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魁的媳婦,那個叫馬蓮花的女人,前幾天將筆直的長發(fā)燙成了大卷,團團繞繞一大把窩在了腦后,馬蓮花也就是馬魁的媳婦買了一個銀白色的卡子卡在這些大卷上面,銀白色的卡子在陽光下會發(fā)出亮晶晶的閃光。馬蓮花卡著這個卡子,在陽光下亮晶晶地發(fā)了一路的光回到了家,回到了家馬蓮花看到馬魁蹲在廁所里擺弄一只水籠頭,馬魁將水籠頭擰到最小,小得半天才能滴下一滴水來,馬魁在水籠頭底下放了一只淡綠色的塑料盆,水滴到塑料盆里發(fā)出了低低的細鳴。馬蓮花那幾天正在看一本名叫《所謂先生》的小說,《所謂先生》里面就有這樣的情景,不過《所謂先生》里面擺弄水籠頭的是“所謂先生”的老婆?!八^先生”每每看到他老婆撅著大屁股在廁所里擺弄水籠頭就沖起無限的欲望,待他老婆回過身來,叫他看到她的臉時,那欲望就像水倒進更深的水里馬上消退得無影無蹤。馬蓮花盯著馬魁的屁股,馬蓮花想:馬魁的屁股會不會也叫她沖起欲望?馬蓮花就仔細地盯著馬魁的屁股看,馬魁的屁股豐滿、圓潤,非常像生育之后女人的屁股。這樣的屁股生在男人身上實在是可惜,如果生在一個個子高高的女人身上,這個女人在美麗的夏天穿著合體的裙子,這個女人走在暖煦煦微風(fēng)里面,風(fēng)將她的裙子裹到她的屁股上,她的屁股豐滿而又圓潤,她的屁股在走在她身后人的眼里該是一道多么美麗的風(fēng)景。馬蓮花沒有興起欲望,相反馬蓮花心里有一絲絲的難過,馬蓮花嘆了口氣,馬蓮花就看到馬魁回過頭來,馬魁正好看到了馬蓮花在嘆氣,馬魁說:“馬蓮花你怎么了?”馬魁手里拿了一只秒表,馬魁將那表往馬蓮花面前伸了伸,馬魁說:“十秒鐘滴一滴,不用很長時間咱倆洗漱的水就夠了。”馬魁看到了馬蓮花的卷發(fā),馬魁說:“你怎么燙頭發(fā)了,誰叫你燙頭發(fā)了,你看多難看?!?/p>
馬蓮花瞪了馬魁一眼,馬蓮花說:“我都三十歲了,我再不打扮我還有機會打扮?”
馬魁令馬蓮花燙了發(fā)的好心情蕩然無存,馬蓮花在鏡子前左照照右照照,看不出燙與沒燙之前的區(qū)別來,她這張平凡的臉并沒有因為燙了發(fā)而生出不平凡的光彩。
馬蓮花又嘆了口氣。
馬蓮花來到陽臺,看了看她養(yǎng)的花與喂的魚。馬蓮花很奇怪,她從來不給花澆水,從來不給魚喂食,她的花與魚卻長得非常旺盛。馬蓮花趴在魚缸上瞧,有一條魚已經(jīng)大腹便便,人們說“飽暖思淫欲”,看來魚是不飽暖也思淫欲。這條魚已是第三次懷孕,頭兩次產(chǎn)下的小魚都被它毫不猶豫地吃掉,這一次馬蓮花準備叫小魚活下來。馬蓮花找了一只咖啡色的瓶子,倒了一些水在那個瓶子里,然后她把魚撈出來放進了瓶子里,馬蓮花端了瓶子看,沒有看到魚在什么地方,馬蓮花又把水倒出來,確認魚確實在水里,才把水跟魚一同倒進了瓶子里。
這時節(jié)馬魁已經(jīng)做好了飯,馬魁說:“吃飯了。”馬蓮花就過去吃飯,吃完飯,馬蓮花刷碗、打掃衛(wèi)生,馬魁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兩人沒說一句話。
馬魁是個話少之人,不僅他很少說話,他還限制了馬蓮花說話。馬蓮花跟馬魁結(jié)婚前是個喋喋不休的女人,喋喋不休得就像個開關(guān)壞了的收音機,那時候馬魁還忍耐著聽馬蓮花說話,結(jié)婚之后馬魁就像卸下了羊皮的狼,露出來本來面目,馬魁皺著眉頭看著馬蓮花一開一合的嘴,馬魁說:“你就不能不說話。”說在興頭上的馬蓮花就像被人擊了一個耳光,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馬魁,張口結(jié)舌的馬蓮花的千言萬語被馬魁的這一句話硬生生憋進了肚子里,久而久之,馬蓮花就養(yǎng)成了不跟馬魁說話的習(xí)慣。但是馬魁也有例外的時候,這種例外便是馬魁酒醉之后,酒醉之后的馬魁摟著馬蓮花粘粘糊糊地說著一些“我愛你”之類的話,這個時候的馬蓮花反倒不適應(yīng)了,被滿嘴酒氣的馬魁抱著,馬蓮花就特別想念那個不說話的馬魁。
