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子

【他們都是壞小子】

回想起來，我的成長史就是一場他和我身邊各種男孩子的戰(zhàn)斗史，他的斗爭，從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了。

好像誠心和他過不去，還是孩童時，我便對男孩子有濃厚興趣，而且審美標準有點兒特別，喜歡那種胖乎乎、小眼睛的男生。湊巧班里就有個那樣的孩子，于是乎，我像個小追星族一樣每天追著他的腳步，回到家，張口閉口都是那個小胖子。

作為監(jiān)護人，他飛快察覺出了我小心靈的情感端倪，那天下午接我的時候，他目睹了小胖子的風姿。

然后從幼兒園到家的一路上，他都在跟我分析一個小胖子的沒出息。各種婉轉的貶低。

我并不服氣，勇敢地據“情”力爭，為我的小胖子辯解。后來他見勸說無果，竟然想了個“歪招”。那天早上送我去到幼兒園，他拿出兩塊巧克力塞我到兜里，對我說，既然你那么喜歡那個小朋友，就給他一塊巧克力吧。

我大喜，跑到屋里看小胖子正玩玩具，迫不及待地掏出巧克力遞到他眼前。

小胖子兩眼放光，一只小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地伸過來，一把就將兩塊巧克力全部抓在了手里，連感謝的話都沒說，撕開包裝紙就填入口中，一系列動作果斷迅捷。

我在旁邊目瞪口呆，要知道，我只是想給他一塊，自己留一塊，和他一起慢慢吃。

那是一個4歲的小女孩想到的最浪漫的事，被他用半分鐘粉碎了。

愣怔了片刻后，我再也忍不住那種失望，放聲大哭……

我第一次純真的情感，就那樣悲慘地夭折了。那天他來接我，我萬分委屈地向他控訴小胖子的惡行。他萬分愛憐地將我抱在懷里，深情地說，他們都是壞小子，以后不和他們玩了。

這種現(xiàn)身說法起了作用，因為不爭氣的小胖子，我的視線開始轉向和我一樣的小女孩，在很長一段時間，不和男孩子尤其是胖乎乎的男孩子靠近，總覺得他們會搶我的巧克力。

【大有“遇人不淑”之感】

但終歸還是“早戀”了。

初三的下半學期，班里轉來一個新疆的男孩子，那種異族的相貌，在年少的我看來，真是英俊無比。他的英文成績也極棒，令我傾心。

于是課余時間，便跑到他桌前假裝請教功課。

那個年紀的少男少女，荷爾蒙最旺盛，一來二去便“心有靈犀”了，下了課，偷偷跑去吃冰激凌、看電影，上課時也忍不住“眉來眼去”。很快被班主任查出端倪。

處理方式沒什么新意，通知家長。

這一次，我徹底沒有了底氣，猶豫了一頓飯的時間，才趁媽媽去洗碗時偷偷告訴了他。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暴怒，站起來一拍桌子，混蛋小子，看我不削他！

我嚇得一激靈，他才意識到什么，默默看我一眼，聲音低下來，沒事啊姑娘，我來處理。

不知道那天他和班主任說了什么，走出教務室之后，他對我說，想見見那小子。

看他沒有惡意，我去教室把那小子喊了出來。沒想到，遠遠看見他高大挺拔地站在那里，那個小子臉色突變，轉身落荒而逃，留下我站在那里，一時不知所措。

他笑瞇瞇地踱過來，指指那小子逃跑的背影，看，姑娘，敢做不敢當的小男人，有什么好？哪里配我姑娘喜歡？

說的是，我當真沒料到，那小子那么英俊，竟然如此沒有膽量，不由跟著他一起搖頭，大有“遇人不淑”之感，然后才想起來問題的嚴重性所在，問他，班主任要怎樣??？

他攬過我的肩，微笑，不怎樣，本來就沒什么事。

我暗暗松一口氣。

那天起，我沒再正眼瞧過那個新疆小子，“早戀”的事不了了之。他極守信用，這件事，對老媽只字未提。

【少不了“蜜蜂”惦記】

只是類似“早戀”的苗頭并沒有就此斷絕，用他的話說，我已經長成了一朵花，又開在生命的春季，指定少不了“蜜蜂”惦記。

當然，他是過于偏心我才會這么看，事態(tài)沒有如此嚴重，不過是有男生偷偷送些小禮物，或者放學時等在學校門口。

但幾乎每一次風吹草動，他都第一時間便察覺了——即使我的書包里出現(xiàn)一個新筆袋，也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至于什么音樂盒、MP3、巧克力和不怎么值錢的小首飾……他更是將來路看得一清二楚。但每次他都不說什么，將那些物件拿起來看看，撇撇嘴還給我，隔天，必定會去買回更好的來給我。

