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可愛的姑娘坐在一輛車上,她的臉兒像木槿花正在開放,歡快的馬兒拉著我們,車子仿佛在飛行,美麗的姑娘,她身佩美玉晶瑩閃亮,啊,姜家的這位大小姐,真是美麗生動。我和姑娘一路同行,她的臉兒好像木槿花正在開放,我們跑啊跑啊好像在飛翔,身上的玉佩叮叮當(dāng)當(dāng),姜家的這位大小姐,她的德馨永遠(yuǎn)在我心上。
這是我在讀《詩經(jīng)·鄭風(fēng)·有女同車》時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的畫面。
時值仲夏,居住小區(qū)的花壇里種著一些觀賞花木,拐過墻角就見木槿花正在開,是粉色的,木槿花總是一朵一朵傲立于繁枝之上,不扎堆,不扭捏,每次遠(yuǎn)遠(yuǎn)看到那盛開著鮮花的木槿樹,就總是想起林徽因的那句詩,“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只是這樣吟著,就走過去了,很少在花前逗留,也沒有對木槿花產(chǎn)生特別的感情,不過是一朵粉色的花啊,和我小時候常見的蜀葵差不多。直到讀到《詩經(jīng)·鄭風(fēng)·有女同車》,才知道木槿,竟是這樣一朵美麗的花,而我,這些年來卻熟視無睹。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舜華,就是木槿花。舜,瞬也,唐人詩云:“世事方看木槿榮”,說明木槿花雖然美艷卻容易凋零,然而木槿全株花期很長,可長達(dá)四個月,是一種季節(jié)植物,與荷花相伴,人們往往以木槿花盛開為仲夏時節(jié)。
花總是美麗的,人們在形容一個女子時也喜歡用如花似玉來形容,然而,一個女子有一個女子的風(fēng)韻,一朵花有一朵花的動人,詩中把姑娘的容顏比作木槿花開放,那么,怎樣的容顏可以與木槿相稱呢?我看著一朵一朵的花,吟著瑯瑯的詩歌,心想,她一定有著嬌美的容顏,有著白里透紅的肌膚,她的臉一定也如木槿花般飽滿有光澤。當(dāng)我凝望著一朵朵木槿花的時候,仿佛走進(jìn)了那首詩歌里,每一朵花都仿若詩里的女子在巧笑嫣然,一陣風(fēng)吹過,花如詩,顏如花,那動人的女子就笑了,她和心愛的人一起奔跑著,身上的美玉叮當(dāng)閃亮,她的美麗和生動,幾千年來,一直在詩經(jīng)里燦然開放,從沒凋零。
直到我生活里常常見到的木槿花與詩經(jīng)里這個美麗的女子合二為一時,我才知道,木槿花竟是如此美麗的一種花,有著我忽視了很久很久的美麗,有著一種不張揚的柔和的力量。就像詩里這個快樂輕盈的女子一樣,她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快樂地笑著跑著,她的美,是青春的力量,也是愛情的滋養(yǎng),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任何一個人,在愛人如水的目光里也會明媚動人。也許姑娘并不是那種熱情活潑的女子,只是因為挨著心上人的緣故,得了你的氣息,得了你的眷顧,我才穿上時尚得體的裙衫,佩玉瓊琚,與你攜手歡暢,一看,再看,盛開的木槿花啊,在夏日明麗的陽光里,格外粲然。
不喜歡去探究詩歌何以動人,只是喜歡吟著,感覺著詩歌里那種蓬勃的感情力量,享受著語言音韻的美惑,直到讀起這首詩歌,才明了,宋玉《神女賦》“婉若游龍乘云翔”以及曹植《洛神賦》“翩若驚鴻”、“若將飛而未翔”等句都濫觴于此了,于是,坐在祖國詩歌的源頭,百讀不厭,欣欣然渾然忘我。
詩里這位臉兒像木槿花開放的姑娘,和同車同行的男子一定是彼此了解心心相通的,不然,男子怎么說姑娘有著美好的德行呢?一定是在長久的交往中,在一言一行里兩人早已熟知了吧,如此,我們可以想象,這樣的兩情相悅,因為有著深入持久的了解,也會天長地久了。所謂的一見鐘情,雖然神秘美好,然而,又多么飄渺不定,還是植根于彼此生活中的相知才讓人踏實,讓人心生靜好。
木槿花一樣的姑娘,其實,只是給那個同車同行的男子開放的,只不過,他們的相悅,一不小心,就芬芳了后人,蠱惑了我們。在塵世里,你的盛開,是否驚艷了他,他的歡喜,是不是你的期待?一生,似乎總是很長很長,長得總也遇不到你;幾千年總是很短很短,不過是一朵舜華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