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瑩

經(jīng)由雪花愛上這個冬天

昨夜在外省

(外省——一個令我

多年迷戀的名詞)

呼嘯的北風(fēng)不斷叩擊著

滿室的暖氣和我

低燒的身體

想象著窗外的奇寒

一群藍瑩瑩的花朵正在聚集

竊竊低語裙擺

發(fā)出閃亮的寒牢

這是她們的節(jié)日

短暫卻懷著無盡的驚喜

雪花雪花

你為什么如此固執(zhí)地

落下來落下來

在這里而不是那里

馬車已經(jīng)安全地穿越冰河

消失于彼岸

麻雀覓食炊煙生起

戲劇的情節(jié)再次展開

命運由雪被下酣睡的麥苗

輕輕說出

經(jīng)由雪花我真正愛上這個冬天

這寒冷奇崛與遼闊

這四季微涼卻包含火焰的靈魂

這不為人知的旅途與秘密

關(guān)于一座城市的冬天

這遲早必然的遷徙

向著溫暖之地的遙望

當(dāng)最終的離去被確定

我知道我將陷入一場

持久的懷念

我還知道我會避開那些

與其他城市相近的季節(jié)

單單留意這疲憊的冬天

覓食的麻雀日漸稀少

干枯的樹枝與北風(fēng)角力

單薄的身影瑟縮著

穿過灰暗的街道寒冷

從肩頭直抵疼痛的心臟

這個容我棲息又

令我厭倦的城市

這個培育了我的精神又

毀壞了我的肉體的城市

它栽種過梅花干凈的愿望

見證過河流艱辛的成長

——我深深淺淺的足跡啊

我比煙花更繁華也更

寂寞的半生

忽視

相遇相聚

往還不斷

熱鬧的場面

雖是空相

也有滿心的歡喜

我的聲音

那么輕那么低

我的頭發(fā)

柔軟和順

如我平凡的面孔

我惟一的風(fēng)格和重量

在我的頭腦里

——你無法看見

我曾被長久地被你

忽視

但我從未受到過

真正的傷害

即使返回灰燼的故鄉(xiāng)

依然懷著與生俱來的

幸福和驕傲

現(xiàn)在我要提前寫下

我留給這個世界的語言

看那一條條曲折的道路

那泥淖野花風(fēng)沙

多么鮮活多么美

三月狹路相逢

三月又來身體里的雨水

淅瀝不絕

桃花都開在了手背上

一朵深一朵淺

一朵模糊得看不清容顏

有多久了

我與一只無形的黑手斡旋

但我知道那罅隙的起源

——1988年

我們有過悲傷大于驚喜的相見

此后我們被同一種病毒感染

我的在肺上你的在心靈

如今狹路相逢

我依舊野草閑花

你依舊劍氣襲人

對于麻木的靈魂

任何的追殺和圍剿

都已失去最終的意義

紅塵不是你的家

你的翅膀小而透明

如蟬翼悄悄劃過

我的夢寐

日月經(jīng)天地球依然旋轉(zhuǎn)

無人察覺你匆匆的蹤跡

無人嗅到你一路播撒的香氣

你不曾開口

不曾為這世界留下只言片語

——我的母親?我的姐妹

我的女兒

曇花的美有多短暫

你的開落就有多迅疾

上帝最小的孩子啊

——紅塵不是你的家

再會再會

不在今生在來世

在下一季河流最清澈

水草最豐沃的灘涂

讓我們輕輕牽手含淚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