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愚蠢和勇氣的合集

老狼以校園民謠出名。直到今天，每當(dāng)聽到《同桌的你》、《睡在上鋪的兄弟》等歌曲，我們依然會跌入青春的遐想。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總有兩條悲傷又甜蜜的岔道，一段通往羞澀又熱烈的愛戀，一個通往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這是1994年的事，至今已整整20年，不知道算不算應(yīng)了那句，隨著年紀(jì)的增長，越近的事越容易忘記，越久的事反而越發(fā)清晰。

想一想，其實不是老狼選擇了民謠，而是民謠選擇了老狼。曾經(jīng)留長發(fā)、穿著奇裝異服、聲嘶力竭唱搖滾的老狼，大概不會想到后來他會收了浮躁和喧嘩，習(xí)慣這樣旁若無人的唱歌方式。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段喜歡刺激的歲月，只是我們看到老狼時，他已經(jīng)開始朝著溫暖行進。老狼說，在他還嘚瑟著揮霍青春的時候，那張注定要娓娓道來的唱片《校園民謠》就紅起來，就像命運讓他更早地學(xué)會了用過來人的眼光看待自己。

雖然老狼的歌是校園民謠，卻從來不是以正青春的身份喊出來的，而是以成熟男人的口吻講出來，慢慢的、淡淡的、略帶沙啞的。老狼的確適合這種曲風(fēng)，尤其是配上那“自言自語”的唱法，很容易就讓我們跌進他講的世界，那里面沒有過分的跌宕起伏，只是偶爾會讓滄桑的心記起，好像有那么件事，好像有那么個人，曾經(jīng)深深地刻在我們心里。

可見，校園民謠的精髓并不在校園，而在于人們對青春的回憶，只有離開校園的人才開始惦記自己的青蔥歲月，越是走得遠(yuǎn)的，越是思念。20年前，老狼因為本名太普通而開始叫自己老狼，如今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后輩叫他狼叔，走得已這樣遠(yuǎn)，對青春的理解，怕是已長進了成長的年輪中，越唱感情越細(xì)膩。

老狼說，青春就是一段“無知者無畏”的、令人無比懷念又羞于在人前提起的往事。他不知道算不算是越來越或越來越懦弱，但那些穿著喇叭褲壓馬路、為愛奔走美國、自以為牛得不行的樂隊表演，如今他通通都不愿再提起，就像《睡在上鋪的兄弟》中唱的那樣，“你曾經(jīng)問我的那些問題，如今再沒人問起”。約肖特豪斯曾說，青春的幻想既狂熱又可愛，可他對那些年的沖動、愚蠢和幼稚卻只字未提。在老狼看來，青春更像是愚蠢和勇氣的合集，當(dāng)你逐漸成熟回頭看它時，一邊慶幸愚蠢的消散，就必須一邊祭奠勇氣的干癟，還好那個“無知者無畏”的青春，后來活在了他的旋律里，以至于每次一哼唱起來，都能把青春連根拔起。

愛已經(jīng)再容不下等待？

了解老狼的人都知道，他沒什么計劃性，更談不上高產(chǎn)，你要等他的音樂，一等就是好多年，等得幾乎都要忘了他，卻又被他某個音符輕易地攏回來。我問老狼為什么不快些出新唱片，他說因為總覺得還沒有想清楚，可能也只有在音樂上他還會如此較真。

老狼不是偶像歌手，自然不用奔波于馬不停蹄的宣傳中，所以他有時間選歌，有時間自己思考，而不是讓經(jīng)紀(jì)人或者營銷團隊替他安排。他說這些年他開始希望自己的歌有些變化，因為盡管傳統(tǒng)意義的校園民謠依然可以通過旋律和歌詞把我們拉回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可現(xiàn)在的社會畢竟不再純情。

老狼的歌大部分是關(guān)于愛情。如果說青春是力量，是激情，是健康，那它們都是荷爾蒙，而此時大部分的荷爾蒙又是為了某個她/他而生?？上н@些荷爾蒙多數(shù)最終只能人去樓空?！读骼烁枋值那楦琛防锍拔抑荒芙o你一間小小的閣樓，一扇朝北的窗，讓你望見星斗”來感嘆虛無縹緲的年少承諾，《昨天今天》里唱出“電話那邊留著我的眼淚，你也知道那是為了誰”，為敗給現(xiàn)實而不服氣，《虎口脫險》里“那是我最喜歡的照片，最會讓我在以后想念，說出付出生命的誓言”，是對著紀(jì)念物嘆息曾經(jīng)的愛戀……

總之，我們很容易在他的歌聲中聽到校園愛情的悲傷，然后唏噓不已?？墒悄阌袥]有想過，那樣一個殘酷的愛情回憶，為何總讓我們無法釋懷？老狼說，因為真正讓我們懷念的并不是誰的愛情故事，而是年少時對愛的單純和執(zhí)著。一個人，明知道虛無縹緲還愿意給予承諾，明知道要分別還倔強地不肯走，明知道遙不可及卻保存著紀(jì)念物，他擁有的不是愛情，而是等待愛情時的滿足。

老狼說，以前等一封信都要等一個禮拜，不管是表白還是戀愛時，那種焦急、渴望在一周內(nèi)要山洪爆發(fā)然后精神崩潰好幾次，那時的人們還愿意等待愛情，那時的我們還愿意相信，只要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擁有這份愛?？墒遣恢螘r開始，我們已經(jīng)容不下任何拖延，多一秒都會胡思亂想，多一秒都可能讓人放棄。越來越早熟的愛情觀讓情感越來越現(xiàn)實，也越來越脆弱，這讓老狼開始懷念起以前的純情。當(dāng)他深情款款地唱出，“想你的冬天，飄著白雪，丟失的從前，讓我無法拒絕”，并不是為了紀(jì)念誰，而是提醒我們偶爾拜訪一下以前的自己。老狼說唱歌會推動他思考，這讓我們分不清是老狼唱出了歌的韻味，還是歌讓他越發(fā)有思想，越發(fā)散發(fā)出成熟的魅力。

