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塚晴通著 唐煒譯
內容摘要:對斯坦因、伯希和收集的有紀年的敦煌漢文文書紙張用電子顯微鏡攝影和進行古紙紋理(簾目)的機械測定,考察紙張材質及紋理(簾目),探究敦煌文獻的特征。從對敦煌文獻全貌的考察出發(fā),說明在科學分析紙張材料的基礎上探索敦煌文獻特征的研究方法。
關鍵詞:敦煌文獻;紙張材質;特征
中圖分類號:K875.5;G256.1G257.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106(2014)03-0118-05
A Study on the Properties of Dunhuang Documents
Based on Paper Materials
ISHIZUKA Harumichi Trans.,TANG Wei
(Hokkaido University, Hokkaido, Japan)
Abstract: Mechanic determination and electron microscopy of the dated Dunhuang documents collected by Aurel Stein and Paul Pelliot have been carried out to study the materials and texture of ancient paper, and explore the properties of Dunhuang documents. Based on a comprehensive investigation of Dunhuang documents, this paper attempts to demonstrate how to explore the properties of Dunhuang documents through a scientific analysis of ancient paper materials.
Keywords: Dunhuang documents; Paper materials; Properties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一前言
漢字的字體因時代、地域(國家)的不同而存在一定的標準,其標準根據時代、地域的變遷而發(fā)生變化,這一點已在《漢字字體規(guī)范數據庫(HNG)》(編纂委員長石塚晴通) [1] 中反映出來,有關敦煌文獻的漢字字體也同樣在其中闡明[2]。從漢字字體可以窺探出文獻的特征。漢字字體的標準度,可以通過書寫的方式、紙張的材質、文本書志整體考察等方面的標準度來體現[3]。從手稿學(Codicology)的角度來探索敦煌文獻的材質特點[4],在對紙張進行科學分析的基礎上來揭示敦煌文獻的材質特點已經有了顯著的成果,主要體現在對紀年最早的印刷本Stein P.2《金剛般若經》的分析上(見圖1-1、1-2){1}。本文則從對敦煌文獻全貌的考察出發(fā),進一步說明在科學分析紙張材料的基礎上探索敦煌文獻特征的研究方法。
順便說明一下本論文使用的術語。麻紙是指從舊布提煉再生(rag)麻紙和生漉麻紙,作為纖維的有苧麻(ramie)和大麻(hemp);楮紙在中國較多的是楮(paper mulberry)纖維紙,但與日本改良品種的楮(kozo)纖維紙稍有不同,桑(mulberry)纖維紙也包含在內,統(tǒng)稱為楮紙,必要時會進一步說明纖維的名稱。
二紙質的科學分析
對斯坦因、伯希和收集的所有有紀年的敦煌漢文文書紙張材料進行科學分析,主要是使用電子顯微鏡攝影和進行古紙紋理(簾目)的機械測定,由大英圖書館、法國國立圖書館和龍谷大學古籍數字檔案研究中心(Digital Archives Research Center)合作進行,具體工作由坂本昭二博士實施。
從分析的結果上來看[5],與傳統(tǒng)書志學研究成果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北朝寫經的紙張材料大多是故麻布紙,南朝寫經的紙張材料是生漉麻紙,這一點與從前的書志學研究成果一致。但是,分析結果還表明隋朝寫經用紙更多的是楮紙,這與原來認為是薄麻紙的觀點有極大的不同。
伯希和文書中有紀年的隋朝寫本如下:
(1) P.2413《大樓炭經卷三》,開皇九年(589)
(2) P.2199《大智論卷第五十一》,開皇十三年(593)
(3) P.2086《十地論法云地第十卷之十二》,開皇十四年(594)
(4) P.4563《救疾經一卷》,開皇十五年(595)
(5) P.2144《華嚴經卷第三十七》,開皇十七年(597)
(6) P.2276《優(yōu)婆塞戒經卷第十一》,仁壽四年(604)
(7) P.2138《大智度經論卷第九十一》,大業(yè)三年(607)
(8) P.2205《大般涅槃經經卷第八》,大業(yè)四年(608)
