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麗冰 寇佳麗
國家外管局9月30日宣布在銀行間外匯市場開展人民幣對歐元直接交易,人民幣與歐元至此可直接兌換,不必借助于中介貨幣。英國隨即兌現9月12日的決定,于10月14日成功發(fā)行30億元以人民幣計價的國債,此舉成為全球范圍內首個中國以外的國家發(fā)行的以人民幣計價的國債,發(fā)行規(guī)模在非中國發(fā)行的人民幣債券中最大。
一場“人民幣熱”正在歐洲盛行。李克強總理10月的歐洲之行涉及人民幣的貨幣合作協(xié)議內容主要包括:德方歡迎中方指定中國銀行法蘭克福分行為法蘭克福人民幣清算行并給予德國人民幣合格境外投資者配額;中國人民銀行與俄羅斯聯(lián)邦中央銀行簽署了規(guī)模為1500億元人民幣/8150億盧布的雙邊本幣互換協(xié)議;中國與意大利政府簽訂的協(xié)議中也涉及擴大人民幣業(yè)務。此外,李克強會見盧森堡首相貝特爾時說,中方支持盧森堡發(fā)展離岸人民幣市場。
這一熱潮還在繼續(xù)發(fā)酵,中國需要做好哪些準備和監(jiān)管來夯實自身基礎、創(chuàng)造良好的合作環(huán)境?人民幣如何更好的穩(wěn)步加速國際化進程?《經濟》記者對此采訪若干業(yè)內人士,尋求解決之道。
夯實根基——保持經濟穩(wěn)定發(fā)展
2013年,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業(yè)務累計為4.63萬億元,較上年的2.94萬億元同比大增57%,人民幣已成為世界第二大貿易結算貨幣,人民幣使用度在飛速增長。當下,人民幣何以如此受熱捧?
“人民幣之所以廣受歡迎的基礎在于其在中國國內的購買力。如果境外人民幣回流到國內后,購買力不升反降,對于境外人民幣持有者就是一種打擊。這樣人們就不會喜歡人民幣,不受喜歡就不會達到國際化的目的。”知名金融專家、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金融系教授胡堅一語道破人民幣在世界范圍內“熱行”的根本——“保持經濟穩(wěn)定發(fā)展”。
監(jiān)管困難——管理人才要先國際化
人民幣在我國雙邊貿易結算中已占據了16%的份額,其中超過80%以上是通過香港市場進行。香港人民幣債券市場規(guī)模已超過了1000億元的規(guī)模,香港人民幣存款也超過了7000億元。去年以來,除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快速發(fā)展,新加坡、倫敦及中國臺灣地區(qū)也積極推動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建設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 如新加坡離岸人民幣存款已超過1000億元。
人民幣在離岸市場建設上進步巨大,而進程中仍然面臨重重阻礙。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孫立堅去年就指出,面對當時美國超低利率的狀態(tài),就發(fā)現從香港離岸市場向在岸市場,通過人民幣的渠道出現嚴重套利的問題。對于短期來說美國的貨幣會導致人民幣的貶值,但美國不改變低利率的貨幣政策,香港的貨幣機制不改變,就必然會造成中國市場的大量資金的進場。
胡堅對人民幣的境外監(jiān)管問題同樣擔憂。她表示,配套的監(jiān)管措施非常重要,尤其在人民幣離岸市場極其迅速的當前。但胡堅同時指出,監(jiān)管與離岸其實存在某些矛盾,比如越是傾向國際化,監(jiān)管就越是有難度。這就需要國家政府層面主動出擊,在推進人民幣離岸市場建設的同時,著力建立配套機制,加強國內金融機構與境外金融機構的合作,共同探討人民幣境外金融機構在吸收人民幣的時候應該采取什么樣的措施,國內的機構又該如何應對。而監(jiān)管,自然不僅僅是政府層面的,也有金融公司和機構上的。
