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初,春寒料峭,但我還是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驅(qū)車(自行車)出了門。臨行前,我對父母保證:晚上10點鐘之前一定回家!
在中日友好醫(yī)院后門,有一條條長長的隧道。在我騎得快要筋疲力盡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獨立的建筑物,像個“釘子戶”矗立在一片荒蕪之上。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門口還趴著一條臟兮兮的大白狗,我至今都鬧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犬種,只記得毛發(fā)像墩布一樣。
進門后,察覺自己果真是到早了,因為屋里幾乎沒有人,但音樂已經(jīng)震耳欲聾。繞過一個舵輪外形的屏風(fēng)后,我竟然和自己的偶像“超載樂隊”碰了個照面!至少有半分鐘,我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高旗,而大腦則一片空白,心里的小鹿在亂跳。知道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兒來。有個工作人員問:“你是觀眾么?晚上9點演出開始后再來吧?!蔽铱聪率直恚?點還不到,急忙說:“求您了,我能待會再走么?等演出開始,我一定買票!”就這樣,看完他們的彩排結(jié)束,雖然只有短短的20分鐘,但我卻感覺那是超載樂隊為我一個人的“包場”表演,刻骨銘心……
直到9點演出前,我都在大街上閑逛。夜幕降臨,演出即將開始,這里終于恢復(fù)了燈紅酒綠的喧鬧,門口除了那條大白狗之外,接待客人的是一個留著“雞冠頭”發(fā)型的小矮人,這一切在當(dāng)時的我眼中,都顯得如此光怪陸離。
心滿意足地看完演出,回家時已經(jīng)過了子夜,爸爸竟然半宿未眠在燈下等我。更內(nèi)疚的是,我沒有因為食言而道歉,他也沒有因為我的食言而責(zé)罵。那天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凌晨回家,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到酒吧看搖滾樂隊的演出。那年我只有16歲,而那家酒吧正是曾名噪一時、卻也早已灰飛煙滅的老“豪運”……
無獨有偶。不知還有誰會想起,那個深藏在亞運村周圍某條小巷子里、在當(dāng)時可以與“豪運”媲美的酒吧“無名高地”。若以當(dāng)下的概念去定義它的裝潢風(fēng)格,的確可以稱得上“主題酒吧”。放眼望去都是軍旅的迷彩色調(diào)與布景。
我在“無名高地”看的第一場演出,是高中的某天放學(xué)后,因為不想回家寫作業(yè),就和同學(xué)相約直奔無名高地。距酒吧還有幾步之遙,我立刻脫掉了校服,露出里面印有“柯特科本”頭像的T恤衫,站在一群另類的“鐵托”中才感到恰如其分。
當(dāng)天是一場“拼盤”演出,陣容卻堪比現(xiàn)在的任何一場大型露天音樂節(jié),匯聚了當(dāng)年最知名的十幾支地下?lián)u滾樂隊,而票價卻只有區(qū)區(qū)的30塊錢。但也正因為是拼盤演出,也許前后上場的兩支樂隊會因為音樂理念迥異,而向?qū)Ψ桨l(fā)起挑釁與示威。當(dāng)天我就趕上一次:前面一支金屬樂隊下臺后,等后面的朋克樂隊剛開場,抄起一只啤酒瓶砸碎在舞臺上,我原以為會瞬間爆發(fā)惡性群毆事件,雙方卻相視一笑,歸于平淡?;蛟S有些愛也可以用恨的方式來表達,既生瑜何生亮的矛盾背后,無論是英雄還是梟雄,也都可以做到惺惺相惜。
十年彈指一揮間……無論是老“豪運”還是“無名高地”,都在首都的日新月異中“夷為平地”。這些年,搖滾樂就像小草,順應(yīng)著“一歲一枯榮”的宿命,卻也可以燎原……一個信念堅定的歌者,從不會因為舞臺的大小,而去丈量自己的夢想;一個真心熱愛音樂的觀眾,也從不會因為舞池的大小,而去吝惜自己的喝彩與掌聲。
2013年3月30日晚7:30,北京工人體育館外的小商販一如往日地兜售著熒光棒,場內(nèi)的警務(wù)人員也一如往日地巡視著四周。當(dāng)舞臺上奏響第一個音符后,我隨著身邊躁動的人群撕心裂肺的吶喊,偷偷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淚水,那一刻我才真切地體會到了“時過境遷”這四個字的含義!因為在此之前,工體這個長久被流行歌手霸占的“大雅之堂”上,還從未有任何一支地下?lián)u滾樂隊開過個唱……那晚的謝天笑,讓我們心中有種雪恥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