四處招兵買馬，組建隊伍。

文帆遠來到黃屠夫的攤位前，擲出一袋銀子，面無表情地說：老伯，我現(xiàn)在正在加緊練兵，你每天給我準備生豬三口，等我人馬多了還會再增加。如果你識趣的話，我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你好自為之。

后面一個小廝提過一個黑布包放在黃屠夫的案板上。

那小廝說：這是我家主公送給紫燕姑娘的禮物，請你轉交給紫燕姑娘。

黃屠夫立即打開布包，是一整套光燦燦的銀飾。黃屠夫霎時看呆了眼。立即提起布包沖進屋里，對夫人王氏喊道：紫燕她娘，快來看，你快來看。

那小廝跟了進來，站在一旁冷冷地笑道：是我家主公看上了紫燕姑娘，要娶她為妾。你好自為之吧。

王氏驚慌失措地說道：這怎么使得呢？我家紫燕姑娘自小是高家碧落小姐的貼身丫環(huán)，現(xiàn)在碧落嫁入江南生意人者家，要嫁要娶得由者家做主。

小廝面無表情地說：你自己的女兒你自己做主，別多說廢話！

王氏和黃屠夫拿著那包銀飾，在屋里來回走動。不知如何是好。

王氏和黃屠夫知道文帆遠在姚州的勢力，也不敢待慢。

黃屠夫說：要不就把紫燕許配給文帆遠做妾算了，這樣，他有勢力，我們也好有個依靠。

王氏說：可是高土司家，我們也得罪不起啊，再說，這還得看高家的碧落小姐這者家夫人的意見，要看她是否同意紫燕退出者家。

王氏立即把布包遞還給小廝說道：這這這，你拿回去，這個我們不能要。

小廝狡黠地說：你說得輕巧，我們文公子送出的東西，你能隨便送回去嗎？

那小廝說完揚長而去。

王氏急得直跺腳。不知如何是好。

紫燕的母親王氏急出病來。睡在床上。

知道母親生病，紫燕姑娘從芙蓉園回來看望母親?？粗前y飾。紫燕不屑一顧地笑了。

紫燕說：娘，我怎么會嫁給文帆遠那種又老又丑的老男人呢？

王氏說：你不嫁倒好，可是，我們和文公子該怎么交代呢？拿了人家這包東西，我們可就交不回去啦！

紫燕說：那好辦啊！明天看見他來上街，扔還他不就行了嗎？

王氏說：孩子，你說來輕巧，人家可是姚州城里有權有勢的人??！我們得罪不起。王氏急得睡在床上咳嗽不止。

紫燕在屋里翻來翻去找東西。他找出父親的一件破舊褂子和一頂小風帽穿戴在身上。對著鏡子左顧右盼。

王氏半臥在床上掙扎著起來，疑惑地看著女兒說：紫燕，你這是要干什么呢？

紫燕說：我要陪碧落姐姐和官人到鐵索的羅思營去。

王氏驚詫地問道：你們要去羅思營？那不是要去送死嗎？娘還不如生下來就把你丟到漁泡江里喂魚去了省心。省得我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不知道費了多少波折……王氏說著，傷心地抽啜起來……我們家原來住的東關城門失火，你到三四歲的時候，你的孿生姐姐青燕在火災中失散，娘把你養(yǎng)這么大，送進了高家，就是希望仗著高家的聲望，將來會有一天好日子過。沒想到你還要去羅思營送死，娘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紫燕聽見母親說她還有一個姐姐是在火災中失散了，倍感驚詫。

母親還說她的姐姐從小生性孤傲倔強。

在她的記憶中，她從來就只有一個弟弟叫黃志，生性頑劣搗蛋，現(xiàn)在怎么又冒出一個姐姐來。

紫燕給自己粘上胡須，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小爐匠的模樣。

紫燕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對著屋里喊道：娘，你看我像不像小爐匠？

王氏說：像！你像極了。燕兒呀，你要這么折騰做什么呀？

紫燕說：娘，你放心，碧落姐姐我們和者公子會快去快回的。

紫燕對著母親做了個鬼臉，消失在門外。

待母親掙扎著起來，只望見門外是空空的街道上秋風颯颯。

王氏扶著門枋，嚶嚶地哭泣起來 。

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山道上。

紫燕、碧落和者先化妝成爐匠的模樣背著風箱上了路。

紫燕穿戴的是一件青色的舊袍子。蹦蹦跳跳走在者先和碧落的前面。

四、前往鐵索花香引路情為徑

訪佛成庵斑鳩傳情有異聲

在山道上。

一路風景如畫。他們三人走過一片寂靜的荷塘，然后走過一個碧波蕩漾的湖泊。來到一個狹窄的箐口，只見路邊一片蘆花漫天飛舞。

碧落發(fā)現(xiàn)那蘆花在空中飄飛時，卻隨著一股氣旋不斷往上升高。碧落立即停下腳步。

碧落說：這里的氣場走向異常，官人發(fā)現(xiàn)沒有？不會是有什么壞人要出現(xiàn)吧？

者先說：沒有啊，我覺得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心中十分愉悅，一點也不像是去深入敵營，反而倒像是去野游散心。有碧落妹妹和紫燕陪著，心情更是輕松無比。

紫燕說：是啊，是啊，官人說得對，我們就像是去野游一樣，我希望這樣的旅程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走完，我就可以永遠這樣陪著小姐和官人永無止境的走下去。

紫燕說著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碧落說：要是我們永遠這樣走著，那姚州人民的安危怎么辦？我們高家怎么辦？官人的生意怎么辦？

紫燕說：我只知道只要能天天陪著小姐和官人，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可從來就沒有想過姚州人民的生活和官人的生意。至于高家要怎么辦，我更是想都沒有想過。因為高家在我的眼中，永遠都是那么富庶，那么慈悲。

碧落說：燕兒真是天真得不得了，要是沒有姚州人民安穩(wěn)的生活哪有我們高家？要是沒有官人暢達的生意，我們何以能夠天天吟詩作畫呢？要是我們可以這樣永無止境地走下去，除非我們都是神仙而不是凡人。

紫燕說：就是嘛，就是嘛，小姐和官人就是天生的神仙伴侶，日月明燈，我就希望永遠這樣陪著你們，看你們永遠這樣恩恩愛愛卿卿我我。

碧落嬌嗔地看著者先說道：我也好想，好想這種圓融和諧的局面可以永遠這樣持續(xù)下去。

碧落轉過來故意對紫燕說：燕兒要是你永遠這樣陪著我們，那你就不嫁人了嗎？

紫燕說：不嫁，不嫁，我一輩子都不嫁人了，我就是要永遠陪著姐姐和官人，姐姐從小待我親如姐妹，教我琴棋書畫，教我禮儀文學，教我佛學道法，讓我學會了女人要自立自強，還要好好愛自己，我能愛護我自己，有姐姐和官人陪著，我還嫁人做什么？

碧落輕輕地噓了一聲說：不要講話，你們聽，你們聽……你們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者先說：沒有?。『孟袷秋L吹茅草的聲音。

紫燕說：不對，好像是綠毛斑鳩的叫聲。

碧落說：不對，是珠勁斑鳩的叫聲。你們聽……

碧落、者先和紫燕都在側耳傾聽。

紫燕側著耳朵聽了一陣，用右手包起左拳頭，對著雙手的拇指輕輕一吹，發(fā)出咕——歐——嗚歐—嗚歐的叫聲。

山那邊也傳來咕咕——歐———嗚歐—嗚歐的叫聲。

碧落說：對！是珠勁斑鳩的叫聲。斑鳩的叫聲有三種情況，一種是尋找伴侶，一種是威脅前來的敵人，另一種是在久雨初晴時或久晴欲雨時也會鳴叫。但是我覺得兩種情況都不是，因為，一般在久雨初晴時和久晴欲雨時鳴叫特別頻繁，而且聲音連續(xù)而低沉。遇危險時的聲音微弱。

紫燕說：那么現(xiàn)在的叫聲是什么意思？

碧落說：我覺得現(xiàn)在的叫聲三種情況都不是，像是求偶，又像是久晴欲雨時的鳴叫，總之是在兩者之間，又好像所有情況都不是。碧落心事重重地說，我覺得這鳥兒的叫聲是有些蹊蹺。

紫燕說：姐姐，這么說我看從七月份以來就很少下過雨，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

碧落說：也有這種可能。

者先說：可是，我看一點都不像要下雨的樣子，這種天色看樣子再晴十天半月也不會有什么雨要下。

碧落說：我們最好找個可以安身的地方駐扎下來，暫時不要再往前走啦！

看見碧落的情緒很低，者先走上前來安慰她道：妹妹不要因為一只斑鳩的叫聲而影響了你的情緒，我看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們還不如多趕一程路，到天黑的時候再找地方歇息也不遲。

紫燕說：不趕啦！不趕啦！你們看我這只風箱里面裝有兩百多只藥矢箭，官人那里裝了三百多只火箭，姐姐風箱里面裝的是各種丹藥。我看最重的是我的風箱，最輕的還是官人的。

者先哈哈笑道：好啦，好啦，你們倆人的行李都加在我的上面，你們只管自己趕路就是。

者先歇下籃子，把紫燕和碧落的風箱一起加在他的竹籃里。

碧落掏出手帕來心疼地為者先擦汗說道：官人背這么多的行李只怕辛苦了你。

者先說：怕什么，我這么健壯的身體，這點行李還不夠用去我的一分力氣，只怕你們走起路來還趕不及我呢！

山野間。

秋風習習，路邊花開蝶舞。遠山上的葵花金黃一片。卸下行李的紫燕心情甚好。一路活蹦亂跳。不是陪著碧落小姐采花摘草，就是拾起路邊是石子擲向遠方。

碧落不時掏出手帕為者先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樣子，紫燕心里酸酸的。仿佛者先就是他的枕邊官人被碧落搶去了一般。碧落和者先談笑風生地往前面走去，紫燕一個人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