(9) P.2117《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三》,大業(yè)四年(608)
(10) P.2153《觀世音菩薩如意輪陀羅尼并別行法》,大業(yè)八年(612)
(11) P.2091《勝鬘義記》,大業(yè)九年(613)
(12) P.2334《妙法蓮華經卷第五》,大業(yè)十三年(617)
以上12種寫本中為麻紙的是(4)P.4563《救疾經一卷》和(9)P.2117《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三》中的第一、二張紙,其他皆為楮紙。以前的研究認為隋朝寫經均由薄黃麻紙寫成,現在經過科學的分析發(fā)現大部分隋朝寫經紙張都是楮紙。
唐代的寫經紙張過去也認為大多數是黃麻紙?,F在的科學分析表明,只有初唐宮廷寫經及官府文書是由特制的麻紙書寫而成,大部分的普通寫經都是由楮紙寫成的。
初唐宮廷寫經如下:
(1) S.5319《妙法蓮華經卷第三》,咸亨二年(671)
(2) 今西本《妙法蓮華經卷第五》,咸亨二年(671)
(3) S.36 《金剛般若經》,咸亨三年(672)
(4) P.2644《妙法蓮華經卷第三》,咸亨三年(672)
(5) S.4209《妙法蓮華經卷第三》,咸亨三年(672)
(6) S.2573《妙法蓮華經卷第二》,咸亨四年(673)
(7) S.312《妙法蓮華經卷第四》,咸亨四年(673)
(8) S.456《妙法蓮華經卷第三》,咸亨五年(674)
(9) P.2195《妙法蓮華經卷第六》,上元二年(675)
(10) 守屋本《妙法蓮華經卷第三》,上元二年(675)
(11) S.513《金剛般若經》,上元三年(676)
(12) S.2181《妙法蓮華經卷第二》,上元三年(676)
(13) S.1048《妙法蓮華經卷第五》,上元三年(676)
(14) S.1456《妙法蓮華經卷第五》,上元三年(676)
(15) S.3361《妙法蓮華經卷第一》,上元三年(676)
(16) S.2637《妙法蓮華經卷第三》,上元三年(676)
(17) S.4168《妙法蓮華經卷第三》,上元三年(676)
(18) P.3278《金剛般若經》,上元三年(676)
(19) S.1048《妙法蓮華經卷第五》,上元三年(676)
(20) S.4353《妙法蓮華經卷第一》,上元三年(676)
(21) S.3094《妙法蓮華經卷第二》,儀鳳二年(677)
以上初唐宮廷寫經都是由特制的麻紙書寫而成。同時期書寫的還有《妙法蓮華經》,如S.3655《妙法蓮華經卷第五》(咸亨元年,670)、S.2215《妙法蓮華經卷第二》(咸亨元年,670)、S.114《妙法蓮華經卷第七》(上元三年,676)等等均為私人寫經,都是由楮紙寫成的。
仔細觀察紙張的紋理(簾目)不難看出,南朝麻紙較細膩,北朝麻紙較粗糙,初唐宮廷寫經的麻紙顯得更加細密。初唐、盛唐的楮紙中,上等紙細密,下等紙粗糙。吐蕃期以后的麻紙也比較粗糙。下表為各個時代典型文書的紋理數據(表1):
北朝寫經中論疏等也有用楮紙書寫者,如:
S.2660《勝鬘義記》(正始元年,504),楮紙,紋理數據5.6根/1cm;
S.2189《東都發(fā)愿文》(大統(tǒng)三年,537),楮紙,紋理數據4.8根/1cm;
P.2104《十地義疏卷第三》(保定五年,565),楮紙,紋理數據5.6根/1cm。
這些數據與上文所述北朝麻紙的特點一致。
三紙的原料與漢字字體
及書志整體之間的聯系
以上綜述了漢字字體的標準度及文書所顯示的公私寫經的特征,這些特征是可以通過紙張材質的分析而證明的,而紙質的分析是諸多因素中的重要部分。初唐宮廷寫經用紙是生漉原料加工較好的麻紙,紙的紋理(簾目)數為11根/1cm(33根/3cm),其優(yōu)點是極其細密,紙張原料、制紙技術都是最好的。圖2-1、圖2-2 是守屋本《妙法蓮華經卷第三》上元二年(675)寫經的電子顯微鏡200倍、500倍攝影圖,圖3-1、圖3-2是對同一文書簾目的機械測定法及結果的表示。此寫卷中每一紙高26cm左右(界欄高20cm左右)、長約47cm,按一行17字,一紙31行的規(guī)范楷書體抄寫??瑫w的字體反映了初唐確實存在的標準字體,同一字兩種以上寫法的異體(字)率①較低,為0.5%—0.8%,說明是一種接近規(guī)范的字體。在我們公開的漢字字體規(guī)范數據庫(HNG)中所收的初唐宮廷寫經的具體數值如表2所示。
隋朝、初盛唐寫經紙張最常用的是楮紙,一行17字,一張紙28行。而初唐宮廷寫經很明顯與其不同,是專用最好的原料制成的高級寫經紙張。這一點不論從紙張材質還是書志整體中都有反映。
從這樣的觀點出發(fā)來看初唐時期為數不多用麻紙書寫的非佛教文獻:P.2530《周易王弼注》顯慶五年(660)寫本、P.3561《真草千字文》貞觀十五年(641)寫本,其紋理(簾目),分別為8.3根/1cm、11根/1cm,特別是P.3561更加細膩。P.2530盡管算不上最細膩的類型,但是紙張較大,一紙的長度為143.7cm,紙高27.1cm,書法的筆跡極為漂亮。不管怎么說,初唐寫本采用麻紙的似乎都有它的特殊意圖。另外,P.3311《春秋正義傳》有“永徽四年(653)二月廿四日”抄寫題記,但采用的是楮紙,紋理(簾目)為8.3根/1cm。因此,其書寫年代及材質都有重新考慮的余地,至少不具備官府文書的特征。