提及老狼的愛情，連宋柯都說：“在現(xiàn)在這個速食的年代，他們的愛情是個典范?！备呷龝r他對潘茜一見鐘情，執(zhí)著地等過了整個大學(xué)，等過了她去美國，經(jīng)歷了18年的愛情長跑，最終于2004年終成眷屬。可老狼卻一句都不想提，他說如今被宣傳的愛情通常下場慘烈?？吹贸鏊质ド畹钠胶?。老狼對感情就像他本人一樣，樸素多于浪漫、真誠多于波瀾，這偶爾會讓人覺得無趣，但很真實。一如他在《青春無悔》里唱的：“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們在走?！边@樣的畫面不會讓你想起一些叫做幸福的玩意兒嗎？

別把自由過成流浪

今年4月，小柯邀請老狼出演音樂劇《穩(wěn)穩(wěn)的幸?！?。一聽到劇名，很多人都覺得適合老狼，雖然他唱過流浪歌手的情人，卻從來沒有荒涼的聲調(diào)，一直給人溫暖的慰藉。老狼可不這樣認(rèn)為，他只是不懂得怎么拒絕老友，直到他硬著頭皮來到排練場，還在惦記著怎么逃跑。

“整個劇組的演員都很年輕，全是80、90后，開始時我擔(dān)心自己格格不入，可是看到他們能為一件事如此投入，又讓我覺得很有激情。而且和他們在一起，也感覺到很快樂，他們都親切地稱呼我‘狼叔’，哈哈?！崩侠亲詈笥盅a了句，“其實就算為了那些歌我也會留下，真的很好聽！”

老狼的思維仍然是音樂人的邏輯，音樂才是關(guān)鍵，他喜歡那些有細(xì)節(jié)、有畫面、有故事，能讓人感動的歌曲。小柯寫的很多歌，雖然不是為老狼定制，但那種淡淡的、緩緩地流淌出的釋然感，把故事娓娓道來的方式，以及在不經(jīng)意間俘獲人心的能力，都像極了老狼嗓音的氣質(zh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老狼在我們印象中太真實了，當(dāng)他唱起那句“我要穩(wěn)穩(wěn)的幸福，來抵擋末日的殘酷，在不安的歲月，能有個歸宿”時，總讓我們跳出戲外，還以為這不是戲里邱晨的故事，而是老狼的故事。

或許是因為老狼和邱晨的確很像，無論是經(jīng)歷、內(nèi)心活動還是對幸福的態(tài)度。他們都是從年少輕狂走到成熟持重，都是想要追求穩(wěn)穩(wěn)的幸福又不甘平淡無奇的人。有些人，過著過著，就把自由過成了流浪，可在老狼看來，真正的自由首先應(yīng)該量力而為，能夠穩(wěn)穩(wěn)地駕馭幸福。老狼說他也很羨慕畢加索、達(dá)利那樣的藝術(shù)家，為了愛和夢想不顧一切，可當(dāng)自己面對平衡不了的責(zé)任和自由時，他還是會選擇前者，因為戲劇化的生活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駕馭得了的。有些人有本錢一直賴在青春里不長大，可大多數(shù)人仍然要面對成長的陣痛，好在我們都能從中重生。

老狼說，這些年練就的好心態(tài)大概是因為自己逐漸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越來越少跟人講自己的事，而開始聽別人說，所以當(dāng)你問老狼的《同桌的你》有什么親身經(jīng)歷時，他就會謙卑地說，聽歌的比唱歌的會講故事。有時人越長大，外表越平靜，內(nèi)心卻越澎湃?！昂孟竦搅宋疫@個年紀(jì)，情感就會特別脆弱，可能是故事太多，小辛酸也越來越多。其實我們已經(jīng)過了最浪漫、最瘋狂的年紀(jì)，只是有些故事永遠(yuǎn)滋潤、撫慰著我們的內(nèi)心?！?/p>

激情并沒有消失，消失的只是掩飾激情的青澀?，F(xiàn)在的老狼仍然會跑到酒吧去尋找江湖牛人，但不會想要沖上臺唱唱，他還會想著出去走走，但不會期待說走就走的旅行。在老狼看來，穩(wěn)穩(wěn)的幸福絕對不等于失去對生活的熱情，誰都可以每天誦經(jīng)、喝茶，但音樂人不行?！拔覀儾灰欢ㄒ娲碳ぃ墒俏覀兿硎軒讉€人、幾種樂器在一起演奏的時光，因為音樂帶給人的興奮是直接的、本能的、肉體的?！?/p>

如今老狼已經(jīng)成為父親，經(jīng)過一年的“實習(xí)期”，他在育兒上也已駕輕就熟。當(dāng)看著兒子一個字、兩個字，直到某天突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長出滿嘴的小牙時，那種感覺非常美好。老狼說，第一次抱兒子的時候，感受到的并不是責(zé)任，而是一條奇妙的紐帶，像是自己愛情和生命的延續(xù)，接著他馬上又有一種“殺死父親”的惶恐感：“這小子16歲時我該怎么對付他！”老狼還真是不會堂而皇之地裝感動?？僧?dāng)這樣一個大老爺們兒“淪落”到振振有詞地與人討論美式教育和法式教育的不同時，你會不會有一種滑稽而溫暖的情緒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