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像夢一樣,濃一點的是心思,淡一點的是影子,飽和的是故事,褪色的是嘆詞,飄飄然的是情詩,冷冰冰的是修持。不同濃度的白在不同的織物上游戲,如愛的結(jié)合,生出了種種美的變幻。
盡管我們常常說白癡、白眼、白忙、白骨精、白日夢、白內(nèi)障、白色污染、白發(fā)蒼蒼、白費心機,但這漠然的“白”,卻像被天使吻過一般,可以冰清玉潔,可以皓齒明眸,可以銀裝素裹,可以白虹貫日,正如畢淑敏所描繪的那樣“白色美而不妖,露出隱隱的寒意,從象征的意味上安撫了人類焦躁的心靈”。是的,當所有的顏色都已經(jīng)用盡且漸漸失去魅力的時候,唯有白色能夠統(tǒng)一彌散的創(chuàng)意,覆蓋一切不穩(wěn)定的因素,成為設(shè)計最初的基色,也成為捏塑夢境的終極介質(zhì)。
白的獲得,既可以通過混合光譜中的所有顏色,也可以通過去掉墨與其他顏色。所以,白同時是“全色”和“無色”。白的這種特性使得它非常特殊。有時候它輕描淡寫如一片云一樣干凈;有時候它刻骨銘心似一段情一樣無瑕;有時候它寒冷嚴峻像一場雪一樣暢快;有時候它超凡脫俗若一個人一樣樸實。純白、米白、雪白、乳白、羽白、灰白、象牙白、古董白、珍珠白、亞麻白、梨花白、月光白、中國白……不同程度的白,點綴著每一種或悲或喜的人生態(tài)度:它鉆進了弗洛伊德的病人的臆想世界,潛伏在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的肌膚之上,籠罩住大谷哲也光滑溫潤的白瓷作品,潑瀉成婚禮殿堂新娘子的長長紗裙……一時感傷,一時明亮,白,根本就是一部完整的生活心得!
在原研哉的眼里,“白”這樣的東西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我們的感覺認知中,因此我們一定不要試圖去尋找“白”,而是去找一種感覺“白”的方式。“通過這一過程,我們會獲得一種對‘白’的感知,比我們正常體驗到的‘白’還要更白一點點?!彼摹栋住芬粫褪窃趪L試探究一個叫做“白”的實體,從而找到那些通過“白”的概念營造的簡潔和微妙的日式美學(xué)之源。
這簡潔和微妙的“白”,在時尚界像是一道光,穿透了一場又一場華麗的騙局,帶著天國般的純凈,幫我們解開那些因虛而不實的奢華所造成的重重束縛。一件白襯衫,溫柔而親切;一襲白裙,唯美而淡然;一套白禮服,浪漫而莊重;一款白毛衣,樸素而深厚;一雙白皮鞋,明亮而雅致;一個白提包,精巧而高潔……有如在Martin Margiela和Jil Sander的世界,白,或者清風(fēng)道骨,或者氣若幽蘭,它用簡單的手筆解放了我們超載的心。
那一天,霧霾嚴重,我與一個朋友約好談事兒,她一身純白軟呢外套出現(xiàn)時,我大為驚訝:“在霧霾如此嚴重的北京,你還敢穿白色上街啊?光坐個出租車,衣服就可能臟了一大片!”
“我就是在舉白旗投降??!你霧霾了、污染了、算計了、復(fù)雜了,我還是堅持我的白。弄臟了不怕,我有好的干洗店。”朋友的回答就像白本身一樣,干凈暢快,醇厚綿長。
是啊,有些心境,只能用白來表達:不牽掛,不計較,揮袖從容,暖笑無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