不說話的馬魁看電視,愛說話卻撈不著說話的馬蓮花躺在床上看書,還是那本《所謂先生》,“所謂先生”當了一個單位的小領(lǐng)導(dǎo),“所謂先生”一上班就碰到了分房子的難題,“所謂先生”禿頂,“所謂先生”用一縷頭發(fā)遮住了這個禿頂,然而“所謂先生”很倒霉,一上班便碰到兩個女人議論“禿頂?shù)哪腥诵杂顝姟?,那兩個女人一個叫黑麗,一個叫鄧遠,黑麗在上班的路上被一個禿頂?shù)哪腥藝樍艘惶?,當她看到“所謂先生”做為她的領(lǐng)導(dǎo)被人介紹而沖大家點了一個不易察覺的頭時,她發(fā)現(xiàn)了“所謂先生”拼命掩飾的禿頂,所以黑麗又被嚇了一跳,但是被嚇了兩跳的黑麗并沒有因為禿頭的阻礙而不與“所謂先生”發(fā)生什么,后來她在旅館的房間里與“所謂先生”做愛,她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所謂先生”的禿頭抱進了懷里??吹竭@馬蓮花就去看馬魁的頭頂,馬魁的頭頂也有些禿,可是馬魁的性欲一點不旺盛。馬魁跟馬蓮花過完結(jié)婚五周年紀念日,就對馬蓮花失去了興趣,這種興趣的失去是突然而來還是慢慢在馬魁的心中積淀而在某一天突然爆發(fā),馬蓮花沒有研究,馬蓮花只看到失去了興趣的馬魁夜夜半夜上床,天未明起床,在馬蓮花面前武裝整齊地睡眠、刷牙、洗臉、拴緊插銷如廁,馬魁完全無視馬蓮花的存在,馬魁完全不將馬蓮花當個女人看待。馬魁與馬蓮花不上床的最高記錄是一年。馬蓮花久違了那種被男人死纏著做這做那的感覺,也久違了被一個熱乎乎的身子抱在懷里揉呀搓呀擠呀的感覺。起初馬蓮花忍著不向馬魁提上床的要求,后來馬蓮花忍不住了,馬蓮花對馬魁說:“今晚上咱們睡一覺吧?!瘪R魁坐在沙發(fā)上用一副十足的領(lǐng)導(dǎo)派頭說:“好吧?!瘪R魁的態(tài)度令馬蓮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自尊心受到傷害的馬蓮花心想:今晚上你跟我上我還不跟你上呢??墒堑搅送砩希R魁絲毫沒有上床的念頭,他在電視機前坐著,一直坐到十二點,坐到馬蓮花睡了為止。馬蓮花懷疑馬魁是不是不行,然而夢中醒來掀開馬魁的被窩,馬蓮花卻見馬魁的那話挺著,好大的個兒。
后來,馬蓮花學(xué)會了自己解決問題。
可是還是渴望肉體擁抱的感覺。
那種溫吐吐、熱乎乎,肌膚互相磨擦的感覺令馬蓮花深夜不能成寐。
于是馬蓮花想找一個情人。
找一個情人并不難,馬蓮花的幾個手帕交就各有情人,馬蓮花的手帕交不停地向馬蓮花講述她們與情人在一起的種種感受,愛與不愛,甜蜜與痛苦,這些講述令馬蓮花心潮起伏,心潮起伏的馬蓮花更加堅定了找情人的欲望。
找一個情人并不難,馬蓮花單位就有一個男人追求馬蓮花,這個男人叫江城,是馬蓮花單位的會計。會計這個工作放到社會上是個毫不起眼的工作,然而在馬蓮花單位,在這個工人整天跟鋼呀、鐵呀打交道,工作服每天抹得像討飯的一樣骯臟的單位,江城的這個工作就像姑娘的美麗臉蛋使他成為單位里引人注意的男士之一。江城不知道為什么相中了馬蓮花,換一句話說:馬蓮花不知道什么地方使江城對她動了心。反正江城不放過任何向馬蓮花表白的機會,只要碰到馬蓮花,只要他倆的身邊沒有第三個人,江城就跟馬蓮花表白:“馬蓮花呀我喜歡你,馬蓮花你越來越漂亮了,馬蓮花呀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边€不停地給馬蓮花發(fā)短信:“妹呀妹呀,哥愛你?!薄昂ο嗨?,害得我心神不定。茶不思,飯不想懶去沾唇。聰明人闖入糊涂陣,口說丟開罷,心里又還疼。若說起丟開也,我倒越發(fā)想得緊。”“妹妹,快下樓吧。咱們一起看夕陽,感覺怎樣?”這些短信令馬蓮花有些心動,有些心動的馬蓮花見到江城時一雙眼睛就有些不知往什么地方擱??墒怯幸惶旖前l(fā)來條這樣的短信,江城說:“蓮花妹妹,昨晚上夢見你了,蓮花妹妹你知道咱倆干什么了嗎?咱倆聊天,然后親吻,然后我抱住你了,身體緊緊貼著身體,我的鐵桿緊緊貼著你……可是夢一下子醒了,可是鐵桿還在那里豎著……”這條短信令馬蓮花萬分惡心,萬分惡心的馬蓮花整整一個禮拜沒搭理江城,一個禮拜里江城也很老實,沒給馬蓮花發(fā)任何短信,可是一個禮拜后江城的短信又來了,江城說:“妹妹俺要死了。