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一輩子車,老晁還是第一次遇到像駱佗這么難伺候的辦公室主任。
駱佗也就三十幾歲年紀吧,在老晁的眼中還是個剛脫了胎毛的毛頭小伙兒。但讓老晁沒想到的是,前辦公室主任一退休,那張寶座便落到這個剛脫了胎毛的毛頭小伙兒的屁股底下。對誰當(dāng)主任,老晁既不眼氣,也沒啥想法。自己就是一個沒啥文化的小車司機,誰來當(dāng)主任不都得伺候著?問題是駱佗當(dāng)上主任的第一把火就燒到了小車司機們的頭上。
一般領(lǐng)導(dǎo)坐車,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傻搅笋樫⑦@兒,硬是坐到了司機的身后。按說領(lǐng)導(dǎo)喜歡坐哪兒,那是領(lǐng)導(dǎo)的事兒,與司機無關(guān),但老晁就是感到不舒服。不舒服的原因是有一次在單位侃大山,侃乘車坐在哪個位置上最安全,駱佗曾說過坐在司機身后最安全。因為一旦出現(xiàn)緊急狀況,司機會本能地采取保護措施,將副駕駛的位置讓出去。故此每看到駱佗坐在身后,老晁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好像他是在有意咒自己出車禍。感覺怪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是領(lǐng)導(dǎo),自己是小車司機。正自個兒別扭著,手機便響了,老晁想都沒想便隨手接了起來。駱佗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等老晁接聽完電話,聲色俱厲地訓(xùn)斥說,開車的時候,司機最忌諱的就是精神不集中,你是老司機了,怎么連這點常識都不懂?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不但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zé),也是對乘車人員的生命的不負責(zé)。
老晁愕然,這都哪兒跟哪兒???哪個司機開車不接聽電話呀?咋到這兒就上綱上線了呢?心中雖然有氣,面上仍是賠著笑臉說,放心吧,主任,沒事兒呀,我哪天開車不接幾個電話呀。咱心里有數(shù)。
駱佗說,你別嬉皮笑臉的,所有事故都是由你這種僥幸心理造成的。這次算是給你一個警告,下次我不想再看到這種情況發(fā)生。
私下挨兩句說已經(jīng)讓老晁夠難堪的了,更沒想到的是駱佗居然拿這事做起文章來,大會小會拿它說事兒。雖說沒有直接點到老晁的名,但機關(guān)里的人都猴兒精猴兒精的,又有誰不知道說的是他老晁呢?一個剛脫了胎毛的毛頭小伙兒小題大做也罷了,不料局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居然也支持駱佗胡鬧。駱佗越發(fā)張揚了,親自擬了一條標(biāo)語——為了您和乘客的安全,開車時請不要接聽電話。張貼到單位所有小車駕駛室最明顯的地方。一看到那條標(biāo)語,老晁就像被針扎了一般,暗暗憋了一口氣,早早晚晚要報復(fù)一下這位年輕的辦公室主任。
機會說來就來。一回,駱佗乘著老晁的車去外市縣公干后返城。駱佗依舊坐在老晁的身后。車行至半路,駱佗手機進來個電話。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局長打進來的,駱佗料想一定有要事,又不想讓老晁知道原委,便讓老晁將車停在道邊,自己下車去接。
果不出駱佗所料,局長還真的有要事找他。兩人足足通了半個小時的電話才收線。收好手機,剛剛打開車門,還沒等上車,局長電話又再次打過來。駱佗忙又將車門關(guān)上,走到路邊去接電話。老晁在后視鏡中看得明白,就在駱佗關(guān)上車門的一剎那,猛地踩了一腳油門,車便飛速向返城方向駛?cè)ァ?/p>
聽到身邊有發(fā)動機聲響,駱佗用眼角余光一掃,臉便氣青了,卻又不敢收線,心急火燎地聽局長說完,便迫不及待地給老晁打電話……
而此時的老晁心中別提有多愜意了,打開車窗,伴隨手機鈴聲吹著口哨,一氣開回了局里。來到單位門前,手機兀自響個不停。不用看來電,老晁也知道是誰打來的。老晁不慌不忙地抽了棵煙,這才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一副驚詫口吻問,駱主任,您怎么會沒在車上?
駱佗氣急敗壞地說,你說我怎么會沒在車上?我沒上車,你為什么開車?
老晁說,我明明聽到后車門響了,以為您已經(jīng)上車了,誰知道您……
駱佗說,那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老晁說,駱主任,您不是不讓我們司機開車時接聽電話嗎?再說我還以為您在車上,也不知道是您打來的呀。
駱佗頓時語塞。
責(zé)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