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窄綠 付超

自出道的第一部電影開始，桂綸鎂似乎就注定要和“性格倔強的女高中生”化為一體，難舍難分。以至于電影《女朋友·男朋友》里，將她推上金馬獎影后寶座的角色，仍然是一個硬到棱角分明、奮不顧身的女學生。于是更多人相信，這樣的面貌就是桂綸鎂本性演出，甚至給她貼上了“中性有余，女人味不足”的標簽。即便是多年過去，現(xiàn)在的桂綸鎂再次遇到《藍色大門》的導演易智言，仍然會被親切“說教”：“拜托有點女人味好不好？”

然而當桂綸鎂穿著紅色拖地晚禮服，戴著纖巧的玫瑰金鉆表出現(xiàn)的時候，卻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嫵媚溫柔來。她說：“什么叫女人味？女人味也不是一個既定的定義，也許你自己舒服了，自己喜歡自己了，就會自然而然地有一些女性的氣質(zhì)散發(fā)出來，不用刻意而為之。我還在學習女人味這件事情。一切都需要時間的累積，不急?！?/p>

夏日女朋友

多年之后再回看自己第一部電影《藍色大門》孟克柔這個角色，桂綸鎂認為那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轉(zhuǎn)折點，“那個角色在不斷地提醒我一個關(guān)于純粹的事情，也請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好電影?！蹦遣侩娪皩⑦@個有點男孩子氣，且沒有太多裝飾與矯情的女生，帶入到了大家的視線。再加上之后的《第36個故事》以及《女朋友·男朋友》等電影中學生角色的固化，性格直率、笑聲爽朗的她，就像是眾多影迷的內(nèi)心所期待的夏日女友一般，在炎熱的季節(jié)里給人一種冒著水珠的涼爽。她是夏季的限定，看到她你會感受到自身的躁動，而渴求在她身上找到平靜。

而對于大陸的年輕人來講，真正熟悉桂綸鎂這個名字，大多都是因為2007 年夏日的那個《不能說的秘密》，她所飾演的路小雨，干凈如水中帶有絲絲凄美，將她的“文藝范兒”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雖然她之后又接連出演了徐克導演的《女人不壞》，以及林超群導演的《線人》，使得這個文藝小女生的更多潛能得以挖掘，但又好像在這些角色中，你依然還是能夠看到曾經(jīng)那個干凈爽朗的假小子，沉默中帶著悲傷氣質(zhì)的“文藝女神”。

而今年年初的一部《白日焰火》讓其褪去了賴以成名的學生角色，她出演一位外表冷艷、身上散發(fā)著熟女魅力的東北女性。她在片中大多沉默不語，卻讓人思忖良多，對于戲中的男人有著一種致命的誘惑，在這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桂綸鎂度過了三十歲的生日，也用這樣一個角色，同自己原本固有的形象做了告別，而觀眾也看到了那個被臺灣文藝片所營造出的“夏日女朋友”的成長。

談起外界給予她那些“文藝”或者“率性”的標簽，桂綸鎂說她并不會刻意去否認，“因為那本身可能就是我所具備的東西吧，只是有時候會更想讓觀眾看到我不同的側(cè)面?！倍f起新戲《觸不可及》中的造型依然會有文藝女青年的氣質(zhì)，桂綸鎂也只是神秘一笑，開玩笑地說可能和自己的長相有關(guān)吧，但她又認為這部電影會給大家?guī)硪环N完全不同的感受。

桂綸鎂說現(xiàn)在會留更多時間給自己，讓自己慢下來，因為害怕失去對電影的熱愛與好奇，她開始學著接觸新的藝術(shù)表達方式，為了能讓自己積累更多的東西，她打好基礎(chǔ)做好自己原本喜歡的事情。而說起自己的性格，她自認為是個情緒波動很大的人，會有率性的一面，當然也可以很high 很瘋癲。想到什么就去付諸實踐，“因為怕之后就沒有勇氣去做那些事了?！闭嬲梢匀プ龅氖?，在她看來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