俺不知道妹妹還是黃花閨女,聽不得粗話。結(jié)果俺把夢境告訴了你,就把你嚇得不露面了??砂痴媸亲隽四菢拥膲粞?,是實話實說呀,是貫徹了我黨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呀!你真是不了解男人,他們的夢就是荒唐??僧吘惯€是夢嘛,又不是真地強暴了你。好妹妹,沒趟過男人河的好妹妹,對不起啦。原諒俺吧妹妹,你再不露面,俺就站在墻頭上整夜整夜地呼喚你:妹妹,妹妹,快把你的小手運足勁,下樓來扇你哥哥幾個大耳光吧!”“好妹妹。你不知,這幾天哥哥多么心焦!好妹妹,再不胡言亂語了,你讓咋著就咋著。來來來,哥哥將臉送過去,你抽哥兩個耳光吧!然后,咱再一起去舞廳,好不好?”這兩條短信令馬蓮花撲哧一笑,撲哧一笑的馬蓮花就將這些短信給她的手帕交看了,手帕交們說:“馬蓮花呀,你千萬別信江城,江城的老婆有外遇,江城想跟她離婚又舍不得,江城這是用你在報復(fù)他老婆呢,馬蓮花你千萬別信他?!瘪R蓮花這才恍然大悟,恍然大悟的馬蓮花自此疏遠了江城??墒怯幸惶旖桥艿搅笋R蓮花的家里來,那一天馬魁不在家,江城瞅準了馬魁不在家跑進了馬蓮花的家里來,江城進門來就抱住了馬蓮花,江城的頭往馬蓮花的懷里拱,江城說:“馬蓮花呀,我愛你,我愛你呀,馬蓮花?!瘪R蓮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頭油味,這頭油味像蟲子一樣鉆進了馬蓮花的鼻孔,這頭油味令馬蓮花十二萬分地無法忍受。并且馬蓮花感覺到江城的心一下一下非常平穩(wěn)地有節(jié)奏地跳動。馬蓮花推開了江城,馬蓮花說:“江城,你不愛我你干嘛這樣?”
江城說:“我怎么不愛你?馬蓮花你怎么知道我不愛你?”
“你的心不跳,如果你愛我你的心會跳成一團。”
“馬蓮花你的心也不跳呀?!?/p>
“你的心不跳,我的心干嘛要跳?!?/p>
馬蓮花躺在床上看著“所謂先生”在小說里與黑麗戀愛與托云戀愛,不管他們的戀愛中物質(zhì)成份占的多還是愛情成份占的多,最終他們都暢快淋漓地做了愛,最后“所謂先生”剃去了那縷頭發(fā),“所謂先生”離了婚。
單位安排馬蓮花到青島出差。
馬魁對于馬蓮花的出差無動于衷,就像馬蓮花平常上班一樣,馬魁坐在沙發(fā)上看一張報紙,馬蓮花提了皮包出門,馬魁的頭都沒抬一下。提著包的馬蓮花走到門口,她回過頭來看馬魁,她看馬魁略略有點禿的頭頂,看著馬魁手里的那張報紙,馬蓮花甚至看見了報紙上一個個小螞蟻一樣老老實實趴在上面的鉛字。馬蓮花帶上了門,她很清晰地聽到了門“喀”的一聲在她身后關(guān)上了。
就這樣,馬蓮花來到了青島。
馬蓮花來到了青島,她很快辦完了事情。辦完了事情的馬蓮花走在海邊的馬路上,她看著馬路上的那些人,看著他們的服飾、發(fā)型,聽著他們說話,沒有一絲回家的念頭,相反馬蓮花在這個時候討厭開她的家來了,“那個家,冷冰冰的,像個墳?zāi)?。”馬蓮花這么想著在人群中就笑了起來。
馬蓮花來到了海邊,海面停泊著許多船只,海面上停泊的船只像馬蓮花夢里的情景。有一段時間馬蓮花天天晚上要夢到船,那些船大大小小,千形百狀,那些船浸在水中,船體發(fā)出鱗鱗的閃光,那些鱗鱗的閃光又淋淋亂響,那些淋淋亂響在深夜?jié)撊腭R蓮花的夢境,像鐵馬冰河入夢,又像隨風(fēng)入夜春雨,滋潤著馬蓮花的夢境,細細卻又有聲。
馬蓮花在沙灘上坐下來,馬蓮花看著面前的海,馬蓮花看著海水從深藍色變成漆黑色,看著海面上只剩下鱗鱗的燈光,看著游泳的人從海水里鉆出來,從她面前走過去,游泳的人裸露的皮膚反射著燈光就仿佛會說話一般。馬蓮花聽到了音樂,這音樂從馬蓮花的身后穿越了風(fēng)吹進了馬蓮花的耳朵,這音樂令馬蓮花傷感。馬蓮花雙手抱住了膝蓋,馬蓮花多喜歡這音樂呀,馬蓮花多喜歡青島呀,馬蓮花多希望有個人能像她想象的那樣愛她呀,如果這個人在青島該有多好呀!如果能在青島找一個情人,如果這個情人能像她想象的那樣愛她,那該有多好呀。
這個時候馬蓮花聽到有人叫她。
“馬蓮花,馬蓮花!”
