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視角下的留守兒童
《齊魯周刊》:您怎么看近年留守女童頻頻遭到性侵的問題?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艾曉明:留守兒童是本不應該存在的現(xiàn)象,所有兒童都應該是在父母的監(jiān)護下,和父母一起生活。在中國城市化的過程中,大批偏遠地區(qū)的人進城,成為城市勞力的主力軍。但城市發(fā)展的利益一直沒有和他們分享,這是一個基本問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首先應該解決的是城市公共政策的調(diào)整。作為留守兒童進城學習生活,官方可以設定門檻,但是門檻不能過高。既然權利上平等了,那么在公共政策上也應提供這種平等的資源和機會。
第二個問題就是性別。在留守兒童里面,女童是受害的主要方面,男童也不是沒有。一個是人基本權利的問題,兒童本應該是受成年人保護,但現(xiàn)在卻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孤兒。甚至有兒童成為家庭暴力的對象,受到家庭長輩的侵害也是常有的現(xiàn)象。
在這種情況下,首先要有一系列社會政策的調(diào)整,這就需要整個社會長期的人權教育,在保護人權的大框架下,再談怎樣保護女童。
光談教育是不夠的。教育是思想觀念,而思想觀念還需要兩方面的保障機制,一方面是社會政策,另一方面是法律機制,法律要嚴懲侵犯兒童事件。不可能通過單一的性教育、性別教育能夠解決的。
保衛(wèi)母親:文化里的“強奸”土壤
《齊魯周刊》:我們的文化中從來都是說母親是偉大的,但實際上從刑法就可以看出,我們的法律有些是站在男性的立場上。文化不斷地建構男性的力量,而賦予女性犧牲者的角色。在保護兒童權利之外,是否也要保護母親權利?
艾曉明:這是毫無疑問的。在中國一直存在著性別“強奸”的文化土壤。因為性別的位置不一樣,享受的福利就不一樣。男性很難體會到利益性的艱難。比如很多人都譴責蕭紅怎么把孩子生下來又不管,但他們沒有想到蕭紅連自己都養(yǎng)活不了,也沒有女性工作。在這種條件下,她拿什么養(yǎng)孩子。何況孩子的爹已經(jīng)跑掉了。
但把這些講給一個男人聽,他是沒有性別經(jīng)驗的,他想象不到的。性承受的壓迫和痛苦超出想象力,男人的性文化是沒有賦予他這個想象力,也體會不到這個負擔和沉重。
讓女性回到農(nóng)村照顧孩子不是解決的辦法,因為現(xiàn)在女性在農(nóng)村勞動力是沒有出路的,農(nóng)村的勞動力是過剩的。美國60年代的民權運動是干什么的?民權運動就是給非洲裔美國人以平等的受教育權,以及其他各種權利。在大框架下,必須要有強制的執(zhí)行態(tài)度和強制性的公共政策,沒有這些根本做不到。
比如北京非京籍子女無法上學的現(xiàn)象就十分突出。這個問題也是全國性的需要整個社會機制的調(diào)整。城市化是一個必然的進程。我們不是要批判城市化,而是城市化的結(jié)果是要共享的。城市的發(fā)展是要帶來政治權利和公民權利的,包括人權保障要有更高的質(zhì)量。
女人的公理就是社會的文明
《齊魯周刊》:為什么一定要提高社會對女性權利意識的認知?
艾曉明:女性受尊重的程度就是社會文明的程度。
從個案的處理方面,還是有一定進步的。比如“殺夫案”的進步,廣東這邊,一個媽媽照顧兩個腦癱孩子,因為老公不管,也沒人幫忙,所以在一次洗澡的時候,把兩個孩子勒死了。我們都在為她呼吁,我記得是判了五年,沒有按殺人罪判。
我們的呼吁,提交給公共討論,對個案還是有所幫助的。比如前些日子,印度公交強奸案,不也是激怒了全世界么?印度的婦女團體也是大聲疾呼,發(fā)起各種簽名、抗議、請愿,然后把這個事情提交到很高的能見度上。最后來審判這幾個罪犯。
人們總是要行動,為公理為正義。不行動,就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