碧落和者先走了一段路，突然不見紫燕跟來，轉過頭來四處尋找，只見紫燕病怏怏地在后面走著。

碧落對著紫燕不斷招手喊道：燕兒，燕兒，快來看，姐姐給你看一樣稀世之物。

紫燕蹭蹭幾步追過去，只見碧落指著一棵結滿果子的樹對者先說：這就是做麻沸散的果實，這叫醉心花，加上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天南星、羊躑躅、茉莉花和菖蒲就可以制成麻沸散。

者先說：妹妹本是天性敏悟，對一些中草藥的配伍都能夠一一說來，我雖然和家父學醫(yī)多年，都只是照本宣科，真正看到中草藥我又對不上號來。所以我選擇來云南是對的，云南本身就是一個中草藥的王國，也好生讓我長長見識。

紫燕看見官人對中藥那么感興趣就立即接上話來。

紫燕岔言道：是啊，是啊，在云南，一屁股都可以坐著三棵草藥的。

紫燕說著就坐在地上說：官人你看看我坐到三棵草藥沒有。

紫燕天真的動作惹得碧落和者先都笑了

碧落警覺地在空氣中嗅了嗅，深深吸了口氣說：燕兒，你聞聞，聞出什么味道沒有？

紫燕吸了口氣說：沒有啊，哎，好像是姐姐身上桂花香水的味道。

碧落說：我沒有用桂花香水?。?/p>

碧落吸了一下鼻子說：不對，好像還有香樟的味道。

紫燕聞了聞，點點頭說：對，好像還有香樟的味道。

碧落說：剛才我們聽到的斑鳩叫聲好像就在這里，因為斑鳩喜歡歇在桂花和香樟樹上。

在采花嶺的半山里。

紫燕抬頭就看見半山里有一座寺廟。

紫燕說：姐姐，姐姐，你看那里有座廟，要不我們今晚就住到這座廟里去吧。

碧落說：也好啊，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們先過去探一探虛實，看是否可以住下來。

在古廟前。

碧落心事重重地來到古廟門前。這是一座逼仄的小院，院內種植有兩株已過百年的桂花樹和幾株香樟。碧落一看后面的山坡上也是一些大大小小的桂花樹。

碧落說：難怪我們剛才聽到斑鳩的叫聲，還聞到桂花和樟樹的香味。

紫燕說：姐姐不是說斑鳩喜歡棲落在桂花和香樟樹上，所以姐姐說的斑鳩的叫聲和聞到桂花香樟的味道也不足為怪。

碧落說：那倒也是。

說著，者先忙著上前去敲門借宿。

五、者先攜妻喬裝夜宿佛成俺

黑衣女俠暗中飛鏢巧報信

在佛成庵。

這是一座古舊的尼姑庵。斑駁的門額上，依稀還能看見佛成庵的字樣。

敲門聲落，只見來開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尼姑。老尼姑愁眉緊鎖。臉上幾乎找不到一絲清寂寧靜的表情。

者先問道：師傅，我們可不可以在這里借宿一晚？

老尼姑面無表情地說：不可以，這里沒有地方可住。

說著就要關門。

碧落趕忙擠上前說：師傅是這樣的，我們是補鍋補碗匠，路過此地要去鐵索，這山高路遠的，天晚了不便趕路，想在此借宿一晚。

說著碧落就從者先的籃子里拿出一小包東西說：這是三角生產的貢米香斗糯和菖河硬塊蜜，請師傅嘗嘗。

老尼姑的表情才漸漸松弛下來，把他們三人讓進尼姑庵。

碧落又給了老尼姑一錠銀子。說：師傅，今晚我們就在你這里化一頓齋飯，我們沒有帶更多的盤纏，明天一早起來還要趕路，請為我們準備一點早飯。

老尼姑收了銀子，把他們讓進客堂坐定，就往后門退去。

一會兒，一個小尼姑就端來一桌素席。

小尼姑說：正殿東邊樓上有兩間側屋可以入住，客官請慢用。

小尼姑說完就退出了客堂。

三人互相看了看，表示同意寺院的安排。

席間。

紫燕說：我覺得這寺廟里的氣氛不對，都說出家人看破紅塵，長得慈眉善目的，可是，我覺得這里的出家人，一點慈善的樣子都沒有，個個都是心事重重的。

碧落笑笑說：燕兒還算聰明。

紫燕聽碧落這么一說，心中泛起了嘀咕。

夜晚悄悄來臨。三人吃過齋飯，就早早上樓睡了。

樓上的兩間房，碧落和紫燕睡在最里面一間，者先睡外面一間。

睡前，碧落對紫燕說：燕兒，今天晚上還是睡驚醒一點，我老覺得今天斑鳩的叫聲有點不對勁。

紫燕逗趣道：小姐，遵命！

說著二人便和衣睡了。

碧落和紫燕剛剛睡下，就聽見門板上嗖的一聲響。

碧落翻身起床，見門板上有一只青色燕子飛鏢扎著的書簽。

書簽上寫道：客官要到鐵索，就從采花嶺后山抵達，天黑前從北面返回。若路遇黑齒人擋道，切切不可停留。

碧落開門追去，只聽見院子里樹葉的沙沙聲。碧落轉回門來，見紫燕正拿著那只飛鏢和掛在自己胸前的那只小燕子比對著。這燕子的造型和紫燕戴著的那只燕子如出一轍。只是這只飛鏢是用鋒利的鐵器鑄造而成。紫燕所戴的那一只是用銀子所造，中間鑲了一塊紫色的玉佩。紫燕把兩只小燕子拼湊在一起正好拼出兩顆對應的心型來。

紫燕和碧落面面相覷。二人正在納悶，又聽見房頂?shù)耐呙嫔蟼鱽硭穆曧憽?/p>

隔壁。者先才剛剛躺下，就聽見瓦面上傳來聲響，便立即吹滅了蠟燭。一個黑影從門外閃了一下。

者先立即提劍追了出去。

者先原來是習武之人，自從逃到姚州冒充生意人之后，為了要在姚州開辟一塊陣地，天天和碧落小姐研習書畫，就放松了武功的練習，導致武功不進倒退了。

者先從屋后追出去，看見月光下一個和紫燕身材相仿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者先好生納悶。正要轉身回屋，突然看見一白一黑兩個蒙面人影急匆匆地向自己走來。者先立即閃入路邊的草叢隱蔽起來，欲探個究竟。

只聽見一黑衣人說：這回輪到這個老妖婆活該倒霉了吧！他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另一個白衣人說：你說俞巡撫會不會真的燒了尼姑庵？

者先一聽，那白衣人說話的聲音便是自己的小舅子高先成，就立即追了過去。

兩個蒙面人發(fā)現(xiàn)后面有人追來，立即加快了腳步。

路上，一閃一躲，一追一攆，不知不覺就追出了十里地。

見黑衣人隱去。者先突然一個閃步攔到了白衣人的前面。

者先說：賢弟，為何大半夜的在尼姑庵出現(xiàn)？

白衣人高先成立即現(xiàn)出身來。

高先成說：姐夫，劍下留情，我是先成??！我知道自己的功夫遠遠不如姐夫，請姐夫網開一面！

兩人在黑暗中僵持著。見那黑衣人已經逃出了很遠。

者先才說：賢弟，誰和你一起來的？

高先成說：姐夫，不是我的錯，是文帆遠叫我和他一起來的。

者先問：文帆遠是誰？

高先成說：他是姚州別動隊的隊長。

什么別動隊？者先警覺地問。

高先成說：姐夫，他是呂光呂巡撫的人，呂巡撫死后，文帆遠就在民間召集人馬，自行組織了別動隊，專門給人押送貨物。

諾！者先說著。收起了寶劍。

高先成說：姐夫，姐夫，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消息。

者先呵呵笑著，拍了拍高先成的肩膀說：又是皇帝死啦？還是太監(jiān)死啦？賢弟啊，你的消息也挺多的。

高先成焦急地辯論道：姐夫，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昨天我說要跟你們一起去鐵索，姐姐不讓我去，父親也不讓我去，我把你們要去鐵索的消息不慎走漏給文公子，他就說他要來看個究竟，我們就偷偷跟來了?？匆娔銈円宦酚^山玩水，我們等得好無聊，就抄近路來到佛成庵背后的山上等著。

高先成說：姐夫，你知道這座山叫什么名字嗎？叫采花嶺，經常有采花大盜專門來攔截路過的絕色女子。

者先說：賢弟怎么能干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來？

高先成急了，趕忙說：姐夫姐夫，不是我，是文帆遠喜歡紫燕，他要埋伏在這里等待紫燕姑娘的。

者先一驚。覺得十分意外。

高先成說：你們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半天都不上山來，看天色已晚，我們估計你們一定會來到佛成庵投宿，我們就在后山的樹林里潛伏著。

