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 誰在屋頂
春天的氣息里有一種令人重獲新生的能量,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消融所有的陰郁、痛苦以及不幸。三掌門的傷痊愈了,一根綠得發(fā)亮的新蔥插在腰間,證明了他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三掌門說,他并未輸給燕如意,而是他的那根凍蔥當(dāng)時臨陣退縮了。七劍也如往常一樣,開始了他們的各類商業(yè)演出,隊長天仇師兄制定了一項內(nèi)部紀(jì)律:商演期間不許談戀愛,如果談不許一起談。
我是傷愈最快的一個,在建華師叔的病床上僅僅躺了一天,便站起來告別了病友們,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著又躺了兩個月。剛開始還不斷有人來探望,并安慰我說,唉,九月姑娘人品武功那么好,為什么倒在燕如意劍下的不是你呢?后來,不但沒有人來我的房間了,甚至有一天李大嬸在窗外悄悄地告訴我說,蜀山大門前貼了一張招聘廚師的廣告,你要再不起來工作可就要失業(yè)了。
這兩個月里,盈盈姑娘一次也沒來看望過我,我懷疑在蜀山,在我的記憶中究竟存沒存在過一個叫盈盈的姑娘。我想春天既然來了,誰還在乎過去的是一個冬天還是一場夢幻呢。我躺在春天的白天和黑夜里,感受著因為自責(zé)帶來的和春天極不相稱的病態(tài)和頹敗。
床前桌子上的飯菜是我趁后廚下班沒人,偷偷溜進(jìn)去拿回來的,我覺得雖然我的情緒非常消極,但宵夜還是應(yīng)該準(zhǔn)備的,你想啊,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我拿什么來維持一個病人的悲觀和消沉呢。就在我補(bǔ)充負(fù)能量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的嘴里塞著一只雞腿,所以我根本無法用尖叫或者其他別的什么聲音來表達(dá)對門外這個人的驚奇之情,我只能瞪了瞪眼睛,算是告訴這個人,好久不見啊盈盈姑娘。
清瘦的盈盈姑娘穿了一身黑衣,表情淡然,這與我曾經(jīng)認(rèn)識的盈盈姑娘簡直判若兩人。我還沒來得及咽下雞腿,她突然拽起我的手,轉(zhuǎn)眼間就來到了她的房間門前。
“站穩(wěn)了,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庇媚镎f。
強(qiáng)吻是會被逐出山門的,我覺得蜀山派的門規(guī)至少應(yīng)該有這么一說,但我沒說出口,萬一人家蜀山門規(guī)里沒這么規(guī)定,又或者掌門子弟不在此規(guī)定之內(nèi),誰又會為我做主呢。于是,我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心里想這事兒我就爛在肚子里了,盈盈姑娘我也就能幫你幫到這兒了。
好大的一顆月亮,仿佛伸出手就能夠碰到一樣。但是我卻不敢動彈一下,盈盈姑娘這是帶我跳上了屋頂,我雙腿抖了抖,直接坐在了屋頂之上。
盈盈姑娘說我給你講一個我的故事吧,她挨著我也坐了下來,眼前的月亮似乎遠(yuǎn)了一些,可能是因為盈盈姑娘曾經(jīng)對它說過這個故事,又可能是它知道這個故事并不是說給它聽的,只一會兒工夫,月亮似乎更遠(yuǎn)了。
那一年,盈盈姑娘想獨自一人下蜀山見見世面,闖蕩一小下江湖,反正她是跟她爹二掌門這么說的。二掌門師母為她挑選了一把特別訂制的青霞劍下了山,盈盈姑娘覺著還是娘更懂她的心思。
在客棧安頓下來之后,盈盈姑娘換上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行頭,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她想女扮男裝該是一件多么好玩又新鮮的事情啊。在飯館點完了飯菜,她又聲音洪亮地要了一壇女兒紅,有肉有酒才算得上江湖,這是三掌門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話。
吃得正高興的時候,一群面相不善的人急匆匆地沖了進(jìn)來,把鄰桌的一位少年圍了起來。少年雖然瘦小單薄,氣勢卻如同老江湖一般從容淡定,看都沒看那些人,依然在夾菜,又喝了一口酒,盈盈姑娘打心里敬佩這種有氣魄又有膽量的江湖人士。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少年已經(jīng)被打得認(rèn)不出模樣來,嘴里還叨咕著能不能別打臉啊你們。
這樣更好,盈盈姑娘是這么想的,該是她出手的時候了,這是闖蕩江湖必須要做的事情啊,于是她一躍而起。
飯館掌柜的事后對盈盈姑娘和那位少年說,雖然你倆被打得那叫一個慘,可是桌椅酒菜的錢得你們付。兩人的包袱已被那伙人順手牽羊掠了去,哪里還有銀子,只得留在飯館做起了伙計。幾天下來,少年跟飯館的大師傅學(xué)了幾道菜,并做給盈盈姑娘吃。盈盈姑娘說她覺得那頓飯菜是她記憶中最香美可口的一次。少年站在一旁一邊看著盈盈姑娘吃,一邊拿起了盈盈姑娘放在桌上的青霞劍,順手便抽了出來。
“不會是誰能抽出你的青霞劍誰就是你命中注定的有緣人吧?”突然,一個聲音從另一間房子的屋頂傳來,竟然是小米?!吧倭炙侣湎碌拿?,半夜不上趟屋頂睡不著覺?!毙∶渍f。
“鐵匠鋪的師傅說這把青霞劍正是此種用途,我認(rèn)為不可信。”又一個聲音在對面的屋頂傳過來,還沒等我和盈盈姑娘看清是誰,人已坐定在了我倆的旁邊,三掌門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都沒睡呢大家?”
少年抽出青霞劍,卻怎么都收不進(jìn)劍鞘了,急得滿頭是汗,說,這劍的質(zhì)量也太次了點兒吧,哪天你大哥我有了銀子賠給你一把吧,這個就算是我的了,你看怎么樣?盈盈姑娘笑而不答,搶過青霞劍,輕輕一劃,青霞劍落入劍鞘之中。
盈盈姑娘這時停了下來,說:“我的晚間故事講完了,各位是否滿意呢?”
“很明顯這故事還有后來,聽不到大結(jié)局我相信大家都會睡不好覺的,是不是啊?”這個蒼老的聲音不用說,一定是王大爺,他躺在另一邊的屋頂上,就好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樣自然。
之后,少年每天都在向盈盈姑娘借劍,琢磨為什么他會收不進(jìn)這把青霞劍,直至少年和青霞劍忽然間同時消失,甚至少年都忘記了和這把劍的主人、女扮男裝的盈盈姑娘道一聲再會,就匆匆離去了。
“你少年時候的執(zhí)念還在困擾著你,先是我的青霞劍,現(xiàn)在是九月,難道到現(xiàn)在你還不懂得自省嗎?”盈盈姑娘轉(zhuǎn)過頭來,表情認(rèn)真地問我。
(未完待續(xù)。這次小米沒有從蜀山的屋頂上摔下來,三掌門和王大爺也沒有,盈盈姑娘會幫令狐蔥這個忙嗎?貌似這個結(jié)尾也不是盈盈姑娘故事的大結(jié)局呢……)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