馬蓮花回過頭來,回過頭來的馬蓮花看到了江城,江城背對了沙灘上的燈光,江城那樣笑吟吟地看著她。
馬蓮花站起身來,站起身來的馬蓮花說:“江城,怎么會是你?”
“我來出差,馬蓮花。我在這個城市的人群里亂走,我想我會不會碰到馬蓮花呢,如果你馬蓮花從我的面前笑瞇瞇地走過來,如果在這茫茫的陌生人群中看到馬蓮花你這張美麗的笑臉,那該是一種多么美好的情景。這樣想著我就來到了海邊,馬蓮花,我也就真看到了你?!?/p>
“馬蓮花,”江城攬住了馬蓮花的肩膀,又像第一次那樣往馬蓮花的懷里拱,馬蓮花又聞到了江城的頭油味,江城的頭油味又像小蟲子一樣鉆進了馬蓮花的鼻孔,可是這一次味道不再是難聞得令馬蓮花無法接受。
“馬蓮花,”江城扳馬蓮花的臉:“馬蓮花,你不知道在這座城市里,在今天我有多想你。”
“江城,”馬蓮花往外推江城:“江城,我們都這么大年齡了,不該有這樣的浪漫的,江城……”
江城吻住了馬蓮花的嘴唇。
江城帶馬蓮花進了一家茶室。
這家茶室燈光曖昧,空氣中混雜著煙味、酒味、汗味,還有男歡女愛的體液味。茶室的墻角放著一只小沙發(fā),沙發(fā)顏色污濁,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沙發(fā)的對面是巨大的玻璃窗,窗下擱著一張圓形的茶幾。馬蓮花在茶幾旁坐下來,坐下來的馬蓮花看到茶幾上有許多煙燙的痕跡,這些痕跡有半圓的、橢圓的、三分之一圓的,三分之二圓的,也有全圓的,那些圓像茶幾的傷疤明顯顯地擺在那里。馬蓮花盯著那些圓發(fā)呆,發(fā)呆的馬蓮花聽到江城叫她,江城說:“馬蓮花,你喝什么茶?”
馬蓮花看江城,馬蓮花說:“喝什么茶都行?!?/p>
“那就來壺龍井。”
馬蓮花這才看到茶室內(nèi)站了一個小姐,小姐長發(fā)披肩,雙目低垂,穿著紫紅色的旗袍,涂著紫紅色的口紅。小姐聽到江城的話轉(zhuǎn)身出了茶室,一會兒她端了一只茶盤進來,茶盤內(nèi)放著兩只茶杯,一只茶壺,茶壺的嘴缺了一塊。馬蓮花看著那個茶嘴,馬蓮花手指了那個茶嘴,馬蓮花說:“江城,你看那個茶嘴破了,江城你怎么能用一只破茶壺來招待我?”
“反正你也不是處女了,講究什么?!?/p>
馬蓮花瞪了江城一眼,馬蓮花說:“江城,你怎么說話呢,你!”
江城倒了一杯茶,江城端茶給馬蓮花,江城嬉皮笑臉地抓馬蓮花的手,江城說:“假正經(jīng)什么呀,馬蓮花,誰不知道誰呀,馬蓮花……”
馬蓮花推開江城的手,馬蓮花說:“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呀?江城。”
馬蓮花看著巨大的玻璃窗,馬蓮花又看到了海面上停泊的那些船,那些船靜靜地停在海面上,跟馬蓮花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馬蓮花聽到了風(fēng)聲,無休無止的風(fēng)圍著這座高樓轉(zhuǎn)著圈,透過了玻璃窗看著江城與馬蓮花。馬蓮花扶住了頭,馬蓮花說:“江城,你就不問問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
“好,我問,尊敬、美麗的馬蓮花同志你在想什么?”
“江城,我在想我會不會變成一只大鳥從這座樓頂上飛下來,當我經(jīng)過這個窗口時,我看到了我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看到了我跟你在一起干什么?”
江城的一根手指頭抵在了馬蓮花的肚皮上,手指頭抵在了馬蓮花肚皮上的江城說:“馬蓮花,你醉了,茶葉也會醉人的。馬蓮花,我的手指頭是肉的,馬蓮花你能感覺到熱乎乎的肉感嗎?”