為什么呢？者先問。

因為過采花嶺背后就是鐵索。我料想你們一定會從這里過去。

者先怒道：文帆遠為何要跟蹤我們？

高先成說：姐夫，你誤會了，是文公子看上了紫燕姑娘，已經送了重禮到她家府上提親，她娘不肯接受禮物，又把禮物送回來了。平時紫燕姑娘在你府里，文公子一直無法接近。今早紫燕她娘哭哭啼啼跑去找文公子，說紫燕已經化妝成補鍋匠的模樣跟姐姐姐夫去了鐵索。紫燕娘說，紫燕這一去生死未料，還不如嫁給文帆遠做小的好。文公子弄不清緣由就叫我和他一起跟來了。

者先說：原來這簡單的事情已經被你弄得這么復雜，真是無聊！

高先成說：姐夫，我不是故意的，你回去后千萬不要告訴姐姐啊，要是姐姐告訴父親我就死定啦！

者先問：那么我們去鐵索的消息還有誰知道呢？

高先成說：沒有啦，文公子也不知道你們要去鐵索做什么，我告訴他你們是去鐵索采草藥。今天你們在水邊談論草藥的時候，我們等急了就在山上學斑鳩叫呢！

者先說：怪不得你姐姐還說是斑鳩的叫聲不對呢！原來是你們在搗鬼。者先從心里更加佩服碧落的辨別力。

高先成說：姐夫啊，你不知道，今天我們在學斑鳩叫的時候，俞巡守正在尼姑庵里杖責老尼姑呢！

者先說：杖責老尼姑？賢弟，什么意思？你說來聽聽。

高先成說：今天我們躲在碧云庵的背后，就看見俞巡撫把尼姑庵里所有的尼姑都叫出來，最后在他們客堂的地宮里搜出了幾個男子。那些男子都被那個老妖婆淫婦蹂躪成藥渣了，哈哈哈哈，高先成笑得不成樣子。

者先說：賢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先成說：姐夫，你不知道，這尼姑庵里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者先說：什么秘密??？賢弟，你先說來我聽。

高先成說：尼姑庵里的老尼姑和鳳山寺的和尚私通，生下了一個孩子，就養(yǎng)在這尼姑庵里。一個月以前，俞巡撫的兩個小兒隨母親來龍華寺拜佛，在這山里突然失蹤，找了半月都沒找到。有一天巡撫親自出城密訪，發(fā)現(xiàn)這林間有個寺觀，就問隨從，說是叫佛成俺。俞巡撫就親自步行來到尼姑庵，傳問老尼姑。

高先成學著巡撫的口氣說：恩？你說你這尼姑庵里有尼眾幾何？

老尼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有三十余人。

好，就算有三十余人，那么收租幾何呢？俞巡撫問。

老尼姑顫抖著聲音答道，二十余石。

俞巡撫說，哦，人多租少，難以足用。予夙敬佛好施，需傳尼眾點驗，以便按名施濟。

高先成說：那老尼姑一時糊涂，就把這庵里所有的尼姑都齊齊的叫到堂前。俞巡撫仔細看了后，發(fā)現(xiàn)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尼姑。

巡撫說，吾家夫人，亦喜歡念佛。吾帶此二尼，歸見夫人，并賞給米錢，明日遣役送回，何如？

老尼姑就答應了。

俞巡撫帶著兩個小尼姑來到山下，就聽見田邊的牧童唱歌：“佛成庵，尼所棲，好似青樓居，少年弟子莫入里?！庇嵫矒嵋宦牼兔靼琢似渲械囊馑?。立即折回尼姑庵，傳問老尼姑。

巡撫把老尼姑呵斥到堂前說，大膽淫尼，還不把你的劣跡一一招來。

老尼姑閉口不答。

俞巡撫生氣了，就用杖責。俞巡撫邊打邊說，別惹我起火了，我就差人放火燒了姚州城里所有的尼姑庵。

老尼姑才說出了左邊客堂的殿下有暗室，上面用木板覆蓋，看見有聰俊幼年男子來，就把他們困在里面。

者先說：尼姑要把男兒困在里面做什么呢？

高先成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姐夫好木訥，幼兒就陪她兒子玩啦，看見英俊男子就自己享用唄！

還有這等無恥之事？者先囧得一時不知道該怎樣說才好。假裝咳嗽了一聲說：賢弟，還不快快回去，免得岳父大人知道你不練習武功，悄悄跑出來，該罰你呢。

高先成說：好姐夫，你一定不要告訴我姐姐啊。說著就一溜煙地跑了。

者先回到尼姑庵，看見紫燕和碧落正點著蠟燭，在看墻上的一幅字畫。

字畫寫道：

鏡里韶光憶少年，茫茫又是賞花天。

日長便覺桃霞暖，路曲時交麥浪妍。

古木一林仙苑迥，春山十里客情遷。

醉余尚有題詩興，誰與高風與偓佺。

落款是李宣題碧云庵。

者先走過去看了一眼說：李宣是誰？

碧落說：是姚州府訓導?？磥磉@幅字畫好似剛剛掛上去的樣子。

原來，碧落和紫燕收到青燕飛鏢傳信后，又聽見屋頂瓦面上的聲音，就立即開門來找者先，那想者先早已經不在屋內。

碧落和紫燕點著蠟燭找下樓來，就看見了題碧云庵的詩句。

者先說：知府訓導題碧云庵的字畫怎么會掛到這佛成俺里來呢？

碧落說：寺里的小尼姑說，有兩位尼姑是今天才從碧云庵趕過來接管佛成俺的，說是佛成俺原來的尼姑們已經被驅逐出山到鐵索去了。

紫燕說：估計他們是去投奔羅思營了吧？

碧落說：這也難說。

碧落問：剛才官人去了哪里？

者先說：今天路上喝了冷水鬧肚子，起來解叟去了。

碧落說：官人去了這么久，擔心著涼。

者先笑笑說：妹妹不必為我擔心，我的身體好著呢。

其那時他們互相都有了猜疑。

碧落和紫燕在想：剛才是誰在屋檐上飛檐走壁呢？

者先也在想：剛才紫燕在黑夜中閃躲什么呢？

者先故意問：妹妹和紫燕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碧落說：是碧落睡不著，就叫紫燕妹妹起來陪著我到寺觀里四處走走。

者先試著問：剛才紫燕妹妹和碧落一直在一起嗎？

碧落說：在??！從吃飯到睡覺，紫燕妹妹不曾離開碧落半步，官人看見什么了嗎？

者先說：剛才在月影下，我看到一個女子的影子像極了紫燕妹妹的身影。

碧落拿出扎過飛鏢的信箋遞給者先。

者先看著信箋，知道有人在暗中指點。

者先說：這暗中送飛鏢的人肯定就是那位女俠。

第二日，者先和碧落小姐，紫燕三人起了個大早。老尼姑已經吩咐小尼姑給他們送來早飯。

吃過早飯。

碧落問老尼姑：師傅，請問這座山名叫什么名字？

老尼姑答：采花嶺。

碧落問：那么到鐵索還有多少路途？

老尼姑說：卯時進山，酉時歸觀，從后山超近路返回。一般女客官單身不走原路返回，山上時有盜匪夷人出沒，很不安全。夷人盜匪慣用迷迭香迷亂女客官，昏昏然進入奇幻境界。

碧落說：哦！謝謝師傅。

碧落記著燕子飛鏢留下的話：一路從北面返回，路遇黑齒蠻擋道，切切不可停留。

六、沈界乘亂制造矛盾擾沐府

阮靖南夜入巡撫府搶先機

沐王府里。

沐紹勛死后，沐家上下因為繼承黔國公之位而鬧得沸沸揚揚。沈界知道沐紹勛已死，他很想把他家這把世代穩(wěn)坐的交椅也搖動搖動，為自己來云南扎根肅清障礙。他立即召見小廝們，到各地土司家去摸一摸底數(shù)。

在巡撫府的院子里。

沈界器宇軒昂地在安排他的小廝們到各地土司家試探底細。

沈界拿出巡撫的氣勢來，指著一個帶刀侍衛(wèi)說：巴特，你去一趟姚州高土司家，問問他家明年有什么打算，姚州之地，夷人叛亂不止，難道他高土司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告訴他，今年我剛到云南，他要想繼續(xù)混下去，就得拿出點誠意來讓我看看，否則我沈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主兒。

巴特說：是！主公。在下立即備馬就去。

巴特正要退下，沈界又說：慢，說話要注意分寸，高繼先是個老謀深算之人，千萬不要給他留下任何把柄。

巴特說：主公，小的明白！

沈界說：聽著，結束后你再去看看文帆遠的別動隊，人馬組織得怎樣了，我沈界的糧餉不是隨便拿去喂狗的，但是，也要注意分寸，文帆遠原來是呂光的人，他吃慣見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可千萬不要弄出什么唧唧歪歪的事情來。

巴特說：是的，主公，小的明白！

巴特退下。

沈界指著一個清瘦的侍衛(wèi)說：旺甲你就去一趟浪渠土司家……

沈界指著另一個侍衛(wèi)說：霍莽，你就去武定鳳土司家，記住要快去快回，把情況收集全了，我自會另有安排。

霍莽說：主公，小的明白，霍莽立即就去。

神鷹堂里。阮靖南接到者先的密報之后，憂心忡忡。自己好不容易扶持起來的靠山沐王府又被沈界算計著。

他決定要教訓一下沈界。阮靖南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看我怎么來收拾他。

夜里，一個黑影閃進沈界的巡撫府。

沈界正在堂中查看地圖，只見一鐮飛鏢竄到桌子上。沈界拿起一看，是一張厚紙書箋。上面寫到：休想打沐王府主意，請好自為之。

沈界一驚，立即提刀追去。只聽見屋檐上嗶嗶啵啵落下一根短笛來。人影卻早已翻出了院墻。

沈界拾起竹笛，拿到燈下一看，有錦衣衛(wèi)的標志。他明白這是配在繡春刀上的竹笛，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沈界心里想：難道這沐王府在暗中受到皇帝的特別關照？

