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遇到您真高興!”一個沮喪的小個子男人站在郵筒邊對我說。
“哦,您好!”我說道,“您是辛普森先生吧?”
辛普森夫婦是我們新搬來的鄰居,我和妻子只見過他們一兩次。
“對,沒錯!”辛普森對我立即認出了他感到很高興,“您能借給我3便士嗎?您瞧,我妻子讓我寄一封信,可我剛剛才發(fā)現(xiàn)它還沒貼郵票呢,我必須在今晚把信寄出去!這么晚了,我想郵局都關(guān)門了。”
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郵局確實是關(guān)門了。
“所以,我得從售郵票機里買出幾張郵票,”辛普森說道,坦率之中帶著幾分自尊,“可又發(fā)現(xiàn)身上碰巧連一個銅子兒也沒帶。”
“真遺憾!可我恐怕……和您一樣,也身無分文。”
“哦,天哪!這可怎么辦!”他叫了起來,像個孩子。
“可能別人……”
“現(xiàn)在哪還會有其他人呀……”
于是,我們便在街上張望起來,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唉!”我嘆了口氣,然后打算走開。可一看到他那副沮喪的神情,手里還拿著個尚未貼郵票的藍色信封呆呆地站在那里,又忍不下心來?!拔铱矗€是跟我到我家去吧——只要穿過兩條街——我給您找一些零錢。”我在家里好一陣搜尋,總算找到了幾個便士。辛普森接過硬幣,走出十來步,猶豫了一會兒,又退了回來。
“真抱歉,再打擾一下,”他有點不好意思,“你看,我們家剛搬到此地,還等于是陌生人……對您實說吧,我忘記怎么走了,您能告訴我郵局在哪兒嗎?”
我花了整整3分鐘,盡力想對他說清楚郵局的方位,可最后把我自己也搞糊涂了。
“算了,還是我?guī)闳グ桑 ?/p>
“哦,您這人真好!”這句話讓人聽著真受用。我把他領(lǐng)到了郵局。辛普森把一枚硬幣塞入售票機,“當(dāng)”的一聲,硬幣便泥牛人海,沒了下文。辛普森看著我,面上的表情在說:“現(xiàn)在怎么辦?”
“大概郵票已賣完了?!蔽艺f。辛普森又著急起來,一失手信掉到了地上。信封上已多了一小塊污泥。“瞧!”辛普森叫起來,“現(xiàn)在連信封也弄臟了!”他狠狠地搖了搖售郵票機。
此刻,我意識到自己已責(zé)無旁貸地成了他的寄信拍檔了。
“一定要今晚寄嗎?”
“當(dāng)然,一點沒錯!我夫人特意強調(diào)了這一點。這是一封出席宴會的請?zhí)?,今晚必須寄出去。?/p>
“對了,我有一本集郵冊,在家里?!蔽彝蝗幌肫饋?。
“我們早該想到的!”辛普森幾乎生氣了。
“我們得趕快,否則就錯過郵差收信的時間了?!庇谑?,我們又奔回家。找那本集郵冊又花了我們不少時間。然而,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必要——集郵冊是空的。
“真氣人!”辛普森說。
“真奇怪!”我說,“我敢發(fā)誓,這本集郵冊過去差不多已快放滿了?!?/p>
“我的信怎么辦?”辛普森哭喪著臉。
“行了,行了,你就別貼郵票,把它寄出去吧!不過收信人明天早上得付雙倍的郵資,那也沒辦法??烊グ桑駝t連最后一次收郵件的時間也要錯過了。”我開始對他的信失去了興趣,不再跟他多費唇舌,拖著他的胳膊,把他一路“護送”到郵局。正巧趕上午夜清點郵件的時間,我暗自慶幸。等辛普森寄完信,我又把他領(lǐng)回他的家,完成了任務(wù)。
“我非常感激您,真的,”辛普森站在臺階上,誠懇地說,“如果沒有您的話,我……我恐怕干不了這事兒。那封信是一封宴會請柬,是寄給……啊,天哪!”
“怎么啦,您怎么啦?”
“沒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
他沒說,只是對我傻笑了一下,然后扔下一句“晚安”,便鉆進屋里去了。一路上,我都迷惑不解,他究竟想起了什么呢?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便不再迷惑了。因為,我得付郵差6個便士,就為一封上面還粘著一小塊污泥的藍顏色的信。
選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