江城的手指頭泥鰍一樣鉆進了馬蓮花的衣服,它在她的肚臍眼四周徘徊,爾后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最后江城非常輕易地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的江城從那個小小的沙發(fā)上翻身而起,他有條不紊地將他的身體塞進了短褲、背心、長褲、襯衣內(nèi),最后他在脖子上整整齊齊地扎上了一條領(lǐng)帶。然后江城吹了一聲口哨,對躺在沙發(fā)上呆呆傻傻的馬蓮花說:“起來了,馬蓮花同志,我先走了,馬蓮花同志,再見了,馬蓮花同志?!?/p>
江城打開屋門,關(guān)上屋門,就這么快,不見了。
馬蓮花慢吞吞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她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又慢吞吞地喝掉了那壺茶,然后她撥了江城的手機,她慢吞吞地說:“江城,你在干什么?江城,你現(xiàn)在在哪?”
“我在火車站外,”江城說:“我準備坐火車回去。我身邊有根電線桿子,上面有廣告,馬蓮花你聽,專治梅毒、淋病、尖銳濕疣,馬蓮花你有尖銳濕疣嗎?”
“你說什么,說什么呀,江城,”馬蓮花大聲嚷嚷起來:“真后悔跟你在一起,快掛電話吧,江城!你。”
“再見,馬蓮花,再見了,馬蓮花同志?!?/p>
江城掛斷了電話。
馬蓮花從茶室內(nèi)出來,她乘電梯下了樓,她又來到了城市的人群之中,她在人群里慢慢地行走,她突然想:江城付茶錢了嗎?馬蓮花急急忙忙返回茶室,她找到那個穿紫紅色旗袍,涂紫紅色唇膏的小姐,她問小姐:“付茶錢了嗎?我們?”
小姐笑吟吟地看著馬蓮花,她模仿著馬蓮花的口氣說:“付了,那位先生?!?/p>
馬蓮花下了茶樓,重新返回到人群之中,在馬路邊她發(fā)現(xiàn)了一根電線桿,發(fā)現(xiàn)了電線桿的馬蓮花仔細地瞅那根電線桿,電線桿上果然貼著廣告,并且不止一張,那些廣告寫著同樣的內(nèi)容:專治梅毒、淋病、尖銳濕疣。廣告中還有一行字:我張亞男是班長。馬蓮花撥江城的手機,江城的手機關(guān)機,馬蓮花給江城發(fā)短信,馬蓮花說:“我很生氣,你念什么亂七八糟的廣告。”“你為什么沒有回應(yīng)?”“你被關(guān)起來了嗎?”“肯定被關(guān)起來了?!?/p>
廣告令馬蓮花心灰意冷,心灰意冷的馬蓮花從包里找出一只鋼筆,馬蓮花在廣告中間寫上:我馬蓮花到此一游,然后馬蓮花坐上了返程的列車。在車上馬蓮花接到江城的電話,江城說:“你發(fā)什么短信,你為什么不抽自己兩個耳光?”
“江城,你愛我嗎?”
“你怎么了馬蓮花?”
“江城,你不愛我,江城你既然不愛我,干嘛還要跟我那樣?”
“再見了馬蓮花。”
江城掛斷了電話。
眼淚從馬蓮花的眼睛里涌出來,涌出了眼淚的馬蓮花開始明白:江城一點都不愛她,而她也不愛江城。肉體的歡娛過后,留下的是無盡的后悔。
列車到達了馬蓮花居住的城市,列車在馬蓮花居住城市的站臺上停下來,馬蓮花看著站臺上昏黃的燈光,看著來來往往的旅客,看著他(她)們急匆匆地上車,急匆匆地下車,看著他(她)們抱著孩子,拖著行李,急匆匆地上地道,急匆匆地下地道,馬蓮花想到了馬魁,想到了馬魁的馬蓮花卻沒有一點下車的欲望。馬蓮花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一動不動的馬蓮花想:馬魁在家干什么呢?那個只有空氣滋滋作響的家中馬魁在干什么呢?他坐下去,站起來,他倒水、喝水,上廁所,看電視、看報紙,將水籠頭擰得最小往淡綠色的塑料盆里滴水,只他一人在家,只滴半夜便足夠他使用的了。馬蓮花這樣散散漫漫地想著,絲毫沒有回家的念頭,沒有回家念頭的馬蓮花看著列車慢慢地啟動,慢慢地駛離了站臺,慢慢地駛過一座鐵路橋。馬蓮花將頭趴了在車窗上,她的家在鐵道的南側(cè),在一幢七十年代蓋的破舊樓房的二樓,趴在車窗上的馬蓮花看到她家的窗戶從她面前倏忽而過。她以為她能夠看到馬魁或坐或站的身影,然而她只看到她家粉紅色的窗簾在窗前靜靜地垂立。
車廂里放著一首歌:“就在天的那邊,很遠很遠有美麗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鏡子,沙漠的眼,星星淋浴的樂園?!?/p>
馬蓮花記得這首歌的名字叫《月牙泉》,是一個長頭發(fā)叫做田震的女人唱的。聽著《月牙泉》的馬蓮花突然想:“反正我也無處可去,我就到月牙泉去?!?/p>
馬蓮花穿過一堆一堆的人群,在火車從海邊駛過她的城市的過程中,車廂里上來了無數(shù)的旅客,這些旅客亂七八糟地塞在車廂的各個角落,衣著骯臟,面容灰暗,帶著大卷的棉衣、被子,這些棉衣、被子塞在各式各樣的蛇皮袋里,發(fā)出了難聞的氣味。他們在車廂里面站著、坐著、喝水、抽劣質(zhì)煙、吐痰、大聲說話,瞅著馬蓮花的腳從他們的行李上跨過去,瞅著馬蓮花的臉從她們的臉前穿過,他們的眼神冷靜而又冷淡。馬蓮花從他們的面前穿過,馬蓮花來到了列車辦公席,馬蓮花看到一個臉上長滿雀斑、長頭發(fā)、操著濃重青島方言的列車員,列車員抬起眼來看馬蓮花,列車員問馬蓮花:“到哪?”
