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保子是一家公司的女職員。這是個周日的傍晚,她從男友家里出來,手里拎著一只黑色的小皮箱,里面有一只走得不準的鬧鐘,她打算送到鐘表店修一下。
天色越來越暗,志保子加快腳步朝電車站走去。突然,從小巷里飛奔出一個人,和她撞了個滿懷。志保子嚇了一跳,看了看對方,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此人竟是她的前男友碧川。
只見碧川戴著一副墨鏡,穿著一件黑外套,高高的領(lǐng)子遮住了他的下巴。他看到志保子后,臉上除了驚訝,還有一絲慌張。
志保子開口問道:“碧川先生,好久不見,你不是在旭川嗎?”
話剛出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碧川剛才從那條小巷里出來,小巷深處正是他前妻一江的家。碧川同一江結(jié)婚后便住在那里,直到去年秋天他們離婚后,碧川就搬到了旭川。難道碧川今晚是跟前妻重修舊好?
奇怪的是,碧川神色怪異,也不說話。他看了一下手表,便低著頭快步走了起來。志保子覺得有些蹊蹺,便跟在后面。
過了一會兒,碧川終于開口問道:“你還好吧?”
志保子走上前說:“還湊合吧。今天你去看一江了?”說著看了碧川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莫名地扭曲起來。
前面就是電車站了,路燈越來越亮,行人越來越多,而碧川的頭卻越來越低。志保子忍不住又問:“你這是回旭川嗎?”
碧川含糊其詞地嗯了一聲。
志保子更覺得納悶了,碧川這是怎么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兩年前,兩人都在東京機場工作,并且談起了戀愛。誰知好景不長,一次偶然的機會,碧川認識了一江,居然移情別戀,很快與一江結(jié)了婚,還辭去了航空公司的職務(wù),在岳父的公司里謀得一個肥差,成了闊老板的女婿。不久,志保子也換了工作,之后再也沒見過碧川。有關(guān)他們離婚以及一江父親病故的消息,都是聽一江的妹妹二美說的,二美剛好是志保子的高中同學(xué)。
很快,電車站到了,兩人乘上電車,車廂里十分擁擠嘈雜。突然,碧川抬起頭望著志保子,低聲說:“今晚遇見我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志保子點點頭說:“你要是真為難,我可以給你保密。不過,我得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吧……”碧川沉吟了一會兒說,“我同一江的婚事,如同一場噩夢!結(jié)婚半年,她就本性畢露:奢侈、傲慢、疑心重,甚至還雇私人偵探監(jiān)視我的一言一行。我在外面逢場作戲,她便借機提出離婚。這還不算,離婚后仍不放過我,把我一腳踢到了旭川!我這輩子都被她毀了……”
志保子想了想,問:“可是……一江為什么那么恨你呢?”
碧川突然眼含淚光,望著志保子說:“她一定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你知道嗎?我始終不能忘情于你。要是當(dāng)初我不受她的誘惑,和你結(jié)婚的話,我們一定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p>
志保子聽了,心里不禁有些反感,她冷冷地問:“你說了這么多一江的齷齪,這和要我為你保密,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關(guān)系重大!”碧川壓低聲音說,“我要在六點半前趕到東京機場,然后搭乘七點十五分飛往札幌的客機,這樣到達札幌后,就能搭上今晚回旭川的末班車。一到旭川,我會到車站前的快餐館去,跟相熟的女孩子閑聊一陣,然后告訴她們,我今天一直待在旭川。這樣一來,就可以證明我不在現(xiàn)場。只是我沒想到,剛才在巷子口碰到了你……”
聽到這里,志保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難道你……”
碧川深深吸了口氣,說:“是的,剛才我把一江殺了。我知道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她的女傭人每逢周日都會回去休息。我用備用鑰匙悄悄開門進去,一江正坐在梳妝臺前,我輕輕地走近她,雙手一下掐住她的脖子……等一江斷了氣,我把她的衣服弄亂,然后打開抽屜和保險柜,把家里翻得亂七八糟。最后,我打破窗戶,跳了出來。這樣一來,警察會以為是搶劫吧。”
志保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碧川壓低聲音繼續(xù)說:“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說老實話,我真后悔當(dāng)初和你分手。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但我真正愛的女人,只有你一個。我求求你,今晚你碰到我的事,就當(dāng)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吧。”
聽到這里,志保子倒有些猶豫了,看他憔悴的樣子,一定也吃了不少苦頭,也算自食其果。志保子沉思片刻,突然問道:“可你怎么證明,在一江被害的時刻,你絕對不可能在現(xiàn)場呢?”