所以桂綸鎂認為自己出道至今并沒有什么遺憾，除去敢于嘗試及挑戰(zhàn)之外，她對于自己的每一個選擇都會想得很清楚，就像當年讀完《白日焰火》的劇本之后，她馬上便選擇出演這個角色，因為她覺得這個角色正是當時的她所需要并且能夠駕馭的。而對于那些錯過的或者自己推掉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會遺憾，因為我知道我為什么會做出選擇，什么樣的東西更適合我，這些我都蠻清楚的。”但即便如此，桂綸鎂認為自己還是會時時刻刻遇到所謂的工作瓶頸，因為每次看完自己的電影，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怎樣可以做到更好，怎樣可以突破之前的自己。這是她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那是屬于自己的野心，而野心這種東西，是你可能永遠都沒辦法追到的，所以只能希望自己每次都可以有所提高與推進?！?/p>

文藝范兒是這么來的

對于《藍色大門》，桂綸鎂自己下的定義是“特別甜蜜的負荷”。她極度肯定它對自己進階起到的重要作用，但她同時也很清楚，這個寶貝背后有更巨大的陰影。

和桂綸鎂一同從《藍色大門》里“畢業(yè)”的陳柏霖，就曾無奈表示：“困擾是肯定有一點的，她一直被‘文藝這個詞絆住了，很多來找我的片約，他們也不是想找陳柏霖，而是想找張士豪（片中角色名）?！惫鹁]鎂很清楚，“我可能要花上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去擺脫這個形象或它賦予我的概念?！?/p>

但這個形象的建立，并不僅僅和《藍色大門》有關(guān)。桂綸鎂家境優(yōu)渥，自小學習芭蕾和鋼琴——這完全是名門淑女式的打造方案。父母對她的職業(yè)規(guī)劃是“不是外交官、新聞主播，至少也得是個白領(lǐng)”。某些方面，桂綸鎂可謂從未離經(jīng)叛道，但她也一直通過小小的叛逆，來體驗著自己對自己的操控權(quán)。比如把校裙改短，把應該要扣滿的扣子解開兩三顆、T恤衫里特意不穿打底的背心就直接露出胸罩、補習班逃課、交男朋友、玩Hip-Hop等等——在那次改變命運的西門町捷運換乘時刻，她正穿著肥大的褲子，籃球背心，頭發(fā)梳得亂亂的，因為剛好和男朋友吵架，所以正臭著一張臉。

在偷偷參加并通過了《藍色大門》的試鏡后，她向父母請示了這次“出軌計劃”。當天的飯桌上，父親對她拍了桌子后憤而離席。桂綸鎂帶著父親去見了導演易智言，在雙方達成“吻戲點到即止，最多只拍三條”的協(xié)議后，父親終于給她開了綠燈。

拍那場吻戲的時候，父親一直鎮(zhèn)守片場。易智言遵守承諾，只拍了三條。

小小叛逆，但并不離經(jīng)叛道。中學畢業(yè)后，桂綸鎂選擇了升入臺灣最著名的私立大學淡水大學讀法語，成為古龍、朱天文、以及后來用一部《女朋友·男朋友》將其送上金馬影后寶座的導演楊雅喆的學妹。彼時她還有另外一個選擇，是臺北藝大的戲劇系。

選讀法語系并不是因為對法國有特別感覺，單純是因為這個專業(yè)招生不用參加大學聯(lián)考。沒滋沒味地讀了兩年后，桂綸鎂去法國做交換生。在法國的日子里，她常一個人背包旅行，被電影院的銀發(fā)族觀眾感動，為背著鬧事球迷靜默的警察感悟，甚至還在深夜遇到過性騷擾。太多的見聞和感觸涌入，接著被吸納、發(fā)酵、丟棄，再回到臺灣，“整個精神狀態(tài)就很興奮，感覺整個人回歸到了自己。比如學習，所有不喜歡的課就不太去上了，過關(guān)就好，沒有感覺的事情，為什么要再去做它？”

對于赴法留學給自己造成的影響，桂綸鎂如此闡釋：“我現(xiàn)今的價值觀，對自己的思考，跟存在主義的緊密聯(lián)系，的的確確都是在那段時期、那個地方建立起來的?！编牛暦▏鵀榫窦覉@——這也是小清新模范生的特質(zhì)之一。

