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4日，尼泊爾首都附近舉行傳統(tǒng)的紅麥群卓拿節(jié)，祈禱風(fēng)調(diào)雨順、好收成和好運氣。一位由10歲女孩擔(dān)任的“活女神”薩米塔·巴吉拉查婭身著華貴衣服、繁復(fù)首飾，被眾人抬于肩上，接受信眾膜拜，極具神秘氣息。

“活女神”名為“庫瑪麗”（Kumari），在尼泊爾語中意為“處女”，被印度教和佛教教徒認(rèn)為是力量女神“卡莉”的化身。薩米塔·巴吉拉查婭年僅10歲，因出眾的美貌被選為庫瑪麗，從此生活發(fā)生了三百六十度轉(zhuǎn)折。

嚴(yán)格的甄選，恐怖的試煉，女童終成至高無上的女神

薩米塔·巴吉拉查婭在出席儀式之前必須接受眾人精心的打扮。工作人員將庫瑪麗將要經(jīng)過的道路沖洗干凈，一只警犬則隨身護她安全。當(dāng)一切就緒時，她的母親、父親及一位工作人員將她從家里抬往節(jié)日現(xiàn)場，接受眾人的頂禮膜拜。

在整個過程中，庫瑪麗的腳不能觸地，否則將被視作不祥之兆。而信眾們則會向她投擲鮮花和錢，并爭相親眼目睹他們崇拜的女神真容。如果女神對扔過來的禮物報之以微笑，信眾們就認(rèn)為自己的心愿必會實現(xiàn)；如果女神哭泣或大笑，這表示信眾會患上重病甚至送命；如果她流淚或擦眼睛，信眾們則相信自己死期不遠(yuǎn)；如果她發(fā)抖，則表明信眾會有牢獄之災(zāi)，如果她俯身撿起食物，則意味著信眾們會破財。

歷代庫瑪麗都是由寺院高僧們從幼童中挑選健康、從未流過血或染過病、牙齒完整的女孩，然后接受32道“完美測試”，比如像金子般的身體、從未有傷痕的如脂皮膚、從未流過血等等。

在成為庫瑪麗之后，女孩極少露面，一年僅現(xiàn)身13次，其余時間都留在寺廟中，在深墻內(nèi)過著孤獨的生活。她們不能上學(xué)，連在室外玩耍和與朋友接觸都被認(rèn)為”不潔“。在到達(dá)青春期后，這些庫瑪麗會被認(rèn)為已經(jīng)不潔而被撤去頭銜。

在恢復(fù)凡俗生活后，這此庫瑪麗女孩的生活仍會經(jīng)歷艱難的適應(yīng)期。她們一般很難找到夫婿，一方面是由于自幼被嬌寵而很難融入日?；橐觯硪环矫?，傳說與庫瑪麗結(jié)婚的人會早亡，這也使很多男子望而卻步。

最美庫瑪麗，孤獨女神也要學(xué)習(xí)、考試

多數(shù)人以為活女神是唯一的，其實不然，在加德滿都的三座古城里，每座古城都有屬于自己的活女神。三位活女神中，數(shù)加德滿都的活女神最有名，每天中午和下午四點，她會在小小的窗口中站一會兒，讓游客看看，但是絕對不可以拍照。

在尼泊爾朋友的幫助下，我去拍攝了帕坦活女神薩米塔·巴吉拉查婭，她是我所見過歷屆庫瑪麗中最美的一位。

帕坦庫瑪麗神廟距離杜巴廣場不遠(yuǎn)，因為事先打過招呼，自報家門后，我們被請上樓。

上樓后先被告知各種不允許，不允許碰觸女神，不允許同女神對話，更不允許要求她做什么動作，包括讓女神看鏡頭之類的，還要將身上所有的皮制品放在門外，腰帶、錢包。然后被告知今天庫瑪麗今天要考試，只能讓我們拍十分鐘左右。

考試？

我以為我聽錯了，庫瑪麗也要考試？

原來，庫瑪麗也像普通孩子一樣要學(xué)習(xí)、考試，不同的是有專門的老師給她授課。

活女神居住的房子是這樣的。一樓是個雜物間，進(jìn)門后，左手邊有個木制樓梯通向二樓。二樓是有著三扇窗戶的正廳，正廳的墻上掛著幾幅活女神的照片，其中一幅是總統(tǒng)正在敬拜她。地上擺放著墊子供前來拜謁者小憩等候。正廳的南側(cè)是庫瑪麗的的書房和臥室，有兩個書櫥里面擺放著一些玩具，一張床，三個沙發(fā)。讓我驚艷的是，在書桌上放著一臺電腦。