十五六歲的女生，哪里抵抗得住這樣的糖衣炮彈，比較之下，我總明白他給的才是最好的。至于偶爾以順路之名去接我，在學校門口碰到的“蜜蜂”，他更不以為然，總是隨意就挑出他們的問題來——不夠高、不夠陽光、眉眼有女孩氣、言談不大方……

而每一次，我竟無從反駁，他的挑剔是真，看到的問題也是真。然后他會耐心地和我分析，一個真正的好男人，應該具備怎樣的氣質。

他就是這樣，從來沒有責備、生硬制止我同任何男生的交往，但總會讓我信服，主動撤退，避開那些“蜜蜂”的侵擾。

【很沒出息地未語淚先流了】

然后，終于到了可以大大方方戀愛的年紀，卻不料，第一次正式戀愛便“出師未捷”。

彼時，我在省城一所大學讀大二。韓是北方男孩，高大挺拔、帥氣幽默。

只是沒想，那么俊朗的相貌下，韓卻有顆不安分的心，相處了兩個月，在我迷戀他漸深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韓是個游戲高手，在數個姑娘中游刃有余地輾轉。

分手是必然的，傷心也是難免，然后那晚他如往常一樣打來電話時，聽著他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很沒出息地未語淚先流了。

他簡單詢問了原委，并沒有安慰我什么，掛了電話。但我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竟然出現(xiàn)在我的宿舍樓前——年近五旬的男子，顯然一夜未眠，憔悴和疲憊在面容間立時顯現(xiàn)。

忽然覺得他老了，鬢角已有了清晰白發(fā)。我的鼻子就是一酸，眼睛也濕了。

他誤解了我那一刻的傷心，拍拍我的肩，姑娘，別難過，哪個好女孩會不經歷一兩個混蛋呢？

沒想他會說這樣的話，淚珠還在睫毛上掛著，我便撲哧笑出來。永遠是他，知道怎么帶我走出心情的泥濘。

只有他。

只是我更沒想到，當天下午，他還是找到韓并毫不留情地打了他兩拳。

韓沒有還手。

他很自信地說，他不敢！因為他心虛。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對自己說，以后再也不會讓他為我和任何人動手了，再也不會了。

【下輩子我們再做情人】

大學畢業(yè)后，我終于遇到了那個對的人——相貌、氣質和年輕的他有幾分相似的沈。

他為我做了最后的“斗爭”，用了各種方式來“考驗”沈。他像個多話的婦人，事無巨細地查問了沈的家境、工作、學歷……他和沈聊時事、政治、體育、歷史，甚至聊《論語》、《三國》……用沈的話說，他這哪里是招女婿，分明是招狀元嘛！

好在，沈的學問雖然不算很大，但也應對了過去。他給了及格的分。已難得。

最離譜的，他非要測測沈的酒量，不顧我一再為沈申辯。因我知道，沈確實天生無酒量，連我都喝不過。

可那天，他還是準備了一桌豐盛飯菜，開了一瓶據說和我差不多年齡的陳年茅臺。

兩個大杯子，他分別倒?jié)M，自己先端起來。我在一旁看得心驚，怕沈不敢喝，又怕沈真喝了。結果他剛剛把杯子舉起來，沈便禮貌地先干為敬了，那動作和氣勢，跟他一般豪邁。

然后，沈放下杯子，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慢悠悠地直接醉倒了。

我一著急，沖他大喊，跟你說了他沒酒量的。

他反倒呵呵地笑起來，姑娘，別著急偏著他，有句話說，男人酒品既人品，行，不耍賴有擔當，這小子通過考驗了。

這算哪門子的考驗？真服了他。我也真的信了，他絕對是我上輩子的情人，用老媽的話說，上輩子，他一定是個極其小氣的情人，小心眼、愛吃醋，將我管得密不透風。到了這輩子，也還絲毫都不放松。

但我更信的是，不管前世今生他對我至深的愛?；槎Y上，當他將我交到沈的手中時，忽然失態(tài)，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那正是一個男人失去至愛才會有的不舍和無助。

我的心，就那樣在幸福的包裹中軟軟地疼起來?？拷?，輕輕抱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不哭了老爸，大不了，下輩子我們再做情人。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