同樣,人民幣國際化與資本項目開放的風險的爭論一直不斷。高海紅認為,國家決策層的監(jiān)管意識還是很強的,“近期以來,資本項目的開放進程有所放緩,這表明決策層有了很強的風險意識。以去年9月啟動的上海自貿區(qū)為例,其在資本開放領域的實質性進展相當有限,就是出于控制風險的考慮。”顯然,光有意識遠遠不夠,還要決策層落實制定資本流動管理的政策框架。高海紅強調,決策層需要進一步完善這個框架。
按照國際經驗來說,框架應該包括兩個要點:一是資本管制不應該完全撤銷,關鍵時刻,既便是撤銷的管制措施也可以重新啟動,這是保證金融穩(wěn)定的第一道防線。二是,審慎管理措施是資本流動管理的常規(guī)手段,是金融穩(wěn)定的第二道防線。這一點很重要,審慎管理作為金融穩(wěn)定的工具,不是行政命令,也就給予政府更多選項,這包括制定對國內金融機構歧視性的外匯政策,如實行外匯敞口限制、外幣資產投資限制、外幣貸款限制、外幣準備金要求等。
對于機構層面上的監(jiān)管,向松祚則表示出較大的擔憂。在他看來,一方面我們樂于看到人民幣走向世界,也不斷努力這樣做;另一方面,現存的機構監(jiān)管措施卻背道而馳。“人民幣國際化首先需要管理人民幣的機構國際化,而機構國際化的前提是人國際化。國內金融機構的高層人員想要出國太難,層層受限,次次審批。一年才出去一兩次,怎么和境外金融機構交流?沒交流就沒信任,沒信任還怎么國際化!”向松祚這樣理解其中的邏輯。
真正國際化——道路還很長
在全球外匯市場上,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的統(tǒng)計,按照交易量排名,人民幣已經排到第九了;作為支付貨幣,環(huán)球同業(yè)銀行金融電訊協(xié)會(SWIFT)的最近統(tǒng)計表明人民幣已經是第七大貨幣。然而有觀點認為,經濟規(guī)模與本國貨幣的國際地位不必然呈正相關關系,何況拿到國際上,中國的整體經濟實力與在亞洲大不相同。
向松祚表示贊同這一觀點,他認為人民幣國際化不僅僅是靠經濟這一個因素決定的,還包括了軍事力量、歷史因素甚至語言等文化實力的綜合作用。“如果說經濟實力增長,人民幣就能完成國際化,那么早在上世紀70年代就成為經濟大國的日本,它的日元卻顯然從沒成為重要的國際貨幣,”向松祚如此解釋,“還有英國,英國的經濟規(guī)模只排到世界第七,可是英鎊的重要性和倫敦的金融中心地位無需置疑?!痹谒磥?,討論人民幣國際化,不能不看經濟實力,更不能不看外匯儲備??墒窃趪H儲備貨幣內,美元占65%,歐元占27%,加起來就是90%多;其余的那么多貨幣分享不到8%。人民幣現在也可以說是國際儲備貨幣,但是連1%都不到。這樣看,人民幣的國際化征程不過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高海紅則認為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盡管一直在發(fā)展,但是前面的路還很長。她指出,一種貨幣成功的國際化是需要契機的。以美元為例,二戰(zhàn)后建立的布雷頓森林體系,通過制度性安排確立了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布雷頓森林體系在1970年代崩潰后,新興市場國家快速增加的外匯儲備主要投資于美元資產,這在相當程度上維持了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而人民幣不同,人民幣的成長完全是出于國內經濟逐步發(fā)展所致,發(fā)展是需要假以時日的。
另外,語言對于貨幣國際化而言也很重要。向松祚強調:“語言對于國際金融極其重要。你看現在,國際金融都是英語,彭博和華爾街日報以及生意上的交往,都是英文主導。很難想象短時期內有一個中文的媒體能夠取代華爾街日報,我認為目前這不太可能。”語言的劣勢不是沒有先例,日本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全力推廣日元、創(chuàng)金融中心,但最終以失敗告終。當時就有日本學者指出,語言的巨大劣勢是導致失敗的關鍵因素。如今,人民幣同樣面臨這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