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沙特阿拉伯《麥加日報》的一條獨家新聞在沙特國內(nèi)外引發(fā)了軒然大波。該報道援引麥加警察局長阿西夫·庫拉西將軍的話表示，沙特政府已頒布一條政令，嚴格限制沙特男性與外國女性的婚姻。不少媒體在報道時強調(diào)，來自孟加拉國、巴基斯坦、緬甸以及乍得四國的女性僑民不得與沙特男性通婚。

其實這樣的理解并不完全準確。這條禁令在沙特引發(fā)熱議并非因為禁止沙特男性與上述亞非四國女性通婚，而是以下三點內(nèi)容：第一，沙特男性與外國女性結婚必須提前向地方政府申請。只有通過嚴格的審查才有可能獲得當?shù)厥虚L簽發(fā)的許可證；第二，申請與外國女性結婚的沙特男子必須提交完整的家庭成員名單，如果該男子此前已經(jīng)結婚（注：沙特實行伊斯蘭教沙利亞法，允許男性重婚，但一名男性最多只能同時擁有四位妻子），必須出具一份醫(yī)學證明，證實其妻子身體殘疾或患有癌癥或無生育能力；第三，申請與外國女性通婚的沙特男子如果申請前已經(jīng)離婚，必須在離婚后滿六個月才可以提交申請；第四，申請與外國女性通婚的沙特男性必須年滿25歲。

無獨有偶的是，此前北非的阿拉伯國家摩洛哥也頒布了一條針對沙特男性公民的法令。根據(jù)該法令，沙特男性在娶摩洛哥女性時，必須提交一份無犯罪記錄證明。如果該沙特男性此前已經(jīng)結婚，則必須提交一份其妻子手寫的知情同意書。

沙特人在社交媒體吐槽禁令

《麥加日報》的獨家消息刊發(fā)后，沙特政府并沒有做出進一步證實，也未對該消息做出任何評價。但普通沙特人對此消息的真實性并未感到懷疑，畢竟消息曝光已有數(shù)周。沙特發(fā)行量最大的英文報紙《沙特公報》對這項涉外婚姻禁令提出了四點質(zhì)疑：為何將上述四國的女性列入禁婚名單？未來的禁婚名單是否會擴大到上述四國之外？伊斯蘭教并未規(guī)定男性再娶時需征得現(xiàn)任妻子的同意，新法為何要規(guī)定男性再婚時需提交現(xiàn)任妻子的醫(yī)學證明？伊斯蘭教并未規(guī)定離婚與再婚期間必須有“空窗期”，新法為何要有此規(guī)定？

不少沙特人也在Facebook、推特等社交媒體上發(fā)牢騷，旅居沙特的外國僑民更是表達了不滿情緒。已經(jīng)入籍愛爾蘭的沙特姑娘法拉赫·阿伯迪說：“我實在想不通嫁給一個沙特男人會如此麻煩。政府之前早就規(guī)定了一堆的苛刻條件，我們還得掏出一大筆錢才能拿到政府的許可文件?，F(xiàn)在更是直接禁止四個國家的女孩嫁給沙特人。為什么有這樣的荒唐規(guī)定？這絕不是伊斯蘭教。伊斯蘭教甚至允許穆斯林和猶太教徒、基督徒結婚?！边€有外國僑民則認為：“這樣的法規(guī)讓我們外國女人看起來是可替代的工具，難道只有沙特男人的第一任妻子病了之后我們才能作為替代品嫁給他們嗎？”

居住在利雅得的黎巴嫩人拉娜·阿里的說法更尖銳：“沙特政府與其嚴格限制涉外婚姻，不如抽出時間去管管童婚泛濫的現(xiàn)象。”由于沙特沒有限定最低法定結婚年齡，該國每年有超過5000名14歲以下的女孩被嫁出去。阿聯(lián)酋《海灣新聞報》曾披露過一場年齡相差懸殊的沙特婚姻。一名90歲老翁向一名15歲的少女求婚，少女的父母在接受了男方4.5萬里亞爾（約合7.6萬元人民幣）彩禮后竟同意了這門婚事。實際上，早就有人權組織呼吁沙特政府立法，對最低結婚年齡作出明確規(guī)定。而沙特的保守派宗教學者是這項提議的最大阻力。

沙特女性不愿意找本國老公

沙特司法部早些時候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32%的沙特涉外婚姻以離婚而終結。這份調(diào)查報告指出，從2007年至2011年，約有12000名沙特男性和9400名沙特女性與外籍人士登記結婚。在這些涉外婚姻中，23%的沙特男子選擇與外籍妻子離婚，遠遠高過沙特本國的離婚率。相比之下，只有9%的沙特女性與外籍丈夫分手。