“月牙泉?!瘪R蓮花說:“請問怎么才能到月牙泉?”
列車員的眼里有一股小火焰蓬蓬勃勃燃燒起來,但是她的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的列車員說:“我們這趟車不到月牙泉,你可以到濟南下車,換乘濟南至烏魯木齊的火車,你在烏魯木齊下車,然后你就可以到達月牙泉。”
馬蓮花重新穿過人群回到了座位上?;氐搅俗簧系鸟R蓮花看著白色的車頂,看著靜止不動的風(fēng)扇,看著沒有一絲亮光,布滿了灰塵的日光燈,看著窗外的樹、窗外的山、窗外的麥田、還有那些干枯了的河道,馬蓮花感到了無限的空虛、寂寞與傷心。空虛、寂寞而又傷心的馬蓮花坐在座位上睡著了。
馬蓮花醒來時,看到對面坐著一位男士,男士穿著米黃色西服,戴著無邊眼鏡,男士沖馬蓮花微微地笑,向馬蓮花毫不掩飾地展覽他白色的嘴唇與眼角細碎的皺紋。馬蓮花以為還在夢中,因為她睡著之前她的對面并沒有這個人。馬蓮花看看窗外,窗外有大片的陽光灑在無邊的田野。馬蓮花揉揉眼睛,馬蓮花問男士:“你笑什么?”
男士指了馬蓮花的衣領(lǐng),男士說:“你看那?!?/p>
馬蓮花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衣領(lǐng)上掛著道長長的涎水,馬蓮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好意思的馬蓮花臉紅了,臉紅的馬蓮花說:“這下子丟人丟大了?!?/p>
男士遞給馬蓮花一張紙巾,男士說:“我還沒見過女人這么難看的睡相,看樣子你是累了。你要到哪去?”
“烏魯木齊。你呢?”
“我也是。”男士又笑,露出他不整齊的牙齒:“到濟南時咱倆一塊換車?!?/p>
車到濟南,馬蓮花與男士一同下車,男士很自然地提了馬蓮花的包,自然得就像是馬魁,其實應(yīng)該說自然得像馬蓮花的情人或是馬蓮花的丈夫,因為馬蓮花與馬魁出門,馬魁從來想不到幫馬蓮花提包,總是馬蓮花忍不住大聲喊:“馬魁,你不來幫幫我?”馬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幫馬蓮花提包。提了包的馬魁嘴里還嘟嘟囔囔:“有什么用,這娘們兒,包都提不了,有什么用?!?/p>
提著包的男士與沒提包的馬蓮花下了地道,出了地道,來到了濟南站的地面口,他們站在地道口上東張西望,就像一對剛剛脫離虎口的情侶,茫然無措,不知道前行的方向。
“我們到哪?”東張西望的男士問東張西望的馬蓮花。
東張西望的馬蓮花終于停止了腦袋的擺動,她指了前方的一家飯店,那家飯店夾雜在雜貨店、摩托車維修店、皮包專賣店、水果店的中間,那家飯店的門口掛著兩只褪了色的紅燈籠。馬蓮花指了那家飯店,馬蓮花說:“我們到那里吃飯吧。挺干凈的,我的一個朋友請我在那里喝過酒,那一次我喝醉了?!?/p>
男士沖馬蓮花笑,男士說:“你這么白凈文靜的女人還能喝醉酒?你能喝幾瓶?”
