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

[1]

你這丸子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丸子。

一對毛絨絨的三角耳，粉色的心形小鼻子，清澈的圓眼里透出幾分膽怯——丸子，這就是我對你的初印象。當初鄰居阿婆把你送給我們家的時候，你已經(jīng)是一只半大的貓咪了，在墻角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明明這么害怕，還要裝出很兇的樣子齜起牙齒，惡狠狠地喵上幾聲；一給你解開繩子，又立馬“噌”地鉆到桌子底下，任人喚上半天也不肯出來。當時我就想，你這喵星人真是又膽小又不可愛。

至于給你起名字這事兒，我也沒費多大功夫，由于當時我對“丸子”這種食物情有獨鐘，于是你就被賜名“丸子”了。當時老媽還特興奮地對你說：“丸子，你有名字了，要聽你姐姐的話哦……”得，丸子，敢情咱倆還成姐妹了！我表面上直翻白眼，心里卻樂開了花——丸子啊丸子，放心好了，跟著姐姐走，保你天天吃魚肉！

于是在我的悉心教導(dǎo)下，日子一長，你成了一只名副其實的懶貓。每天吃飽喝足悠閑地走個“貓步”，偶爾揪揪我的褲腿撒個嬌，還總理直氣壯地跳到我懷里，留下一串腳印后揚長而去，丟下我在后面跳腳卻又不能把你怎樣。

由于我的縱容，你變得越來越膽大妄為，有時候掀開被子，卻看見你這貨藏在那只狗狗玩偶的肚皮下睡得正香，只好把你抱下床去；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一翻身，又看見你賴在枕頭上睡得香甜。這樣的你，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冬天的時候，我習慣一個人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只是后來又多了一個窩在我懷里的你。你就那么安靜地躺在我懷里，像我一樣盯著電視，偶爾還會和我共享一包薯片味餅干。電視的畫面不停變幻著，你的呼吸也越發(fā)均勻、平穩(wěn)，小肚皮上下起伏——你睡著了。我放輕了動作，連呼吸也調(diào)整得和你一致，生怕吵到你。那樣的冬夜里，屋外是咆哮的寒風；屋內(nèi)是忘記關(guān)掉的電視，桌子上那幾包還沒吃完的薯片味餅干，以及昏黃燈光下早已熟睡的一人一貓，溫馨而美好。

[2]

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的養(yǎng)精蓄銳，第二年春天的時候，你長成了一顆青年丸子。

都說春天是個浪漫美麗的季節(jié)，也是個戀愛的季節(jié)，于是就在那個春天，你戀愛了。

起初我還不知道，直到某天你公然和“男朋友”在咱家后院約會，才算是正式向我宣告了這個消息。

正所謂“戀愛中的貓咪是美的”，你一改以往懶惰的個性，三天兩頭地往外跑，也不整天圍著我撒嬌了，我不得不慨嘆一句：“喵大不中留啊～～”

那天中午，吃飽了閑著沒事兒干的我把你抱在懷里，坐在門外曬太陽。我把你抱起來，左瞧右看，發(fā)現(xiàn)你最近好像發(fā)福了。于是我戳了戳你圓滾滾的肚皮，對一旁的老媽說：“媽，咱家丸子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你看它胖了不少哇。”

老媽打量了一下你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說：“嘖嘖，是該給它減肥了。”

結(jié)果是，我們遭到了正巧路過的伯母的嘲笑。

只見她夸張地揉了揉笑到僵硬的臉部肌肉，說：“什么呀，這是你們家的貓懷孕了！”

我先是一愣，大腦一時短路，直到老媽又提醒了我一次，我才驚喜地歡呼起來，在你額頭上親了又親——太好了，我的丸子要當媽媽啦！你明顯被嚇到了，試著從我懷里掙脫，我連忙放下你。想想又怪不好意思的，我竟誤以為你長胖了，我想你一定在心底狠狠地鄙視了我一番。

[3]

當盛夏的氣息漸漸逼近的時候，你的寶寶們出生了。

小丸子們毛發(fā)蓬松，看起來肥嘟嘟的，那么小，那么軟，捧在手心里，毛茸茸的一團，卡哇伊啊啊啊……

你愛憐地舔著它們，固執(zhí)地守著它們，不讓人靠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你也有這樣充滿母性光輝的一面，當了媽就是不一樣啊！

等到小丸子們大點兒后，你每天都會帶著吃飽喝足的它們?nèi)裉?。小丸子們在一旁打鬧，而你則趴在我身邊，滿足而安詳?shù)乜粗鼈?，偶爾還會回過頭來跟我撒個嬌。我只能表示無可奈何——都是當媽的喵啦！

這樣的小日子過得倒還蠻愜意。那些午后，我總是想，要是時間一直定格在這個時刻的話，那該有多好哇。

[4]

可是時間到底是無法定格的。

隨著小丸子們一天天的長大，家里的跳蚤也跟著多了起來，老爸老媽開始商量著把它們送人。于是就在一天傍晚，小丸子們被陸續(xù)送走了。你似乎知道了這一切，不住地叫喚著你的寶寶們。你的聲音里透著恐懼、無助。你就那么一直叫一直叫，叫到聲音沙啞，直到夜色漸濃，你也沒去吃飯，而是沉默地趴在你曾經(jīng)和寶寶們一起生活過的小窩里，就連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些疏離。我想，那個時候，你是恨我的吧。

我很難過，也很愧疚，卻無能為力 ，只能在心底不停地對你說，對不起，對不起……

接下來的幾天里，你飯量小了很多，也消瘦得厲害。老媽說，也許該給你換個環(huán)境了。

那天上午，我放學(xué)回到家，不見你的蹤影，才知道你被送人了。

聽說你的新主人家里有很多魚，而且他們很愛貓，不會虧待你的。我稍稍放下心來?？墒菐滋旌?，老媽又告訴我，你一到新主人家就掙開繩子逃跑了，了無影蹤。

那個晚上，我躲在被窩里哭了好久。

后來的后來，有好幾次，你都闖進了我的夢里；醒來后，只見到濕透的枕頭——你來自喵星，所以注定不屬于這里，對不對？

親愛的丸子，真的很對不起。

還有，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如果某天，你見到了一只有著心形鼻子、渾身棕花色皮毛、名叫丸子的貓咪，請給她點兒薯片味的餅干。對了，順便幫我給她捎句話——就說，她的主人其實很愛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