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虎先生是“水彩大省”湖南的一員虎將,不是大學教授的頭銜和省美協(xié)副主席的身份,是因為他創(chuàng)造才情、他的水彩畫。
畫里有一片片迷人的遠景:山麓楓林中,請聆聽紅葉被陽光撞擊的金色回響;長島碼頭上,請品讀百舸爭流的起錨與歸航;老房子訴說百年千年滄桑,新建筑張揚造型的個性、材料的質(zhì)感;鳳凰城的雨是綠色的,雨幕浸潤出的意境,仙境一樣斑斕……
在那些熟識近乎無睹、見慣早已不驚的地方,在那些平常得有些麻木的瞬間,畫家借給我們一雙敏感而新銳的眼睛。他的靜物——煤爐、篾器、壇壇罐罐,畫出多么親切而細膩的生活味道;他的建筑,尺度、色差、光影、空間關系精確適當,顯示出學院派的功力,又沒有停留在技術性層面,流露出水彩畫的藝術追求:像油畫那樣寫實,像國畫那樣揮灑。
飛虎先生是循著建筑風景的蹊徑上路的。這緣于他的職業(yè),也緣于他獨立的美學理念:建筑風景不僅僅是建筑物的對景寫生,更不是設計效果圖的著色渲染。那是對自然的親近熟悉,是對地理氣候變化下光與影、明與暗、干燥與濕潤的體驗認知,是對人、建筑、環(huán)境的藝術定位,那是建筑師成功的必由之路。
在這條孤獨而迷人的山蔭道上,飛虎先生不知疲倦的忘我地追尋。教學之余,不是在寫生,就是在去寫生的路上。他總是把目光落在最光亮的地方,抓住第一感覺;他強調(diào)色調(diào)、筆觸和結構;他把每次寫生當成一次創(chuàng)作活動,注重身臨其境,贊賞地觀察、有情地表達;他不厭其煩地嘗試寫生的工具、材料和步驟;他甚至不輕易把畫“壞”的作品扔掉,在失敗中找出妙手回春的秘訣。然后,呈現(xiàn)給我們創(chuàng)作的歡樂和明亮的情緒。
水彩是藝術的,建筑的水彩又有科學的含量,上個世紀舶來中國就是與建筑技術結伴而行的。建筑大師多是水彩大師,外國的柯布西耶、賴特、高迪,中國的梁思成、童寯、楊廷寶、吳良鏞……他們不僅有大地上的作品,也有畫紙上的建筑。在這個特殊的園地里,更注重精密、強調(diào)程序、講究手的功用。在推崇藝術靈感的同時,從不忽略工藝和工匠的特性。飛虎特別認同法國雕塑家羅丹的警言:“藝術家唯一的美德就是聰穎、專心、誠實和意志,要像真正的工人一樣認真地從事地從事你的勞動。”那是建筑學師生共勉的訓誡,是絕無機巧可言的勞動態(tài)度,是對水彩畫技法蘊涵的巨大能量的尊重。
當他回頭把這些感悟告訴他的學生的時候,已不再是教科書上平淡枯燥的句子了,聽來讓人覺得豐富、實在、易于領會和把握。登堂入室已不再是畏途,早已充滿興奮與誘惑。進而引領他們深入到綜合藝術修養(yǎng)與審美體驗,學會判斷、分析、審度,更劃分了畫匠與畫家的區(qū)別。對未來的建筑師們,有什么比這樣的美育更點滴入心呢。
創(chuàng)造性的反復是鍛造精品和功力的熊熊火光,癡心不改地堅持是抵達遠景的必由之路。陳飛虎先生出生湘中的山野,與生俱來的樸素執(zhí)著個性伴隨他的藝術苦旅。他感受和謳歌過“陽光燦爛的日子”、感傷和記錄過“永不回來的風景”。近兩年,開始闊步走出熟悉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半徑。在法國,面對印象主義大師和印象派的原作,察覺了獲取素材的源泉,堅定了寫生的立場;在伊拉克,直面民族宗教沖突帶來的戰(zhàn)爭和死亡,感觸到藝術和藝術家的社會責任;在非州原野 50 度酷暑中的長途跋涉,發(fā)現(xiàn)原始藝術夸張變形的力和美,強烈的震撼中產(chǎn)生頓悟:從風景到風景畫,需要眼力和嫻熟的手上功夫;超越設色、賦型的形式語言,抒發(fā)情感,注入思想,那是水彩畫的升華,那需要用到心。
藝術家意識到創(chuàng)作的階段性的時候,往往是醞釀著跨越和突破的臨界點。20 多年來,陳飛虎先生第一次整體呈顯個人水彩畫積累和風貌。這是一次小結,也意味著又一次開始。
(作者系湖南日報報業(yè)集團總編輯、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