“五瓶?!瘪R蓮花伸出五個手指頭。
“還好,我能喝十瓶,我不怕喝不過你?!?/p>
馬蓮花與男士進了飯店,馬蓮花與男士揀了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在靠窗戶的位置上馬蓮花可以看到行駛的汽車,可以看到騎自行車的人以及穿裙子的姑娘裸露著的或粗或細或好看或不好看的腿。馬蓮花坐在那里肆無忌憚地看著她們的腿,看著她們腿的馬蓮花肆無忌憚地在心里嘿嘿地笑。
男士叫來了一提啤酒,男士把菜單遞到馬蓮花手里,男士說:“你點菜吧,我請客?!?/p>
馬蓮花點了一個宮爆雞丁,一個魚香肉絲。男士遞給馬蓮花一支煙,男士說:“會喝酒的女人也會抽煙?!?/p>
馬蓮花將煙夾在了耳朵上,馬蓮花說:“現(xiàn)在不抽,待會兒喝醉了就抽?!?/p>
男士點上一支煙,男士用很曖昧的目光看著馬蓮花,男士說:“你相不相信,咱們倆早就認識,也許上輩子,也許前幾天。”
馬蓮花笑,先是微微笑,笑著笑著就無法抑制變成了哈哈大笑,馬蓮花捂著嘴唇,坐在座位上笑得渾身顫抖,渾身顫抖的馬蓮花好不容易笑完了,馬蓮花說:“你以為我十八呀,你以為我情竇初開呀,你以為你旅途寂寞,三言兩語哄一個女人高興,然后就跟你上床呀?!?/p>
馬蓮花一下子捂住了嘴唇,因為“上床”這兩個字,馬蓮花從前從沒在別人面前放肆地吐過類似的字眼,然而這個時候這兩個字像抹了油的鋼珠子一樣“出溜”一聲從馬蓮花嘴里滑出來,滑得令馬蓮花吃驚。
男士哈哈大笑,男士說:“你也不找個鏡子照照看看,你是那種叫人心動的女人嗎?要想做那種事多簡單呀,街上有那么多那樣的女人,還有那么多理發(fā)店、美容廳,大家一手交錢一手交易,兩得輕松,還用得著這樣:吃飯、聊天,真是的,你這個女人呢,你看我長得這么帥,萬一你愛上我哭著鬧著要嫁給我怎么辦,我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
男士將身子靠到椅子背上,男士雙手交叉了放在小腹上,男士很舒服地伸直了兩條長腿,他的兩條長腿在伸直的過程中碰到馬蓮花交叉在一起的雙腿的阻撓,他毫不猶豫地用腳將馬蓮花的兩條腿分開,雙腳放在了馬蓮花的兩條腿之間。馬蓮花只好分著雙腿坐在椅子上,她有些尷尬有些興奮地看著男士。
男士又點了幾樣菜,兩人開始喝酒,三瓶酒下去,馬蓮花看男士的目光就開始朦朧起來,目光朦朧的馬蓮花看男士就覺出男士的可愛來,他的鼻梁很直,眼睛也很大,模樣還算得上英俊,最起碼比江城英俊。想到江城,馬蓮花的心里就升起了無限的傷感,心里無限傷感的馬蓮花開始跟男士飚酒,伸了手跟男士劃拳:“一輛車呀兩馬拉呀,車上坐著個姊妹仨呀,翠紅翠綠和翠花呀,小翠花呀,小翠花呀……喝?!?/p>
喝完五瓶,馬蓮花的頭開始暈了,馬蓮花開始不停地上廁所了,馬蓮花不停地將那些黃色的啤酒變成黃色的液體嘩啦啦地排瀉出來。上完廁所回來,馬蓮花就抓著啤酒杯不停地搖晃,看著那些啤酒沫在她的搖晃中生生死死,起起滅滅,滅滅生生。男士不停地抽煙,不停地抽煙,男士問馬蓮花:“你知道我為什么老抽煙嗎?”
“不知道?!?/p>
“抽煙可以壓制性欲。你不知道你長了一張很厚的嘴唇,厚嘴唇總能激發(fā)男人的欲望?!?/p>
馬蓮花漲紅了臉,馬蓮花說:“老母豬嘴唇很厚,你見了老母豬也想抽煙?”
“你這個女人?!蹦惺磕脽煹氖种噶笋R蓮花:“你這個女人,你怎么說話,你看著挺文靜,說話怎么這么粗魯,你知道女人在男人心目中是什么樣子嗎?”
“什么樣子?我知道什么樣子?”想喝酒的欲望使馬蓮花又吞下了一杯黃色的液體。
男士的臉開始發(fā)紅,酒精從他臉上開始了它在他體內(nèi)的旅程。男士四下里看了看,男士用下巴指了馬蓮花身后。馬蓮花回過頭來,馬蓮花看到一個下頜細細,燙了離子燙的女人手支了下巴坐在椅子上。
“你信不信,”男士向馬蓮花俯過身子,男士壓低了嗓門,男士說:“你信不信,我掏出五百塊錢放到她的面前,我說:‘今晚上陪陪我’,她肯定會陪我?!?/p>
“我不信?!瘪R蓮花說:“我不信,你掏了五百塊錢過去試試?!?/p>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蹦惺繐u頭:“真是沒意思。”
男士細瞇了眼睛看馬蓮花,馬蓮花此時已經(jīng)醉了,馬蓮花兩腿發(fā)軟,直想往桌子底下鉆。馬蓮花眼睛開始潮濕,馬蓮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江城,馬蓮花莫名其妙地想哭,馬蓮花十分后悔呀,馬蓮花后悔她一點不愛江城,卻把一切都給了他,馬蓮花以后怎么做人呀,馬蓮花跟江城一個單位,江城再跟她提這種要求她該怎么辦呢?