沈界在自言自語地說：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吧！他癱軟在凳子上。

貪生怕死的沈界不敢再造次沐府，暫時打消了主政云南的念頭。

在沈界的巡撫府。

巴特急匆匆地趕來。

巴特說：報主公，姚州高土司說他愿意為主公效力，主公有什么打算只管吩咐就是。

沈界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知道啦，后面再說。

旺甲和霍莽陸續(xù)回到府上。

霍莽說：武定鳳氏土司、姚安高氏土司和環(huán)州李土司已經拼湊了銀兩和財物賞賜給羅思土酋，且羅酋已經有悔罪之意，愿意罷兵，不再來擾民……

沈界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下去吧，下去吧，后面再說。

護衛(wèi)們看沈界心急火燎的樣子，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便紛紛退下。

七、文帆遠貪色追求紫燕未遂

存心唆使沈界為難高土司

文帆遠從佛成俺逃回來，莫名其妙地被者先追逐了一程，覺得十分懊惱。

白塔古鎮(zhèn)上，文帆遠的住所里燈火通明。

練功房里，文帆遠把雙腿往桌子上重重一擺。怒道：究竟是為什么呢？他區(qū)區(qū)一個買生藥的，能得到紫燕姑娘和碧落小姐那么依著，挨著的。難道我堂堂一個別動隊的隊長，還不如他一介江浙來的生意人嗎？

黃志說：大哥，別那么多心，只怪我姐姐一時糊涂，有眼不識大哥這座泰山。

文帆遠站起來，在屋里來回踱步。

文帆遠突然走過去拍拍黃志的肩膀說：黃小弟，好好跟著大哥干，大哥不會虧待你的。

在沈界的巡撫府。

那日，文帆遠來到沈界府上匯報籌兵情況。沈界十分納悶沐朝弼已經世襲了黔國公。要主政云南，看來他已經沒有多少希望。納悶之際，正好文帆遠求見，沈界便安排下人給他拿了茶來，兩人慢慢地喝著，思謀下一步的出路。

文帆遠說：主公，姚州的士兵招募已經籌謀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正在加緊練兵，只等主公安排行事。

老謀深算的文帆遠原來是呂光的人，算吃慣見慣了世面的人。沈界也不敢慢待。沈界給文帆遠端來香茶，兩個人慢慢地喝著。

沈界說：你暫時做好操兵備馬訓練，現(xiàn)在時局不穩(wěn)，得靜觀其變。

文帆遠讒言說：主公如此操心，是因為各地的土官各自為政，他們根本就不把你們流官放在眼里。要是由各塊的巡撫各自主政，絕不是現(xiàn)在這種局面。

沈界說：是啊，現(xiàn)在這些土司，表面上哼哼哈哈，背后卻各行其事。

文帆遠說：就是嘛，比如姚州的高土司，他根本就不把你沈巡撫放在眼里，他們的眼中只有沐府，沐府就是他的天王老子。對于你們巡撫，他們只是表面的敷衍塞責，在他們眼里，你們就是一些出來散步的野雞。

沈界大怒，拍著桌子呵道：什么？土司們說我們是出來散步的野雞，此話怎講？

文帆遠說：是的，他們就是這樣來鄙視主公的。不過，你想，這也不能怪土司們，因為這是流官的職權性質使然。

沈界說：為何？

文帆遠把嘴巴湊到沈界的耳朵上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改土歸流不徹底的結果。巡撫們有職無權，土司們議論說，看你們身上的冠服補子，就是禽獸的臉譜，仙鶴錦雞的冠羽。在他們眼里，你們只不過是過渡性地來云南鍍一下金罷了，當你們巡撫考滿，可望“回院”主持兩京都察院事務。他們料定你們也不會得罪各地的土司，所以他們也就不把你們放在眼里。因為你們與家人異地分居，居無定所，土司們私下就說你們就是一群出來散步的野雞，一群衣冠禽獸。

沈界大怒道：簡直豈有此理！誰說我們只是暫時出來鍍金呢？

文帆遠乘機說：主公，你看，要是真正的實現(xiàn)了改土歸流，你還怕土官會不把你當人看待嗎？我看他們把你當神仙供著養(yǎng)著都還來不及呢！現(xiàn)在土官之所以不把你們放在眼里，是因為他們手里有權，他們掌握著一個地方發(fā)展的財權與兵權，要是這兩者都歸了流官，你看會是什么效果呢？

沈界沉思一會兒，自言自語說道：這倒也是，如果財權和兵權掌握在我的手里，還怕他不把我當神仙供著養(yǎng)著。

文帆遠說：這就要看能否征得流官們的普遍同意，然后再伺機到皇上那里參他一本，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沈界問：哪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巡撫們達成共識呢？

文帆遠靠近沈界詭異地說：我倒是有一記，可以讓巡撫先與姚州的高土司反目。

沈界說：你說來聽聽。

文帆遠說：敲山震虎，嫁禍于人，以達到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沈界陰險地笑著，點頭默認了文帆遠的謀略。

八、文帆遠密謀土流之爭致亂

黃志獻技火燒尼姑庵障目

在文帆遠的密室里。

文帆遠拿出一雙有別動隊標志的靴子和一套華美的衣服遞給黃志。黃志恭恭敬地收下了。

文帆遠說：人的高低貴賤，就在于腳上的這雙靴子，不然，為什么說赤腳的攆獐，穿靴的吃肉呢？人的高低貴賤之分，就在于要掌握你在這個世界上的砝碼。這就是權力，這就是地位。因為，你還沒有權力和地位，所以，你要去爭取到你的權力和地位，那就是掌握一個事態(tài)發(fā)展的根本。所以，你必須下手，不惜一切代價，你要拿到掌握別人命運的籌碼。你掌握了別人的命脈，你才會獲得你應該得到的一切。

黃志感恩戴德地說：是的。大哥您吩咐我的事情，我愿意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因為，我的一切榮華富貴，都是大哥您給的。

文帆遠陰險地笑著：哧！哈哈，榮華富貴？你的榮華富貴還沒有開始呢？這僅僅只是一個開頭而已，只要你愿意，好好的為我效力，大好前程，后面有的是。

夜里的姚州大地，一片蒼茫。遠處的荒野人家，燈火點點。遠山近水之外，夜風凄凄，樹葉飄零。

文帆遠的練兵處所，黑夜悄悄來臨。高墻四周，燈火煌煌。在練功室里，文帆遠坐在虎皮太師椅上，悠閑卻又不自在地喝著茶。

黃志衣履整潔地走上堂來，雙手抱拳說道：大哥，俞巡撫府上一切相安無事，我看下手的時機已經到了，我的師兄高先成已經隨師父去了大理，三天以后才回來。我們先下手吧，等師兄回來，我再把這個消息假裝不經意地走漏給先成師兄。我那大嘴巴師兄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父親。我想，那時候土司府上下將會一片混亂。過不了三日，俞巡撫的府上，必然會遭到周邊土司們的質問。只要大哥你在其間一穿梭，巡撫與土司的矛盾必然走向白熱化的程度。

哧！文帆遠陰險地笑道：黃小弟的腦袋瓜子果然厲害。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兩個黑影先后竄進佛成俺。頃刻之間，寺廟周圍濃煙滾滾。這個鏡頭被一直躲后山樹上的一女俠看在眼里。

第二日，姚州城里，到處議論紛紛。都說是俞巡撫的兩小兒走失，尋找到在佛成俺。俞巡撫一怒之下，放火燒了尼姑庵。姚州城里的四座尼姑庵一夜之間，被大火燒盡。除了佛成俺、古山寺，還有三教庵，白樺庵，碧云庵等，共燒死尼眾700余人。

城門貼出一段告文：時值蓮師薈供日，千劫佛節(jié)日，作何善惡成十萬倍！ 值此殊勝日顧往昔，碧云庵、古山寺遭劫火災。千家如來弟子是否身語意如理如法的修行？是否還如初發(fā)心，般若恒持不變？是否還如初識上師般的信心確認？愿大家發(fā)心懺悔，廣行善業(yè)。人身難得、人生無常，愿眾生離苦得樂、世界和平……

數(shù)千眾僧尼和信眾紛紛走向街頭游行請愿。

姚州城里，人心惶惶。

在粘貼告問之處，人們議論紛紛。

路人甲說：這道觀寺廟歷來為佛道弟子出家修行的地方，姚州之地為荒蠻邊塞之地，夷人叛匪作亂不止。幾百年來，有儒道之風的教化，才使得民風淳樸，秩序井然，沒想到來了個什么區(qū)區(qū)巡撫，芝麻大點事就燒了這么多寺廟。

路人甲說：這是什么巡撫不巡撫的，我看只不過都是些衣冠禽獸罷了，動輒就做出這生靈涂炭的事來。

路人丙說：是啊是啊，不就是聽說尼姑庵里的尼姑與和尚私通嗎？就算是有傷風化，也怎么用得了放火滅絕呢？真是險惡致極。

路人甲說：這地方養(yǎng)的府兵，都是商賈百姓出的火晌，這任務是分區(qū)分戶的攤派下來，根本沒有什么貧富之分。要晌的時候，那些千戶、千戶所們，每月時間一到，就急吼吼地來催。那些府兵們，一進到村里就吼到皇城的，可謂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還皇天爺娘地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征集糧餉。老百姓自己倒是可以忍饑挨餓，唯獨這些伙餉是不可以怠慢的。這些府兵衛(wèi)所，他們食的是民脂民膏，卻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那個捻著扇子的鄉(xiāng)賢路人甲說：我倒是要去問問高家和那些府兵衛(wèi)所們，姚州城里發(fā)生了這等大事，他們到底愛管不管？

