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
那個影子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映在我的心里,揮之不去。
多少年了,我看不清你的臉龐。你那清澈的背影,晃晃悠悠,還掛著半坡陽光。
有雪的夜晚,我聽到狼的嗥叫從血的深處趕來。
有時,一條蛇纏繞著我,在夢中把我咬醒。
或許,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地擺脫。但是,現(xiàn)在真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推窗望去,大地已經(jīng)泛青,一群鴿子盤繞在藍(lán)天,把想象推遠(yuǎn)。
屋宇和林木,那么完整、美妙和干凈,有繚繞的輕霧,誘惑了更大的心。寺宇高聳,傳來頌經(jīng)的唱聲,顯得那么平靜和神圣。
朝東的路上,鋪滿落葉和腐植。幾座零星的民居,樸素得像民歌,醉在我的眼睛里。
往西,有大片的森林。山很高,遮住了我的視線。那靜,聽得到蟲子的叫聲。
那夜沉靜得沒有了喘息。
舍不得走
何曾松動?這雙堅定的腳,那些坎坷的路,凜冽的風(fēng)霜,徹夜行走的燈……
沒有偏移的方向,有緊迫的節(jié)奏,抵達(dá)帳篷的溫暖。酒和歌,一個人沙漏的心情,堅硬與柔軟,無需充分的理由。
仇恨與愛情,相磨千年,也沒能成為兄弟。哽咽和炊笑,一個人的一生,像陽光下逼目的犧牲。
傳說一如花朵,必須承受陽光的照耀。露水潮濕,細(xì)密晶瑩如珠,在世間流動。
遠(yuǎn)古的火,直到今天,還是彤紅;
溫?zé)嶂厣?,刺痛了黑暗?/p>
一把刀子,血流的方向,有多少頭顱倒下?
誰的姐妹,誰的兄弟、大伯大嬸,受命于世,又怎樣離去?
往事如風(fēng),吹過就無蹤影。
發(fā)黃的卷冊,幾粒簡約的文字,夢想與野心,沒那么循規(guī)蹈矩。
翅膀下的草原,清涼,高遠(yuǎn),安靜如初。而我一生的光芒,靜如處子的心,跳躍、溫?zé)?,從牧村一旁閃過。
也就是道聽途說
陽光,漂亮……也就是道聽途說。
我沒有見過,就無法證明,也不能告訴別人。而我堂堂正正地活著,一晃就是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個春秋,我看不清方向,只知道老實做人踏實做事,把陰險和狡詐抵擋。
一路走來,那些彎曲的道路,倒是一幅別致的風(fēng)景。幸福和悲傷,陪伴著我,流下不同的淚水。
另外的道路上,樹木蔥郁,花朵盛開。一些人看著我模樣,比比劃劃,說好,說不錯,說不怎么樣,雜七雜八,眾說紛紜。
而我,依然坦蕩。在炊煙繚繞的地方,水和牛羊,比我還安詳。
月色和星光,天空及白云,我又一次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諝饫镫u鴨的啼叫。讓我聽到更多的提醒!
現(xiàn)在,我活得依然圓滿,每天嘗著可口的米糧,飲茶寫詩,看新聞聯(lián)播,做一些平凡的事情。
而槍或劍,在我的心里等待出鞘的時刻!
開始敲邊鼓
那么多的聲音,鼓噪而來,比今天下午的陽光還亮。
那些銹蝕的銅劍,指向何處,它本身并不知曉。
時間帶來的快意和滿足,只剩下行尸走肉!
多好的劍鞘,裝貯著的不只是劍的本身。那抵達(dá)的尖銳、構(gòu)成的詞語。面帶驚駭和苦笑。
一切的酸澀和痛苦,再也忍不住了,隨面頰而下的還有硬傷和鋼骨。
愛情與怨恨,在世間流走,就有了活的意義。那些人和事,隨波逐流,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春天。
春天里該來的都來了?;ǘ浜途G葉,餐風(fēng)露宿。就有了燦爛的模樣。注目和敬意,同時開始,又同時在我們中間炸響。
我望到的畫面,不確定的部分,沒有人知道。或許,這世上的幸福和痛苦,都心甘情愿,都不動聲色。都悄然而去……
而我,咳嗽,貧窮和愛情,都無法說出。
彎曲地過來
層層疊疊,居高而下,像一條河流帶著的言語,彎曲地過來,淹沒我的注視和想象。
稼禾如昨,在河的兩岸如沐春風(fēng)。
那些花朵本來的顏色強大而又粗暴,在我的眼底閃亮。
背面的寺,響起的鐘聲,似乎有了根本的開放。我無聲的閱讀,比河流遠(yuǎn),比光芒深,把白天和黑夜分開。
時間簡單的手勢,沒有形狀,那力量的深度無情的雕琢,把生命打翻,又將生命迎來。
世界就這么分明,把季節(jié)定格得相當(dāng)準(zhǔn)確。那些隱伏的殺手,我們無法看到。生命和死亡,這兩個親兄弟,隨時在我們身邊扯來扯去;那角力的聲響時大時小,將我們聚攏,又將我們分開。
是誰?決定了世間的一切!
又是誰?把我們逗得高興,又弄得悲傷!
我漸漸模糊的眼睛,看不完的事物,一點點過來又一點點離去。
前有古人,后有來者。這光亮彎彎曲曲,從河的兩岸涌來。
總得站一頭
熱或者涼,是此刻夏天的兩個極端,我都需要!