在對桂綸鎂的審美上，有兩派人很難達成和解。一種是覺得她普普通通，不算特好看，演技嘛，也沒覺得多突出，怎么就當了明星，怎么就紅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另外一派人則覺得，這太容易理解了，她多特別啊，她和什么什么志玲不一樣，和什么什么子怡、冰冰不一樣，當然也和什么什么亦菲冪冪不一樣。

在豆瓣，桂綸鎂的小組名不是簡簡單單的“桂綸鎂”，而是叫做“桂綸鎂這樣的女孩”——對于加入這個小組的人來說，關(guān)于桂綸鎂，不僅僅是審美觀的問題，差不多快成為價值觀的問題。要不要喜歡“這樣的女孩”，要不要成為“這樣的女孩”，還有，要不要找一個“這樣的女孩”做女朋友？

“這樣”是一個比較玄虛的詞語，導演們有時候也不太能達成共識：桂綸鎂19歲出演處女作《藍色大門》，易智言說：“她有那種青澀的感覺”；24歲主演《不能說的秘密》，周杰倫說“她身上有初戀的感覺”；31歲的《觸不可及》，趙寶剛感慨：“她有江南女性身上那種特有的知性感覺”。相形之下，時尚行業(yè)倒是更能直擊靶心——時尚博主gogoboi形容桂綸鎂穿深v禮服的感覺是“即使領(lǐng)口幾乎開到肚臍，也沒有絲毫肉欲，甚至連性感都沒有，只讓人覺得無嗔無我無欲無求心無雜念”。

她在如今的臺灣女演員中獨樹一幟，以男友戴立忍的話說是，“小鎂是具有國際市場的人，可以飛得很遠很高”。他曾非?？咕茉诿襟w面前提到她，“跟她在一起，若不能為她加分，就不需要多提”。

文藝相投的愛情

影評人史航對桂綸鎂的稱呼是“桂綸鎂老師”，他覺得她尤其像“地理老師”。他用很文藝的說法來解釋這種感覺：“她的心在遠方，而且讓我們也愛上遠方”。在史航眼里，桂綸鎂的魅力來自于她的正經(jīng)，因為正經(jīng)，所以才有幻想空間——“她像溫度計，你得握著她，她才會變顏色”，簡單粗暴地說就是——她很性感，“但女人可能不懂那種性感”。

專欄作家韓松落也喜歡她，贊她“干凈”“清爽”，看起來，桂綸鎂對這些文藝男中年們殺傷力十足。

戴立忍也是一名文藝男中年。2004年，桂綸鎂接拍《經(jīng)過》，演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助理研究員，暗戀當年學姐的男友、性格冷漠的李東——李東的扮演者便是戴立忍。兩人的第一場戲，戴立忍便讓桂綸鎂震驚，“雖然只是很短的一場戲，但那時第一次有一個演員能讓我感受到，兩個人沖擊出來的那個狀態(tài)是多么地……令自己都會嚇到?！惫鹁]鎂在這場戲里，完全忘了自己努力背下的那些臺詞，沉浸在劇中。

那一年，桂綸鎂21歲，戴立忍則將近不惑。很快，兩個人一起出雙入對的照片被媒體拍到，跌碎無數(shù)人的眼鏡。不過，就像桂綸鎂是很多文藝男青年心中的朱砂痣一樣，戴立忍也是不少文藝女青年舉頭的白月光——他以演員出道，2002年以一部導演作品《臺北朝九晚五》開始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路，編、導、演全才，2009年憑借《不能沒有你》拿下金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四座獎杯。外界都覺得他們“文藝相投”，這么多年，兩人傳過情變、也傳過戴立忍因為“老拍文藝片不賺錢遭對方家長嫌棄”，但還在一起。桂綸鎂說，“相知相惜、能不能走下去，是和人本身的特質(zhì)有關(guān)，而不是和年齡有關(guān)。”

2009年，戴立忍獲得金馬獎，忍不住在鏡頭下將桂綸鎂摟在懷中。無數(shù)燈光與鏡頭之下，桂綸鎂在男友懷中閉上了雙眼。2012年，桂綸鎂金馬獎封后，在采訪里說，“最了解我的人就不用特別指名道姓，他應該特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