眾人們紛紛齊聲說：要不，我們就聯(lián)起手來把這些作威作福的畜生流官趕出姚州去。

眾人大聲附和著吼道：對，把這些畜生們趕出姚州去！

俞巡撫的府上，高土司大搖大擺都走進俞府。他對俞巡撫放火燒尼姑庵的行徑極為不滿。

高土司說：巡撫大人，聽說貴公子失蹤多日后，從尼姑庵尋得，你便一怒之下，驅走了尼眾，火燒了城里所有的寺觀廟宇，俞大人的如此做法是不是顯得有傷天害理呢？

俞成慶怒道：土司大人何出此言？我家公子丟失確實為佛成俺淫尼所困，把淫尼驅逐出境確實是本人所為，我也算是為民消除一害。可是，火燒尼姑庵，絕對不是本府所作為。說實話，當時，我連宰殺淫妮的心都有，但是想想，留眾尼一口活路，遂逐出姚州之境。從此廢除尼姑，留其僧侶，已算是上上之舉。難道土司大人，覺得有什么不妥嗎？

高土司答到：姚州之地，歷來為高氏所統(tǒng)，數(shù)百年以來雖然為偏僻荒蠻之地，可是姚州子民歷來信仰佛法，姚州子民，深得佛道儒學馴化，時常供養(yǎng)三寶，使得姚州黎明百姓秉性純良，就算佛家弟子修煉不足，縱有過格之事，也不至于達到燒殺滅絕的地步吧？

俞巡撫怒道：難道土司大人是要來教訓巡撫嗎？

高土司怒道：我高氏歷來都是站在姚州子民的角度來說話，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姚州大地哀嚎遍野，人心惶惶，人的靈魂找不到一個皈依之地，我便沒有冒犯大人之意。再說，那些道觀寺宇本是為黎明百姓捐資所建，誰也沒有資格讓其毀于一旦。

高土司說得滔滔不絕，俞巡守氣得怒目圓睜。

俞巡守對著武師喚道：送客！

高繼先抬手一揮道：不必！自己大步流星地甩手走出了俞府。

此情此景，被悄悄躲在院外的黃志一直盯著。

九、高土司為民憤怒參俞巡撫

沈界諫沐府欲制裁高土司

高繼先一紙文書參到沐王府。羅列俞巡撫的種種不仁行徑。

沐王府里，沐朝弼拿著一紙文書。義憤填膺。

沐朝弼說道： 姚州之地，寺宇眾多，記得巡訪姚州時，還看見我沐家四代總兵沐磷為德豐寺的題詞：“真如境界”，姚州雖為荒僻蠻夷之地，可是，境內古韻悠悠，民風淳樸，實為我云南邊地子民效仿之典范。沒想到，這一夜之間，那么多寺宇竟化為火海，罪過??！

護衛(wèi)抱拳附和道：是的，王爺。巡撫之舉確實有失體統(tǒng)。

不一會兒，沈巡撫前來拜見沐王府。

沈界來到沐王府，就治理邊地一事提出了一些見解。

丫環(huán)管家及時奉上一些茶食和細巧果子。

因為姚州寺廟失火一事，沐朝弼知道沈界必定來者不善，便故意問道：沈巡撫今天有雅興到沐府來坐坐？

沈界呵呵笑道：本公特意來向王爺請安，也順便過問一下王爺對姚州寺廟失火一事有何看法？

沐朝弼譏笑道：哦？原來沈巡撫是為巡察天下，安撫民心之事而來？本府對俞巡撫放火燒寺一說正在做調查訪問。

沈界說：調查？我看有必要調查嗎？姚州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不就是說，放火的起因完全是因俞巡撫的小兒失蹤一事引起？

沐朝弼道：我沐王府做事歷來光明磊落，不會隨便冤枉好人。此事正在調查訪問，沈巡撫不必擔心。

沈界說：是嗎？姚州全城上下，人心惶惶，你沐府作為鎮(zhèn)守云南的一方要政，可得盡快給人們一個滿意的答案才是。

沐朝弼說：姚州焚燒寺廟一事，影響實為頗壞，可鑒于云南為邊地使然，民族眾多，各方勢力，還是主張以安撫為主，我認為還是不宜采取過激行為，所以事件的原因尚需要進一步調查，不在于那么急切地要找到結果。

沈界譏諷道：那我恭候佳音。

沐朝弼無所謂道：很好！

沈界在沐王府探過底細之后，又來到俞巡撫府。他想借著沐王府對俞巡撫的成見，趁機挑起俞巡撫與高家的矛盾。

沈界來到俞府上慫恿說：高家已經上奏沐府，火燒寺廟為俞巡撫所為，沐王府將準備對您進行制裁。

俞巡撫說：我們好歹也是皇帝親自點將的欽差。他沐王府不把巡撫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國家的軍政放在眼里，他沐王府既然不把國家軍政放在眼里，就是眼里沒有了國家的社稷江山。那么大明王朝還要他沐王府鎮(zhèn)守云南做什么？

沈界說：俞巡撫不是京城里有人嗎？你還不如先到皇帝面前先參他一本，我們聯(lián)起手來，建議吏部把沐王府先搖動搖動，怎么樣？

俞巡撫說：以沐王府歷代以來與皇帝的關系，估計一時難以撼動。

沈界問：如何說來？

俞巡撫說：你看，沐王府的奠基人沐英是明太祖的養(yǎng)子。他經營川藏地區(qū)，開拓邊疆數(shù)千里，洪武十年（1377） 被封為西平侯；是因為平定云南有功，才留守開發(fā)西南邊陲，死后還被追封為黔寧王，子孫世代鎮(zhèn)守云南，承襲黔國公的爵位。按照沐家多年來的功業(yè)，所以要撼動沐王府也不是一點一滴的事。

挑起高家與俞巡撫的矛盾，并試圖聯(lián)合俞巡撫進諫沐王府的動機一時難以實現(xiàn)，沈界十分郁悶。

十、沈界伺機策反俞巡撫未果

試圖另謀算計姚營嘩兵變

沐王府正在派人巡察姚州火燒寺廟一案。

沐王府里，有兵丁來報：入冬以來，官府派人來姚州到處采薪收禾，收集稻草秸稈。收集以后，全都就地集中堆積。其中，碧云庵周圍有，古山寺旁山箐里有，活佛寺旁也有。蹊蹺的是，自從俞巡撫尋子在佛成庵，揚言要火燒寺廟沒過幾日，佛成庵和鳳山寺就著了火。當天晚上，風勢較大，火借風威，佛成俺和鳳山寺幾乎化為灰燼。其他寺廟還好，只損毀了部分，也不知傷到僧尼沒有。火災以后，各寺宇上千僧尼紛紛走上街頭示眾。有人說，估計是有人看到佛成俺的尼姑和鳳山寺的和尚私通淫亂，義憤填膺就趁機火燒了兩座寺宇。也有人說，是俞巡撫作威作福，浪用職權傷了僧尼的性命。

沐王爺問：鳳山寺與佛成俺的尼姑私通？這個說法有什么證據(jù)嗎？

兵丁說：民間多有這一說法，兵差已經雇人掘地三尺，果然挖出鳳山寺與尼姑庵之間確實有一條兩里多長的暗道。

沐王爺歇下茶杯，哦了一聲。

火燒寺廟一案，有頭無尾。

沈界為了尋找機會，不斷安排兵丁出去四處捕捉消息。

沈界得知云南副總兵鄧子龍所轄姚州府姚營欠晌嚴重，讓士兵極為不滿。于是，他心生一計。派人暗中鼓動士兵索晌。

早晨，陽光明媚。

文帆遠很早就來白塔街閑逛。

文帆遠帶著小卒在白塔街拴好馬匹，來到黃屠戶家對面的茶館里喝茶。

這時，姚州營的士兵從街道上走來，要到黃屠戶的攤位賣肉。

文帆遠吩咐牽馬的便衣小卒送了一包銀子去給黃屠戶。并稱自己是騰沖營來的伙夫。要黃屠戶把所有的精腿肉割下來賣給騰沖營的士兵，把不好的邊角廢料全給姚州營的士兵。

便衣小卒拿了豬肉來到茶室里靜觀其變。

姚州營的士兵見肉料不好，就奇怪地問：黃屠戶，你為什么把這些不好的肉料給我們呢？

黃屠戶說：不好意思，好的肉料已經完全被騰沖兵營的給帶走啦！

姚州營士兵說：什么？他騰沖兵營怎么會跑到姚州來買肉呢？

黃屠戶說：沒辦法啊，人家給的銀兩多，我就只能把好的留給人家。都說錢老大，錢老大，人家真要把整個姚州城里的好肉精肉吃完了我們也沒辦法??！

黃屠戶說：要是你們也能出上他們的銀兩，我就可以專門為你們宰殺一口生豬，就算把這些所有的邊角廢料都扔了吧！

姚州營士兵說：不可能，我們最近欠餉，軍營里拿不出更多的銀子來買肉。

黃屠戶漫不經心地說：嘿！欠餉？同樣是軍中人，為什么人家能吃精肉，而你們就只能吃邊角廢料呢？

姚州營的士兵說：是??？我們也覺得奇怪，同樣是軍營，為什么他們騰沖營的士兵可以吃精肉，我們就只能吃邊角廢料呢？

第二日，文帆遠依然來到黃屠戶家對面的茶室喝茶。觀察姚州營的士兵來買肉。

這一次，文帆遠安排了兩個便衣小卒化妝成騰沖營的士兵，早早就來買了黃屠戶的精肉。看見姚州營買肉的士兵一來。小卒故意立即包好精肉騎馬就走。來姚州士兵面前故意對話讓他們聽到。

