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

中午時分，忽然，一輛寶馬名車停在我的鋪門口，下來一位四十多歲的貴婦人。這人我認(rèn)識，住在我的樓上，叫尚海英。海英一進(jìn)來就對我說：“老王，我想為我媽鑲一口牙，好的牙多少錢？差的又是多少？”

“海英，好的牙有五千多，也有六千多的，那差的一兩百元。”我回答海英說。

“老王，你看這樣行嗎？我想給我媽鑲一兩百元的，你當(dāng)她的面說是五千多元的?！焙Ｓξ艺f。

我看了看海英，非常不解地問：“海英，你家有的是錢，干嗎這樣做？”

“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已六十多歲，鑲那么好的牙干嗎？說不定，鑲上不幾天她就……”

海英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她后面想說的是什么話。我用有點(diǎn)鄙視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說：“好……好吧！”

“老王，就這么說，咱們是好鄰居，你可得替我隱瞞。下午，我?guī)齺碜鲅滥?。”海英說完就走了。

海英走了不久，住在我樓下的夏玉瑩騎著一輛單車來了。玉瑩笑著問我說：“王醫(yī)生，我想為我媽鑲一口牙。我媽這人真是的，怎么叫她，她都不來。好的牙多少錢？最差的又多少錢？”

我看了看玉瑩心想，你也和海英一樣？但我轉(zhuǎn)念一想，玉瑩一家不容易，夫妻都是小學(xué)教師，兩個兒子都在讀大學(xué)。于是，我還是很和氣地說：“林老師，好的有五千多元，差的有一百來元?！?/p>

“王醫(yī)生，媽為我們操勞了一輩子，每次看到她吃東西，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幫我鑲一口最好的牙給她吧，我媽很心疼錢，但你得跟她說是一百來元的，要不，她肯定不鑲?！庇瘳撌终J(rèn)真地對我說。

我聽到玉瑩這話，內(nèi)心很是感動，但故意用海英的話對她說：“林老師，你媽不都七十多歲了嗎，鑲那么好的干嗎？說不定，鑲上不幾天她就……”

玉瑩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不滿地說：“王醫(yī)生，你怎么說這話？”

我知道我說錯了，歉意地對她說：“夏老師，我是跟你開玩笑的?！?/p>

玉瑩走時，又鄭重對我說：“王醫(yī)生，這事就拜托你了，千萬別讓我媽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是不會來的?！?/p>

真是無巧不成書。幾天后，尚海英帶著媽媽來了，夏玉瑩也帶著媽媽來了。尚海英的媽媽叫她尚媽媽，夏玉瑩的媽媽叫她夏媽媽。因為是同一棟樓，彼此都認(rèn)識。尚媽媽問夏媽媽：“大姐，你鑲多少錢的牙？”

“我……我……我……本來不想鑲牙，都七十多了，還鑲什么牙，可玉瑩就是不肯?！毕膵寢尰卮鹫f。

“我是問你鑲多少錢的？”尚媽媽又問了她一句。

“一……一百多塊的就行了，都這把年紀(jì)了?！毕膵寢層悬c(diǎn)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她不是錢少不好意思，是怕媳婦在他們的面前沒有面子。

“什么？一百多塊的？一百多塊的還不跟紙糊的一樣，我的兒媳婦就給我鑲五千多的！”尚媽媽頗為得意地說。

海英有點(diǎn)用質(zhì)問的口氣，對玉瑩說：“夏老師，你怎么給夏媽媽鑲這種牙，你要是沒錢，跟我說一聲。老王，你說是不是？”

海英的話，我裝著沒有聽見。玉瑩理了理劉海，有點(diǎn)尷尬地說：“將、將就一下吧。”

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真作假時假作真。”

海英婆媳走了，夏媽媽卻安慰兒媳說：“瑩，她們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她家有的是錢，咱們一百元要相當(dāng)她們的五十萬元?！?/p>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對她們婆媳說什么好。我精神十分集中，想把這口牙鑲好，不然，我就對不起玉瑩的那份孝心。

一個星期后的中午，天下著雨，我在房里休息。尚媽媽和夏媽媽到我家來跟我的媽媽聊天。聊來聊去，她們聊起了牙。尚媽媽問夏媽媽說：“大姐，你的牙好使嗎？”

“哎呀，我的牙好得很，跟年輕時的牙齒一樣?！毕膵寢屜残斡谏卣f。

“這就怪了，你一百多塊的牙那么好，我五千多元的牙卻差得很。會不會給小王搞錯了？”尚媽媽有點(diǎn)懷疑地說。

“讓我給你看一看就知道了?！眿寢寣ι袐寢屨f。

媽媽一看到尚媽媽那口牙，就肯定地說：“錯了，這牙是便宜的牙?！眿寢屨f完又對夏媽媽說：“你的牙，我也看一下吧?！眿寢屢豢吹较膵寢尩难烙终f：“你這口牙可是好牙，搞錯了，搞錯了。”

媽媽走進(jìn)我的房里，把我叫了出來，當(dāng)著她們的面質(zhì)問我：“她們的牙是怎么回事，會不會搞錯了？”