48歲的沙特人阿卜杜拉赫認為，文化沖突與復雜的法律手續(xù)導致涉外婚姻更容易破裂。阿卜杜拉赫和外籍妻子結婚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難融入當?shù)厣鐓^(qū)，自己的妻子也無法獲得沙特國籍。一個嫁到沙特30多年的摩洛哥女子抱怨說，她已經(jīng)52歲了，為丈夫生了三個孩子，自己卻一直無法獲得沙特公民資格。

沙特政府對涉外婚姻的緊箍咒越收越緊，一個主要原因是為了鼓勵沙特男人娶沙特女人。涉外婚姻，往往意味著家庭中容易出現(xiàn)文化沖突，最終導致婚姻破裂。根據(jù)沙特媒體的統(tǒng)計，沙特男性的外籍妻子主要來自敘利亞、摩洛哥和巴勒斯坦等阿拉伯國家。出生在沙特的“恐怖大亨”本·拉登，第一任妻子納伊瓦就是來自敘利亞的拉塔基亞。

與此同時，過去十年來，沙特也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女性嫁給外籍男性的趨勢，因為在不少沙特女性看來，同外籍男性結婚往往意味著低離婚率。沙特女性的外籍丈夫主要來自也門、敘利亞和卡塔爾。在不少沙特女性看來，女性在沙特的地位低，沙特男人的“大男子主義”特別嚴重，甚至喜歡家暴。沙特的社會問題專家穆里拉·蘇拜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73%的沙特女性曾遭遇丈夫的暴力毆打。越來越多的沙特女性意識到，嫁給外國人意味著婚姻可能會更幸福。此外，越來越多的沙特女性不愿意在婚姻大事上聽從“父母之命”，她們甚至會因為婚約與親生父母鬧上法庭。

可能與沙特收緊勞工政策有關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出口國，沙特是阿拉伯世界最大的經(jīng)濟體，但失業(yè)率始終高居在12.5%以上。絕大部分沙特人喜歡到公共部門就職，可以享受良好薪酬、較短工作時間和更多假期，而不愿從事底層工作。1970年代沙特石油工業(yè)騰飛之后，沙特經(jīng)濟主要靠移民支撐。在沙特1130萬勞動大軍中，外來移民占一半以上。目前，沙特官方統(tǒng)計大約有800萬名外籍勞工。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fā)后，沙特國王阿卜杜拉把降低失業(yè)率當作頭等大事。沙特針對外來勞工的勞動法變得更加嚴格。2012年，沙特勞工部發(fā)布公告稱，將降低外國勞工比例至20%，這意味著至少有200萬在沙特的外國勞工失業(yè)。2013年，沙特政府出臺政策，明確要求把新創(chuàng)造的就業(yè)機會留給沙特人。沙特此次嚴控涉外婚姻，可能與這個政策大背景有一定的關系。

長期以來，與移民女性結婚在海灣國家一直存在爭議。這次被沙特政府列入禁婚名單的四個國家——巴基斯坦、緬甸、孟加拉國和乍得的女性，目前約有50萬人在沙特工作，她們主要是在沙特當女傭。由于沙特男性很少有機會接觸到家人以往的女性，因此沙特男雇主強奸、虐待外國女傭，以及女傭殺死雇主這類案件時常見諸報端。2009年，一名不堪忍受雇主虐待的印尼女傭因殺死雇主被當眾斬首。

有長期旅居沙特的中國人向筆者介紹說，相對于這些頻繁見諸報端的新聞，還有更多的外籍女傭選擇了忍氣吞聲，甚至會故意引誘男雇主，最終達到與雇主結婚的目的。這種婚姻往往不是真正的愛情，只有金錢與性。而這種婚姻的增多意味著家庭和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在增加。

不少在沙特生活的南亞、東南亞女性僑民都愿意嫁給沙特人，主要目的是解決經(jīng)濟上的困境。2007年沙特《祖國報》曾披露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案例——一位沙特男子竟然先后娶了40個外國老婆，其中36個來自東南亞，還有一個德國老婆、三個土耳其老婆。這位名叫薩阿德的男子承認，這些東南亞女性都是看重了他提供的巨額彩禮。薩阿德支付的最大一筆結婚費用，是給一位印度尼西亞女子，共給了她30萬里亞爾。當時，女方父親要求薩阿德給他的女兒買房子，并預支如果離婚后的保險金。

（作者為廣州日報國際新聞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