小卒甲故意說：你看，他們那些姚州營的士兵，為什么只能吃我們買剩的邊角廢料??？

小卒乙說：那是因為他們的軍餉被我們占了。

姚州營的士兵怪怪地看著兩個騰沖營的士兵走遠。心中憤憤不平。

在姚安軍營總部，兩個士兵上前匯報情況。張千戶把手拍在桌子上怒道：簡直豈有此理？

張千戶喊道：當值官！

當值管應道：在！

張千喊道：把總！

把總道：在！

張千戶喊：守備！

守備道：在！

張千戶道：哦，都在呢。

張千戶問：把總，庫里的軍糧還有幾何？

把總道：報千戶，庫里早已沒有軍糧了。

千戶問：為什么不給士兵吃肉呢？

把總道：姚州城里的豬肉都被騰沖軍營的搶購完了。

千戶問：騰沖營的士兵為什么會大老遠跑到姚州的地盤上來買肉呢？

把總道：因為他們的軍餉充足，我們已經欠餉半年了。

千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把總道：3月12日，是乙丑年丁卯月的丙子日，再過兩天就是春龍節(jié)，也就是會親節(jié)。

千戶道：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呢？

守備道：我們應該挑個良辰吉日，去找鄧子龍將軍討個說法。

千戶道：我看明天就是動身的時候，你帶上幾個士兵去問問，將軍府不給我們發(fā)軍餉，究竟是什么意思？

守備道：是！千戶。

十一、者先初探鐵索路遇黑齒夷

碧落備丹藥鑲齒險境脫身

話說碧落和紫燕一路陪伴者先初探鐵索，路上不免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論遇到鳥叫蟲鳴或是風吹草動，三人都要警覺起來。雖然已是八月，采花嶺上依然山花爛漫。正是采草藥的時節(jié)，漫山遍野有紫瑩瑩的斷腸草。紅得似火的絕情花。有生長在巖石上的石蓮花。有治療風濕骨病的鉆地風，一支箭，見血飛，定經草。

每見一種中藥，碧落都要停下來介紹半天。

碧落指著巖石上一株回陽草說：這回陽草叫水芙蓉，又叫長命草。有強心利尿，清熱解毒，止血，治心力衰竭，咽喉腫痛，咽喉壅閉，發(fā)聲不出，咯血，吐血，瘡毒，蛇咬傷的作用。與荔枝核同服有治療白喉病、扁桃體炎麻疹和無名腫毒的作用。與獨活，生姜服用有治療無名眩暈和急性嘔吐的作用。因此是到鐵索必備的藥物。

者先說：中藥的奇妙就是在于與不同的方劑配伍，就能產生不同的功效。妹妹真是天生學醫(yī)的料。

碧落說：官人有所不知，家父知道我從小喜歡鉆研中醫(yī)，對我們姚州屬地的草藥，我?guī)缀跄苷莆丈锨О俜N，所以，家父為了成全我的夙愿，一直想為我尋找一個郎中婚配。哪料恰恰遇到了官人千里迢迢來到姚州開藥鋪，所以家父喜出望外地就把我許配給官人。

者先說：三郎愚癡，還不知道原來岳父大人這么慷慨的把嬌女許配給我是有個中緣由的，原來妹妹千年的修行就是為了我的姚州之行。我們真是三生有緣啊。

碧落說：要到鐵索，我們必須準備好鑲牙。

紫燕說：什么鑲牙？就是我們要把牙齒染成黑色的，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和當?shù)氐娜藢υ?，否側，我們將小命難保。因為當?shù)鼐用駷楹邶X彝。

碧落說，是啊，是啊，還是紫燕聰明。

紫燕說：我才不染那黑黑的牙齒呢，難看死啦。

碧落眼珠一轉說：不染也行，可是我今天已經沒有盤纏了，我們必須在酉時歸山，因為除了采花嶺南面有這個寺廟之外，北面就是黑齒彝的領地，黒齒彝十分排外，不是本族的人入內都會招來麻煩。如果我們在天黑以前回不了山，我的就會遇到危險。

紫燕說：那好吧，好吧，我們就趕快加緊腳步，否則我們酉時就回不了山。

碧落和紫燕的行李全放在者先的籃子上面，三人緊趕慢趕的趕了一陣山路，都累得氣喘噓噓。

眼看已是日上中天，好不容易才來到采花嶺的半坡里。

紫燕邊揩汗水邊喊道：餓死啦，餓死啦，一點水都沒有啦！

碧落從一只小罐子里拿出幾塊黑漆漆的糕點分給者先和紫燕。每人兩塊。

碧落把糕點遞給紫燕說：我這里有仙人食糧。先給你們解一下饞。

這是什么呀？紫燕拿過去一聞說：忍不住咬了一口，哦，好甜，好香哦。

者先也忍不住咬了一口。問道：妹妹這是什么糕點啊？吃起來粘粘的甜甜的卻滿口生津。

碧落說：這叫黃精果餅。是兩年前我與后山道觀里的道士一起熬制出來的。這黃精果餅的做法極有講究。需在仲春時節(jié)，采得黃精的根莖，九蒸九曝，搗爛如飴，便為果食。又細切一石，水二石五升，煮去苦味，漉入絹袋擠壓汁水，澄之，再煎如膏狀，以炒黑豆黃作餅，約柿餅之大小。其為芝草之精華，所以也叫仙人食糧。官人和妹妹吃過，就知道這黃精果餅的補益效果。

紫燕忍不住一口氣吃完兩枚黃精果餅。

一會兒，紫燕叫道：我覺得吃了黃精果餅之后，一點都不渴了，力氣還蠻大！

紫燕對著天空呼哧呼哧地吸氣吹氣。

者先說：是啊，是啊，這黃精果餅好神奇。

紫燕說：怪不得前年姐姐到道觀里去和道士熬制丹藥，原來就是熬制這美味的黃精果餅！

碧落說：我熬制了三個月的丹藥，今天都給仙人吃了。

紫燕說：姐夫就是你熬好丹藥要等的仙人吧，聽說黃精有潤肺生津，益腎補精的作用。姐姐熬制丹藥就是專門給官人吃的，怪不得官人天天戀著姐姐，不肯離開半步，都是姐姐熬制丹藥的效果啊！

碧落的臉臊得通紅，追著紫燕一陣亂打。

碧落邊追邊嬌嗔地罵道：你個死丫頭，竟敢胡言亂語。

紫燕說：是姐姐說的呀，黃精是補益男人又補益女人的好藥。

姐妹倆追著，笑著，在花叢中亂跑。

不知不覺就追到了山頂。

紫燕突然轉回身來，看見者先的牙齒黑黑的，正癡癡地對著姐妹倆傻笑。

紫燕驚詫地叫道：??！姐夫你的牙齒為什么會是黑黑的呀？

紫燕轉過頭來，看見碧落的牙齒，驚奇地叫道：?。〗憬愕难例X也是黑黑的。

碧落笑著說：燕兒的牙齒也是黑黑的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成一片地往山下跑去。

紫燕說：姐姐，姐姐，我聽見下面有水聲，我要到水邊照照我自己是變成什么樣子啦？

紫燕說著一個人往前面跑得不見了蹤影。

紫燕跑到一潭水邊對著水塘一邊照一邊喊道：姐姐，官人快來水邊照照鏡子，我們都變成丑八怪了。

說著，紫燕正要往塘子里去擼水漱口，卻被碧落一聲呵住了。

碧落說：燕兒，水里有毒。

紫燕定睛一看，清澈的池塘清可見底。水面上漂浮一層火紅的紫色的花瓣。

碧落說：燕兒，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到鐵索，路邊的水不能喝，路邊的果實不能摘，若不小心誤食就會傷及性命。你看一路上來的時候，我們看見了麻沸散的果子，還有還魂救命的草藥。

碧落指著水面上的花瓣說：你看，那紅色的花瓣就是絕情花，如果誤食兩瓣，就足以斃命。那斃命速度來得之快，叫人措手不及。你看，這紫色的花瓣是斷腸草，也叫草烏。草烏的烏頭形如鳥之頭。有兩歧相合如鳥之喙者，名曰鳥喙。正月、二月采，陰干。長三寸以上者為天雄?？梢运脑虏墒?，也可以八月采。時下，八月正是采草烏之時，當?shù)匾娜肆晳T采斷腸草，搗爛莖汁，煎水浸泡毒箭之用。獵人習慣用來以縛箭，射禽獸十步即倒，人中亦死。需要及時用解之。

碧落說：所以來到鐵索，對山野路邊的奇花異草且不可因為好奇而輕舉妄動。當然，這斷腸草也并不全是毒物，用好了，可以治療寒濕寒痰。涸陰散寒，治療堅凝結聚之癥，始可用為佐使，引到病所，以開堅結。