我本想為她們繼續(xù)隱瞞，現(xiàn)在看來，不說出實情不行了。于是，我只好把真相告訴她們。

三位老人聽后，都十分吃驚……

孔局長釣魚

“釣魚去啰，釣魚去啰……”

剛吃過早飯，我在陽臺上澆花，就聽到對門的孔鳴局長那興奮無比的叫聲。每逢雙休日，孔鳴都開著車去釣魚，到黃昏才回來。每次回家，他那個裝魚的塑料桶總是沉甸甸的。盡管每每都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但他的臉上還是掛滿了收獲的喜悅。要是碰到孔鳴釣多了，他的老婆會拿幾條魚送給我。我家?guī)缀趺總€星期都能吃到孔鳴釣的魚。

我打開門，看見孔鳴拿著釣魚竿下樓，急忙跟他打招呼：“孔局，又要去釣魚了？”

“是的，是的。難得雙休日，到戶外活動活動。”孔鳴回過頭來，笑呵呵地說。

釣魚既有樂趣，又修身養(yǎng)性，要多清凈就有多清凈。整天蹲在水邊，把一切事情置之腦后，更重要的是有所收獲。像孔鳴家，雖不缺買魚的錢，他釣回來的魚，我們這棟樓的上上下下，有誰沒有吃過？因而，孔鳴跟大家的關(guān)系極好。

中午，一位朋友從上?；貋?，住在藍(lán)天大廈，要我馬上過去。我和朋友已四五年不見了，聽到他回來，甚是高興。我匆匆來到藍(lán)天大廈，從電梯出來，叫我大吃一驚。一位打扮艷麗的漂亮女人，挽著孔鳴的手從走廊走來?？吹剿麄兡怯H熱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坐Q跟那位女人說得很投入，沒有發(fā)現(xiàn)我，我急忙避開他，免得都尷尬。

我快速走了幾步，背對著他們蹲了下來，裝作在系鞋帶。此時，傳來那位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孔局，剛才你對我說的話，不會反悔吧？”

“我這不就帶你下去嗎？我堂堂的一個局長說話會不算數(shù)？等會兒，你看中什么我就給你買什么。”孔鳴很爽快地回答她，聽他那說話的口氣，肯定是喝了不少酒。

“嘻嘻嘻，我就相信我這雙眼睛，不會看走眼。”那個女人頗為得意地說。

“不過，買好后，就得上來。”孔鳴對她說。

“行。有種，今晚你就別回家?！?/p>

孔鳴他們進(jìn)了電梯，我才走向朋友的客房。我心里想，孔鳴今天到這個地方來釣鯉魚精，沒有去河里釣魚，這個星期得自己買魚了。

黃昏，我回家不久，就聽到孔鳴在樓下大呼大叫：“老婆，我釣魚回來了，快給我下來?！?/p>

我聽到孔鳴的叫喊，急忙走出陽臺，往下一看，孔鳴從車?yán)锾岢鲆煌俺恋榈榈聂~，我真有點(diǎn)蒙了，但我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坐Q釣魚是遮人耳目，最重要的是騙他的老婆?？坐Q的老婆應(yīng)聲下樓，看到孔鳴釣到那么多魚，眉開眼笑地叫道：“諸葛亮，真有你的，你太棒了！”

孔鳴的老婆高興時，就叫孔鳴“諸葛亮”，背后則叫他“孔老二”?？坐Q的右手捶著腰，對老婆說：“累死我了，累死我了。以后，你再別叫我去釣魚了。”

孔鳴的老婆手提著魚走在前面，他跟在老婆的后面，他那個樣子仍是很疲勞?，F(xiàn)在，我明白了，他“釣魚”為何那樣辛苦。

過不了多久，門鈴響了，我打開門，孔鳴的老婆又送來了幾條魚。她一看見我就笑著說：“今天，‘孔老二釣得可多?！?/p>

“嫂子，老是吃你的魚，真不好意思?！蔽覍坐Q的妻子說。

“你看你，說什么話，這魚又不是花錢買的，況且我們又吃不了那么多?！笨坐Q的妻子白了我一眼，顯得有點(diǎn)不悅地說。

我的妻子見她拿來了幾條大魚，也甚是高興地說：“孔局，真是一個釣魚能手！”

孔鳴的妻子對我的妻子擠眉弄眼，小聲地說：“妹子，你知道不，雙休日，‘孔老二去釣魚，這我就放心了。所以，每個雙休日我都叫他去釣魚。”

我急忙捂著嘴走開，差點(diǎn)笑出聲來，真是笨女人一個?？坐Q的妻子回家了，為了證實一下，我上前看了那幾條魚一眼。那幾條魚的魚嘴都沒有被魚鉤穿過，證明這魚不是釣的，而是從市場買回來的。

妻子在殺魚時，自言自語：“老孔真有本事，每次都釣?zāi)敲炊圄~回來?！?/p>

我笑了笑，本想把真相告訴妻子，但轉(zhuǎn)念一想，不能告訴她。我告訴了她，她的嘴要是把持不住，那以后就休想吃上孔鳴“釣”的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