大廳的西側(cè)一扇小門里是活女神的神殿，這里是她舉辦祭祀活動和接受禮拜的地方。房間南北長約3米，東西長約2.5米，空間狹小光線昏暗，地上擺放著幾盞酥油燈，神殿正北擺著庫瑪麗的寶座，在神殿西側(cè)的墻上，開了一扇小窗戶弱弱地透進(jìn)一縷陽光。

這個環(huán)境拍攝難度還是很大的，光線昏暗。于是，我把一只裝了引閃器的閃光燈和反光傘快速組裝起來，安裝在燈架上，放在神殿西南的墻角。我沒有其他選擇，地方實在是太狹小了，沒有其他空地兒安放其他燈具。

這里插播一下我常用的設(shè)備：兩只佳能580閃光燈，一個20x30厘米大小的柔光罩，金色和銀色兩個反光傘，兩只燈架，還有一個一拖二的引閃器。

剛才說了，我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快門的聲音會影響活女神考試。第一次拍攝，匆匆忙忙地拍了幾張她考試的照片和肖像就結(jié)束了。

超乎常人的定力匪夷所思，女神的童真哪去了

第二次拍攝約定是一周以后，那天有一個宗教儀式。

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我事先安置好燈具，活女神舉辦宗教活動時要畫上濃妝、身穿華麗的服飾。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所以我倍加小心。神殿里擺滿了祭品，燈架勉強能放進(jìn)去，這盞燈用來做主光，在門外我還放了盞模擬自然光，作為輔助光。幸運的是，此時西面墻上的小窗戶正好射進(jìn)一束陽光，照亮了屋內(nèi)的煙霧，增加了不少神秘色彩。

這些事情做完后，活女神被抱著從樓上下來，進(jìn)入她的書房兼臥室化妝。

據(jù)說活女神的臉譜有很多寓意，黑色的眼線可以屏蔽所有邪惡，兩眼之間的第三只眼可以洞察一切，從眼角到耳朵的黑線代表著無限的法力，連手腳都要涂上顏色，挺復(fù)雜的。還要在脖子戴上很多文物級的法器。

祭祀的儀式更復(fù)雜。

祭司盤坐在活女神對面，念著那些我聽不懂的經(jīng)文，不時地將各種貢品獻(xiàn)給活女神。房間實在是太狹小了，在神殿里，我只能側(cè)仰在祭司的身后拍攝。庫瑪麗始終安靜地坐在那里，她的華麗寶座并不舒服，座位高于地面也就十幾公分，姿態(tài)類似于蜷縮。祭祀儀式拖沓冗長，我難以想象一個十歲的孩子會一直坐在那里三個多小時。

女神蜷縮著依然如故，躺在地上的我卻爬不起來了。長時間一個姿勢，我四肢麻木，當(dāng)我數(shù)次試圖坐起來慘遭失敗后，樣子笨拙狼狽，我看到庫瑪麗的嘴角微微一翹，這是我在三個小時里唯一見過的表情變化。可惜我當(dāng)時把相機放在了地上，否則我一定會拍到女神的微笑。

我敬畏女神，但常年的旅行攝影也將我鍛煉成一個狡猾的攝影師。所以，我再次躺下，佯裝重新爬起來，我故意將動作更加夸張和笨拙，甚至我連腳丫子都翹起來想逗她一笑。結(jié)果都失敗了，女神始終平靜地危襟正坐，面目安詳，不驚不亂。

我見過她八歲前的照片，漂亮活潑的她跟一些女孩子去競選活女神。然而兩年后的今天，她不再是女孩，而是女神。我不知道有何種冥冥中的力量可以讓她失去了童真和童趣，那種超乎常人的定力，匪夷所思。

后來，活女神為我點了紅，在印度教里，這是至高的榮耀。追憶點紅的感覺，只記得女神的手指好像沒有溫度，不冷，不溫，不柔，不剛。 編輯 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