聽著碧落在津津樂道地介紹各種草藥功效，紫燕定定地望著水面，嚇得目瞪口呆。

碧落說：你看這水面之花為新鮮采下，周圍必然有采藥人出沒，所以我們需加小心才是。

正說話間，只聽得半空里傳來一聲尖利的鳥鳴。

三人還來不及看，就見兩個身穿草裙的赤膊黑齒男人拉著藤條從天而降。

兩個赤足裸身的男人皮膚被曬得焦黑，下半身用草裙裹住。碧落一看兩個黑齒男人赤裸的腳板足有一尺多長，腳板上結滿了繭子。許是常年赤足的緣故，兩個人走路的速度健步如飛，路邊的石子被踢出好遠。

兩個彪悍的男人手持鋼刀很快就來到面前，交叉加起鋼刀，切斷了碧落三人前進的道路。

赤膊男人口里念念有詞：咧咧子幕，咧咧子幕。

碧落和者先、紫燕三人面面相覷。立即閃成背對背的陣容面對四方。防止襲擊。

者先示意眼神問碧落：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碧落說：咧咧子幕是首領的意思，好像是說，首領要他們守護著，不讓外人進山。

紫燕帶著哭腔說：他們說的是咧咧的字幕，咧咧的字幕，我們就只能裂成字幕的樣子啦。姐呀，我們是不是該死啦？

碧落說：燕兒修得亂講。我看他們也沒對我們懷有多少敵意。要不我過去和他們談談吧！

說著，碧落從風箱里取出兩塊黃精果餅向兩個赤膊男人走去。

紫燕嚇得躲到者先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姐姐千萬要小心啊，聽說黑齒彝會吃人的，他們專愛吃漂亮嬌嫩的小女人。

碧落遞過黃精餅。兩個赤膊男人互相看看，從碧落手里各取走了一塊。用鼻子聞了聞，張開嘴巴咬了一口，露出漆黑的牙齒對著碧落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碧落也故意對著他們呲牙呵呵地笑了笑。

兩個赤膊男人邊嚼著果餅邊對著站在一旁的者先和紫燕露出漆黑的牙齒呵呵呵干笑。

紫燕和者先也立即呲開牙齒對著兩個赤膊男人呵呵地傻笑。

男人放松了警惕，放下手中的鋼刀。碧落折回來，從籃子里取出兩個雪白的瓷碗遞給赤膊男人。

赤膊男人忙著跑過來分別從碧落手里各自取走了一個瓷碗，拿在手里愛不釋手地觀賞了一陣。做出吃飯的樣子，伸出舌頭把瓷碗徹底的舔了一遍又一遍。

碧落看著他們很喜歡的樣子，知道他們中計了。轉動眼珠還想打進一步進山的注意。

紫燕看見他們伸出長長的舌頭貪婪地舔瓷碗的樣子，惡心得躲在者先的身后欲嘔吐。

碧落走過去和他們搭話。碧落用手勢跟他們說：我們是來補碗的師傅，我們要到你們的村子去。我們要去見你們的首領。碧落用手勢比劃著說：我們要見你們的首領羅思，就是帶著王冠的那個人。

赤膊男人聽得目瞪口呆。因為語言不通，實在難以交流。碧落抓抓腦門說：首領！用我們的話說就是：子麻……阿朵子……日拜多……若博多。碧落搖搖頭說：我們不是乞丐、入魔蘇，不是賊、若婆，我們是你們的朋友，好朋友，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

看著碧落在努力地說話，赤膊男人路出一口漆黑的牙齒看著她呵呵呵地傻笑。

碧落對紫燕和者先招手說：走！他們讓我進山了。

者先正要背起籃子往前，赤膊男人又立即架起鋼刀，瞪著眼睛不讓他們進去。

者先說：走吧，走吧，看樣子我們今天是進不去了。要不我們趕回采花嶺。反正我們已經知道進山的路了。

碧落突然想起女俠飛鏢報信的話，立即收拾行李，三人匆匆趕回采花嶺。

十二、者先不慎路遇狐仙邪病生

女俠暗中幫忙故意道隱情

站在采花嶺背面的坡頂上，三人看見箐底漁泡江水悠悠蕩蕩地向遠方流去。

山間，有人在藤條上飛來蕩去。想必那些就是羅思營的人在練兵。

碧落說：記住，天黑前，我們必須趕回佛成俺。否則我們會有危險。

于是三人加快了腳步。

走出一段路，只覺得腹中饑腸轆轆。

紫燕才想起剛才吃過的黃精果飴餅。

紫燕說：姐姐，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們吃黃精果飴餅，把牙齒染黑掉的嗎？

碧落停下來說：燕兒總算聰明了一回。要是我們不染成漆黑的牙齒，說不定我們還不到水塘邊就被那兩個從天而降的赤膊男人用藤子給勒死了，還和他們對什么話呢？

紫燕說：今天我們還沒有見到羅思土酋就回去，我們不是白來一趟了嗎？

碧落說：怎么會是白來呢？我們不是找到了一條安全通往羅思營的路了嗎？而且我們挑選這個時節(jié)來是最合適的，雖然我們帶了好多草藥，可是都沒有用上，說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征戰(zhàn)的時候，帶更多的士兵來，我們還要在后山找到一個居高臨下可以控制羅思營的位置。

碧落和紫燕一路都在喋喋不休地說話。

者先一路走得匆忙，或許是口渴得不行，看見路邊有一潭泉水，他俯身從水潭里捧了一捧水來喝。

還不待紫燕和碧落走到，者先已經喝下了一捧清涼水。正坐在路邊歇息。

看見紫燕和碧落一步步走來，者先看見眼前有兩個紫色和藍色的小人兒在眼前不斷地飛舞。瞬間，天旋地轉。

看見者先目瞪口呆的樣子。碧落頓時嚇壞了。

碧落跑過來問：官人，你怎么啦？

者先看著碧落色迷迷地壞笑。者先邊笑邊站起來，歪歪倒倒地向碧落走來。

者先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個碧落。

碧落一邊在籃子來找解藥，一邊喊紫燕說：燕兒，快來！官人中毒啦？

紫燕說：什么？官人中毒啦？中的是什么毒？

者先像酒醉一樣，醉醺醺地向兩人撲來。碧落扶著者先。

碧落焦急地說：百毒膏，百毒膏，快把我的百毒膏拿來。

紫燕立即從風箱里倒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

紫燕說：姐姐，你看有這么多的瓶子，到底是哪一瓶??？

碧落說：紅色的那瓶！

沒有啊，紫燕說，都是一些白色綠色的瓶子，根本就沒有什么紅色的瓶子。

碧落突然想起，百毒膏已經被她忘記在佛成俺的旅館里去了。

紫燕說：姐姐，那么官人中的是什么毒呢？

者先掙脫碧落的攙扶一個人跑到一塊空曠的草地上，又蹦又跳。

碧落無奈地來到水邊，仔細觀察動物留下的足跡說：官人肯定中了黃鼬的蠱毒。因為這里只有一潭水，所有的動物都來這里喝水，黃鼬在喝水的時候，受到驚嚇，就會放出一種氣味來保護自身的安全。結果在氣味還沒有散盡的時候，官人先來就聞到了那種氣味。官人正走得體力不支，加上饑餓，抵抗力下降，就容易被黃鼬的蠱毒迷惑，也就是所謂的狐仙附體。狐仙附體時就會出現(xiàn)一種幻覺。

碧落說：燕兒，快，快到四周找找看，有沒有枯朽的艾草。

紫燕眼睛定定地看著碧落說：小姐，你這是要做什么?。?/p>

碧落說：用艾草給官人驅邪。

紫燕轉了一周，折回來說道：姐姐，這荒山野嶺的，到哪里去找什么艾草呢？艾草本是在田邊地頭所生。這荒山野嶺定然是找不到的。

碧落說：是啊，是啊，這荒山野嶺定然是找不到的。

碧落雙目緊閉，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紫燕忐忑不安。在一旁來回走動。

碧落說：燕兒，我們先坐下來，讓我想想辦法，什么藥可以幫助官人驅邪。

紫燕隨著碧落雙手合十盤腿坐下。

只聽見樹葉間嗖的一聲響。一捆被綰成團狀的艾葉落在眼前。

碧落睜開眼睛，只見一團干燥艾葉落在眼前。她心頭一喜，立即起身撲過去，高興地喊道：艾葉，艾葉！我們有艾葉啦！

燕兒快把艾葉點燃。

紫燕立即點燃艾葉香?？諝庵邢銦熝U裊。

他們轉回頭一看，者先還在草地上像狐貍一樣蹦跳不停。

碧落和紫燕走過去把者先拽過來，讓他坐在地上，接受艾葉香熏。

紫燕也雙手合十，與碧落一同盤腿打坐。

碧落雙手合十念道：若諸有情。好喜乖離。更相斗訟。惱亂自他。以身語意。造作增長種種惡業(yè)。展轉常為不饒益事。互相謀害。告召山林樹冢等神。殺諸眾生。取其血肉。祭祀藥叉羅剎婆等。書怨人名。作其形像。以惡咒術而咒詛之。魘魅蠱道。咒起尸鬼。令斷彼命。及壞其身。是諸有情。若得聞此藥師琉璃光如來名號。彼諸惡事。悉不能害。一切展轉皆起慈心。利益安樂。無損惱意。及嫌恨心。各各歡悅。于自所受。生于喜足。不相侵凌。互為饒益……世尊，若此經寶流行之處，有能受持，以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及聞名號，當知是處，無復橫死，亦復不為諸惡鬼神奪其精氣。設已奪者，還得如故，身心安樂……若復有人，忽得惡夢，見諸惡相，或怪鳥來集，或于住處百怪出現(xiàn)。此人若以眾妙資具，恭敬供養(yǎng)彼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者，惡夢惡相，諸不吉祥，皆悉隱沒，不能為患……此十二藥叉大將，一一各有七千藥叉以為眷屬，同時舉聲白佛言：“世尊，我等今者蒙佛威力，得聞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名號，不復更有惡趣之怖。我等相率，皆同一心，乃至盡形，歸佛法僧，誓當荷負一切有情，為作義利，饒益安樂。隨于何等村城國邑，空閑林中，若有流布此經，或復受持藥師琉璃光如來名號，恭敬供養(yǎng)者，我等眷屬，衛(wèi)護是人，皆使解脫一切苦難。