四結語
綜上所述,根據對斯坦因、伯希和收集品中全部有紀年的敦煌漢文文獻的科學分析,得出的結果與以往的書志學積累的研究成果既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從紙的纖維及古紙紋理(簾目)上考察公私文獻的標準度,與從漢字字體、書志整體來探討公私文獻標準度同樣是必要的。
綜合考察敦煌文獻的特性,對漢字字體、紙張材料等書志整體的綜合分析無疑是十分必要的,其中各個要素的分析都不能忽視,從任何要素入手都能對文獻的特性有正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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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漢字字體規(guī)範データベース(HNG)[DB/OL].[2014/04/
03].http://www.joao-roiz.jp/HNG/.
[2]石塚晴通.漢字字體規(guī)範データベース:敦煌寫本の位置[G]//敦煌吐魯番出土漢文文書の新研究. 修訂本.東洋文庫, 2013:1-10.
[3]Harumichi Ishizuka. Elements of Codicology of the Hanzi Scripts[C]// Inernational Symposium of Codicology of Hanzi Scripts:As the Middle Point Report. Ryukoku University, 2013:38.
[4]石塚晴通,唐煒.從Codicology的角度來看敦煌漢文文獻[C]//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成立三十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第1組.2013:135-140.
[5]Sakamoto Shouji, Nathalie Monnet. Scientific Analysis of Dunhuang Manuscripts of Pelliot Collection [G]//International Workshop: Codicol-
ogy of Hanzi Scripts. Ryukoku University, 2013:36-48.
{1} 坂本昭二,江南和幸,Frances Wood,等《大英図書館藏stein蒐集〈金剛般若経〉の科學分析》,日本文化財科學第29回大會,京都大學,2012年。
① 異體(字)率=(異體字的總數)/(文獻的總字數-孤例的總字數)×100。
② 字種是社會上共同認知的同一個字,一般地說就是音與意關聯及相互交換可能的漢字字綜合體。
收稿日期:2014-04-06
作者簡介:石塚晴通(1942—),男,日本人,日本北海道大學名譽教授,東洋文庫研究員,日本學家,敦煌學家,主要從事手稿學 (Codicology)研究。
譯者簡介:唐煒(1963—),女,北京市人,文學博士,日本北海道大學專門研究員。
《甘肅藏敦煌藏文文獻敘錄》
獲中國藏學研究“珠峰獎”三等獎
由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所長、研究員馬德博士主編的《甘肅藏敦煌藏文文獻敘錄》于2013年12月被中國藏學研究中心評為中國藏學研究“珠峰獎”三等獎。
該書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2006年重大項目以及敦煌研究院2005—2006年度重點課題的研究成果,同時受到“十一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項目的資助,由讀者出版集團甘肅民族出版社出版。
《甘肅藏敦煌藏文文獻敘錄》以目錄形式記錄了甘肅省內19家單位和一家私人所藏的6672號敦煌藏文遺書,具體內容按收藏單位分篇,每篇開頭有關于收藏單位和收藏情況的簡單介紹,之后即是正文。正文部分為文獻編號、現狀描述、首題(藏文、漢文)、中間品題(藏文、漢文)、尾題(藏文、漢文)、題記(藏文、漢文)、雜寫,及部分藏文文書錄文、漢文譯文、來源記錄、其他。
本課題研究得到了敦煌研究院院領導及其他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敦煌研究院院長樊錦詩研究員高度稱贊該研究成果,她在序中說:“這是國內出版的首部敦煌藏文文獻目錄,也是繼《敦煌遺書總目索引》后國內出版的又一部大型敦煌文獻目錄?!?/p>
(黃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