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博
播下最后一顆種子,在暴雪降臨之前;會有花陪伴著回憶,在我被掩埋以后。
正當一切未發(fā)生之時,請容我唱下最后的獻歌。
——行者
鉤 吻
詩人說,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份,死地上結出的丁香凋謝后,便綻放出這樣一個黃昏:
那結著愁怨撐開油紙傘的姑娘,轉(zhuǎn)瞬消失于零散的花瓣;
那酒桶里安眠的葡萄、落葉與流浪的陽光,悄然化身為了鉤吻;
那萬物萌發(fā)時的破土聲,聽來像海妖攝人心魄的樂舞;
那于凌晨醒來的人們,用嶄新的白布,裹起尚未蘇醒的人的尸身。
在殘忍之時的存活,如何讓存活的人變得殘忍;一朵從未盛開的鉤吻,便能吻透世上所有靈魂。
落 葉
秋風吹起的號角,驅(qū)使落葉們忙碌地工作。
第一片落葉是趕車者,揚起皮鞭,一下,又一下地驅(qū)趕珀爾塞福涅的馬車離去;
最后一片落葉是守墓人,要在泥地上刻些什么,紀念車轍里春天的遺體。
它們歌唱:珀爾塞福涅,春天的少女,請奔跑吧!不然秋風要抓住你水仙花般的裙裾,拖入幽暗而冰冷的地底。
行 者
背對著陌生的月,才能與自己的影子痛飲;衣袖上的塵埃如許沉重,輕輕拂去變成第一場暴風雪。
凜冽的夜風跨越萬里,把村落吹得蹤跡全無。冰封的大地,一位行者像一只離群的孤鳥掙扎匍匐。
最后一口竹葉青窺覷已久,只待他忍不住出聲吶喊,就會猛然探頭把喉嚨狠狠咬穿。
影 子
曾以為,轔轔的車轆是驟然而起的戰(zhàn)鼓,讓懷揣著詩、酒和欲望的男兒決然出征;
曾以為,每一步踏在雪上的吱呀作響,是想挽留而未出口的送行;
曾以為,任何一縷暖風,都能送來熟悉的炊煙,愛人的細語,乃至兒時堆砌城堡的沙礫;
曾以為,隨身帶上的烈酒,終會砰然點起焰火,照亮整個窒息的夜空。
醒來時會腐朽成灰嗎?經(jīng)歷悠長的旅途,影子做了十個世紀的夢。
夜 空
一片羽毛即便凋零,依然會劃過夜空;一只螞蟻努力向前爬行,想親自用觸角摸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