碧落念完《藥師經》，只見者先從迷幻中清醒過來。者先從草坪上走過來，文質彬彬地對碧落說：妹妹，你這是在干什么呢？你看地面多么潮濕，你盤坐在地上不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吧！

者先扶著碧落從地上站起來。碧落急切切地說：官人，官人，你可終于醒來了，你讓我好好擔心啊！

紫燕事先還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碧落念經，被碧落的淡定驚得目瞪口呆，一會兒又看見者先從草坪上懵懂懂地醒來，立即蹦蹦跳跳地跑過去拉著碧落問東問西：姐姐，姐姐，你好好神奇?。偛拍阍谧鍪裁窗。磕愫孟裨谧兎ㄐg一樣，怎么把狐仙附體的官人都救過來了呢！

碧落說：我不就是給官人念了一段《藥師經》嘛，我好好擔心官人，其實我也是在安慰自己，好在官人是自己醒過來的。

山谷中傳來一陣悠揚的鐘磬聲。

碧落說：燕兒，你們聽到鐘聲了嗎？

紫燕側著耳朵聽了一陣。露出驚喜的神色來。

紫燕說：姐姐悟性極高，慧根不淺，到寺觀廟宇總能最先聞到香味，先聽到鐘磬木魚之聲。而我天生愚癡，總是聽不到那些梵音妙語，我只聽到山澗里的刮風水流之聲和鳥叫蟲鳴聲。

一陣鐘磬木魚之聲剛過，又一陣陣鳥鳴和水聲飄來。

碧落說：剛才官人中了邪毒，你不覺得是有人在暗中幫助我們嗎？我才說要艾葉，一會兒，一團干枯的艾葉就從天而降了。

紫燕說：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呀！這荒山野嶺的哪里有什么艾葉??！別說是干的，就是新鮮的也難以找到嘛！

紫燕說：不會是佛祖在暗中保護我們吧！

碧落說：我看是活菩薩在保佑我們。

碧落對著林子喊道：高人現(xiàn)身吧！不要老是在暗中保護我們。

只見一個斗笠披風的蒙面女子從天而降。女子面部用黑紗遮住，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女子乍一看就是紫燕的模樣。

者先立即迎上去問道：女俠，昨天晚上在佛成俺給我們報信的人是你嗎？

女俠答道：貧尼就是?？凸儆泻沃附?？

碧落問：請問女俠尊姓大名，為何總是用黑紗蒙面？

女俠答道：本人無名無姓，只知道寺廟里的尼姑和尚都廣稱我為青衣妙人。我本是龍華山下光祿鎮(zhèn)西關人氏。十四年前，我和妹妹在高土司家門前的維風亭里玩耍，城門突然失火，我們一群小孩子驚慌失措大哭大叫……我看到，在大火中，母親哭喊著沖進來，抱走了妹妹，把我扔在大火中……我哭著四處找媽媽，可是，我媽媽沒有再沖進大火里來救我……我被大火燒傷了面部。在慌亂中，幸好被一個路過的和尚救出。和尚把我?guī)Щ厮聫R治好傷后，又把我送回光祿鎮(zhèn)的西關口尋找我的親人，可是，那里已經是一片廢墟，我原來的村莊已經消失。找不到我的親人，和尚只好又把我?guī)Щ貜R里。寺廟本為和尚所居。不好照管我，和尚又把我送給附近佛成俺里的一個尼姑來照管。

碧落問：后來你也沒有到山下找過你的親人嗎？

青衣妙人答道：沒有，從那次以后，我就從來沒有下過山。收留我的尼姑叫明空師傅。明空師傅說我是一個孽種，因為收留我，她破了尼姑庵的戒律。他與收留我的那個和尚破戒偷情生下了一個孩子。因為那個孩子的出生，明空師傅更是把我監(jiān)控得更加嚴格，從此不許我走出尼姑庵半步。也許是那個孩子的出生，勾起了明空師傅作為一個母親的情懷，為了她的孩子不再孤獨，她故意設置機關暗道挽留外來的孩子來和她的孩子作伴，結果招來了尼姑庵的滅門之禍。然而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偷偷尋找我的親人。在三年前的一天，我到高土司家府上化緣，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丫環(huán)給了我一錠銀子。我料定那個和我長得一摸一樣的丫環(huán)肯定和我有什么聯(lián)系，我就經常化裝成一個蒙面尼姑到高土司家門前轉悠，我希望能從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一年前的一天，我在白塔街上看到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騎著白馬要到高土司家去，我就希望這位公子能夠遇到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丫環(huán)。

者先的腦海突然閃出那天在街上遇到蒙面尼姑的那一幕。

那尼姑說：公子氣度不凡，又舍得布施，將來必成大業(yè)，祝愿公子一路桃花，順風順水。

青衣妙人說：結果我天天等，天天盼，終于盼到那個丫環(huán)陪著高家小姐一起嫁到了藥鋪商的家里。因為我無法接見那個丫環(huán)，我就天天到藥鋪周圍去轉悠，為的就是要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后來，我又千方百計到藥鋪里去引誘藥鋪商的妻子來尼姑庵里進修佛法。我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打聽那個丫環(huán)的來歷……

碧落感嘆道：原來黃姐姐要出家學佛，是有因果的。

青衣妙人接著說：后來，我知道你們要到羅思營，我就一直暗中悄悄跟隨，所以就跟到這里來了。在跟隨你們的這些日子，我還發(fā)現(xiàn)了佛成俺的一些秘密。

碧落哦了一聲正要說什么。卻被紫燕搶過了話頭。

紫燕說：那么你就是母親所說的我在城關失火中，走散的姐姐青燕？

青衣妙人說：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碧落說：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叫青燕嗎？

青衣妙人說：現(xiàn)在，我叫什么名字已經不重要了。記得小時候在家里，我的母親是做豆腐的，她每天早上早早起來，做好了豆腐，就拿到街上去買，然后給我們買回一些肉食來，那時，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因為，不管怎么艱苦，母親總是想方設法要讓我們吃上肉……通過在寺廟里的這些年，我已經明白了好多事情。我對生命又有了新的理解。

紫燕急切地說：你肯定就是我的親姐姐，你看我們長得多么相像。

青衣妙人冷冷地說：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可是命運卻千差萬別，我今天的情景就是我的命。

紫燕問：那么，青燕姐姐，后來，你打聽到我們的父母和我都還在世上，你怎么不來找我們呢？

青衣妙人說：施主，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青燕這個人了，小時候的那個青燕已經在火災中死去了，那場災難對她來說就是一次涅槃。

紫燕不依不饒地嚷著說：你就是我天天想見到的青燕姐姐啊！姐姐、姐姐你和我們一起回家好嗎？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為了尋找你，父親帶著我們流落到白塔街頭，幸好在白塔街上，我們得到高土司家的接濟，賜給了我們一間鋪面，父親就在街上殺豬賣肉為生來養(yǎng)活一家人。母親因為失去了你已經哭瞎了雙眼。姐姐，你就跟我們回家去吧！要是母親知道你還活著，該會有多么高興??！

青衣妙人冷冷地說：歡喜與悲傷都只是生命中的一剎那。施主，你小時候的那個青燕姐姐已經消失了，你就當她已經死了吧！至于尋找母親，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我會把關于母親的印象當成我記憶中一塊暖暖的傷疤。你說，叫我跟你們一起回去，我已經回不去了。我的法號叫靜遠。以后，你就叫我凈遠尼姑吧！我已經了斷塵緣，我不想再勾起對那場火災的記憶。所以，今天的事，你們幾位不必對任何人說起，就是對我最大尊敬和布施。

姐姐……可是……紫燕正要和蒙面女俠說些什么卻被碧落打斷了話題。

碧落說：燕兒，算了吧，出家人有出家人的立場和選擇，我們能做到的尊重就是恭敬不如從命吧！

紫燕吸著鼻子悲悲戚戚地怔在那兒。

碧落問尼姑：那你平時都住在哪兒呢？

青衣妙人說：本人來無影去無蹤，行走于山間郊野，道觀寺宇，所以，才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次寺廟火災的真相。

說著，蒙面女俠一閃，不見了蹤影。

紫燕轉過頭來，看見蒙面女俠的臉上掛著淚珠。

紫燕急忙對著空蕩蕩的林子喊道：姐姐，姐姐，你說你已經了斷了塵緣，可是，你為什么還要流淚呢？

聽了紫燕的話，三人癡癡地站在林子里，百感交集。親情、愛情、友情、孽情，世間的一切恩怨盡在混沌之中。

者先轉過頭來打斷了大家的思緒說：妹妹，你們聽見了嗎？這位女俠說她知道火燒佛成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