馬蓮花又端起了酒杯,馬蓮花對男士說:“干?!?/p>
干了杯中酒的馬蓮花將耳朵上的煙拿下來,男士立刻替馬蓮花點上了。馬蓮花將煙放進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將煙氣從鼻腔里吐了出來。馬蓮花盯著那些煙氣,看著它們在她的臉前化散、淡開,最后虛無。馬蓮花抽抽嗒嗒地哭起來,眼淚一行一行從馬蓮花的眼里涌出來,馬蓮花說:“我真想叫個人抱抱我。”
“我來抱你?!?/p>
“不行,我不了解你,我不熟悉你。我不能叫你抱,我怕叫你抱了以后,我會后悔,我總是這樣,做了事情,我總是后悔?!?/p>
“你呀你,”男士手指了馬蓮花:“你呀,你怕什么,怕什么呢?咱倆誰也不認識誰,一上火車,一到烏魯木齊,一下火車,投入到茫茫人海中,誰還認得誰呀?!?/p>
馬蓮花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來,臉上滿是淚水的馬蓮花問男士:“你愛過你妻子之外的女人嗎?”
“愛過。”
“愛過幾個?”
男士偏頭想了想:“三個?!?/p>
“那你想過娶她們嗎?在你愛她們的時候。”
男士用手摸著下巴,男士很曖昧的目光看著馬蓮花,男士說:“你是多么幼稚呀。愛情來得多簡單呀。比如說咱們倆,別看現(xiàn)在誰對誰都沒有意思,可是一上火車,在那一大堆陌生人當中,咱倆算是最親近的人了,咱們倆談思想,談未來,談那些年輕人才談的東西,于是愛情來了,可是到了烏魯木齊,一下火車,你要去喀什,我不要去喀什,于是矛盾來了,于是我們倆就吵架,于是愛情就走了。來了去了,就這么簡單?;橐鼍筒恍辛?,婚姻怎么說,婚姻,唉,婚姻里面的東西太多,說不清楚?;橐鍪悄腥说囊恢槐?,男人是一只暖瓶,男人給杯子倒?jié)M了水,剩下的水就可以給這個杯子倒一點給那個杯子倒一點,男人就這么瀟灑,來喝酒?!?/p>
馬蓮花徹底地醉了,她趴在了桌子上,怎么也抬不起頭來,她說:“下輩子我也要做暖瓶,我要給一百個杯子倒?jié)M水,然后將這些杯子一個個捏碎?!?/p>
男士向馬蓮花附耳過來,仿佛要親吻馬蓮花的耳朵一樣,馬蓮花已經(jīng)喪失了最初的警惕性,馬蓮花甚至覺得男士的嘴巴貼在她耳朵上,熱乎乎的喘氣烘著她的耳朵,十分地舒服。男士說:“找情人對夫妻感情是有幫助的,你這個女人你知道嗎?找情人可以分散對愛人的注意力,愛人的缺點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再說你跟愛人不能做的一些事情跟情人可以很容易地做出來,那種感覺,”男士在馬蓮花的腿上抓了一把:“是夫妻間體會不到的?!?/p>
男士向后靠了靠身子,男士瞇了眼睛,十分曖昧的目光看著馬蓮花,男士說:“我對我愛人最好的日子,就是我找了情人的日子?!?/p>
馬蓮花已經(jīng)醉得分不出東西南北,分不出東西南北的馬蓮花指了男士的鼻子說:“你這個臭流氓?!?/p>
馬蓮花被男士也就是那個臭流氓死拉硬拽著來到了火車站,他們要搭乘的那趟列車已經(jīng)停在站臺上,列車員站在車廂門口,看著空蕩蕩的站臺等待著開車鈴響。運轉(zhuǎn)車長拿著綠色的旗子站在車尾,隨時準備將手里的旗子搖起來。男士雙手扶了馬蓮花,男士說:“你在這站著,別摔倒了,我把行李拿上去,然后下來接你?!?/p>
馬蓮花搖搖晃晃地站在站臺上,馬蓮花看列車,看列車員,看站臺,列車、列車員、站臺都波光鱗鱗,如入水中。
這時馬蓮花的手機響了,馬蓮花接了電話,是馬魁的聲音,馬魁說:“馬蓮花,那條魚生了,馬蓮花,是叫那些小魚活下來還是叫大魚吃掉?”
馬蓮花說:“馬魁,咱家的那些花不澆水怎么不死?還有咱家的魚不吃東西怎么也能懷孕?”
“馬蓮花你不澆水就代表著我不澆水嗎?馬蓮花你不喂食就代表著我不喂食嗎?我不澆水不喂食,那花那魚早就死了?!?/p>
馬蓮花的眼淚呼地一下子涌出來,馬蓮花合上手機,馬蓮花轉(zhuǎn)身向地道走去,馬蓮花正好被從窗戶內(nèi)探出頭來的男士看到,男士喊馬蓮花:“喂,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回家?!?/p>
“喂,1396****511,這是我的手機號碼,記住了給我打電話,喂,你叫什么名字?”
馬蓮花回過身來,回過身來的馬蓮花說:“我叫馬蓮花?!?/p>
……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