外表的熱修長又煩躁,疲憊了城市和村莊。人們紛紛褪去衣衫,在陰暗處偷涼。而內(nèi)心的熱,比血液高,比欲望烈,比思想銜接的一個夢要淺。
想著那一天,她從瀘州來,帶著陽光和風(fēng),也帶來此后一天綿長的大雨,把整個夏天的熱淋透,把我迷戀的心境描抹得細(xì)致、深刻。
那一陣熱遠(yuǎn)去了,正從另一陣熱的腹地劃過。那片茂生的水草,密實而蓬勃,有溫暖和潮濕浸入其中,有孕育生命的溝壑,嫩紅而深邃,藏在歷史和現(xiàn)實里。
依然是熱,是我的背景里呼喚著的那個人。她聲音脆甜,思想閃亮,自始至終在我的夢境里來回縈繞,把我的情緒帶向激動、高昂。
四通八達(dá)的路上,萬物疲憊,而熱的腳步正酣,正熱火朝天耗去我的汗水。那些生命的草木,慢慢將頭埋下去,就像我聆聽大地的姿式,那么恭敬、虔誠。
經(jīng)歷了熱,就到了涼。一年一年,我非常不安,我想,我說,我的腳步沉重而動人。不是熱就是涼,不是這頭就是那頭,這些慢慢變舊的事物,會逐漸滲透我一生。
一直到現(xiàn)在
風(fēng)雨兼程,從昨夜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悶雷炸響,在思想的原野,詩歌的翅膀也不輕松。
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被一片潮濕引領(lǐng),那質(zhì)地美好的桃色,我向往已久的花朵,掩飾了我的恐懼和慌張,從一個家園逃出,又進入另一個家園。
風(fēng)生水起,什么雜念與自己無關(guān),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把整座天堂淹沒。密布于大地的植物,干凈、清亮,相隔在綠色的影子里。
走失的鴿群沒有歸來,我無法相信今天的風(fēng)雨會給它們帶來傷痛。對視天空,我看不到它們的影子,它們在我的佇望中沒有聲音。
反復(fù)的風(fēng)雨反復(fù)出現(xiàn)存我的窗外。時間的光芒一層層趕來,壓迫著更多的思緒。在天堂與地獄的臨界點上,多少生死縛于一個命運、一種存在著的理想。
一直到現(xiàn)在,每一個生死,每一種懷想……隨同昨夜的風(fēng)雨不約而至。這蓄滿風(fēng)雨的大地,雷聲四起,風(fēng)聲四起,雨聲四起……還有更大的閃電在遠(yuǎn)方奔馳。
一直到現(xiàn)在,靈魂在骨骼間奔馳。
再遮過額頭
遼闊,高遠(yuǎn),我所看到的事物,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一些飄霧的部分,切割出分明,把幸福和歡樂推在路上。
一切依然,依然如行走的花朵、飄游的塵土,以及永不停滯的風(fēng)。那吹開萬物的姿式,悠然,美麗,如我看到的影像,一點點漸次而來。
牛羊,村落,還有田畝、高出的樹……一一呈現(xiàn)。也有舊時的歌王,從歷史的深巷披甲而來。那閃光的身影,佩劍長吟,把一截歷史鍥刻得工整、完美。
歲月遞進的腳步?jīng)]有聲息。而蒼老淹沒了綠色的葉子,一些人也蹣跚起來。
愛情沒有變化。一對男女被這個詞語結(jié)合,然后分解,把陰陽縫合得高尚、美妙。繼來者更多,在這塊土地呈現(xiàn)大愛至美,比任何歌詞都要動人。
靈魂俱上,隨同更多的翅膀或者語言,潛入不同的身體。我所感到的熱,灌滿風(fēng)雨,灌滿不同年代的灰塵,正從季節(jié)的門戶襲來。
此刻,接近我的,除了懷念、感恩和尊敬,就是脫落、衰老,和浮出水面的堅強。
再次遮過額頭,有更多的事物更加高遠(yuǎn)、閃亮。
我好像見過
我好像見過:一片葉子的飄飛,沒有多余的吟頌。它忽上忽下,把整個過程刻畫。
如此完美的經(jīng)歷,鍍亮一生。無論歡愉,還是悲歌,被時間一一取代。
風(fēng)的腳步無影無蹤,葉子在空氣和記憶中,被光芒吸引,又被死亡驅(qū)趕。我說不清這究竟是一種到來,還是一種離去。
曾經(jīng)的輝煌,收集的激情,匯聚出生命的亮點。在季節(jié)的彼岸,葉子紛亂的腳步茫然無助,帶去了多少疼痛和蒼白。
葉子畢竟是葉子。它在風(fēng)中奔跑,美妙的姿勢,傾向大地的愛情,重新帶動一個瀕于荒廢的季節(jié)。
我所見的,只不過是無法守住的容顏。唯其零落才是不朽的詩篇。艷香難于珍藏,這些自棄的形體和精神,響遍了整個大地。
我一次次蘇醒,又一次次睡去。傾向大地的角落,容其光輝的身軀。因為戰(zhàn)栗,我把手指向天空,遙指初戀的嘴唇。
什么才能向上?我悲其一生,用熱情點燃,用心血焚燒,僅為這一生的飄搖,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