碧川笑了笑,說:“只要讓警察把作案時間搞錯就行!我想了個辦法,使推測出來的一江死亡的時間,比實際的要晚一些。”
志保子問:“什么辦法?”
碧川微微一笑說:“每逢周日的傍晚,一江都要給休息的女傭人打電話,吩咐她第二天回來時,買些什么食品。于是,我托一個聲音和一江非常像的女人,在傍晚六點半的時候裝成一江,給女傭人打電話。還有,她家訂的牛奶總是在六點半以后送到,我讓那個女人把牛奶從牛奶箱里取出來,放在廚房的桌子上。這樣,一江被殺就會被斷定是在六點半以后,比實際時間晚一小時。我知道,根據(jù)尸體解剖來推斷死亡時間,前后可有一小時的誤差。”
碧川頓了頓,繼續(xù)說:“就算警察懷疑到我,假定我是六點半以后在她家作的案,我是不可能趕上七點一刻從東京飛往札幌的飛機的,也就趕不上回旭川的末班車。所以,只要我到了旭川,便可以提出反證,在六點半之后的這段時間里,我不可能在東京。”
聽到這里,志保子不禁在心里尋思開了,看來他是找了個一江的替身來取牛奶、給女傭人打電話,可是要找個替身談何容易?何況那個女傭人在一江家做了多年,要瞞過她的耳朵,聲音非得像一江不可。
忽然,志保子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女人的影子,是二美!只有二美能辦得到!一江和二美盡管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容貌和聲音像得出奇,甚至連志保子也常常搞錯。
猛然間,志保子覺得心怦怦怦跳個不停,她把目光投向碧川。此時,碧川胸前的領(lǐng)帶在晚風(fēng)的吹拂下擺來擺去,上面還有一枚銀色的別針。別針上的圖案像是兩個疊在一起的羅馬字母:一個字母是K,另一個字母是F。K?F?這兩個字母不就是碧川和二美名字的首字母嗎?看來,這枚別針一定是兩人的定情之物。endprint
想到這里,志保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來,碧川之前說什么忘不了她,都只不過是籠絡(luò)她的謊言罷了。肯定是一江得知了碧川與二美不正常的關(guān)系,才和碧川離了婚,并把他趕出家門。接著,碧川與二美合謀干掉了一江,這樣,一江的巨額遺產(chǎn)必定全部轉(zhuǎn)給二美,因為一江父母雙亡,她的親屬只有二美一個人。等到碧川和二美結(jié)婚,這筆財產(chǎn)還不是碧川的?
很快,電車抵達東京機場。碧川快步走到柜臺前辦理登機手續(xù)。志保子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難道就這么讓他逍遙法外嗎?不行,得馬上報警!
這時,志保子看到一個中年男子從遠處走過來。這不是她的同事嗎?志保子趕緊轉(zhuǎn)過身子,幸好同事并沒有看見她。志保子松了一口氣。今天她出沒在男友家附近,要是讓同事知道就完了!
志保子的男友是公司的董事,他們已秘密戀愛半年。男友是個有婦之夫,妻子身患重病多年,為了責(zé)任,他沒有與妻子離婚,這一點他在跟志保子交往之初,便坦然相告,并叮囑過她,兩人的關(guān)系絕不能公開??墒牵坏┫蚓綀蟾娼裉煲姷奖檀ǖ氖寄?,難免會把自己的隱私也暴露出來,不行,不能報警!
此時,碧川已辦完登機手續(xù),他走到志保子面前說:“今晚的事,拜托了?!闭f完,轉(zhuǎn)身走了。
志保子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內(nèi)心焦急萬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柜臺后面的時鐘,一直在滴答滴答地響著。志保子覺得納悶,距離那么遠,怎么可能聽見秒針的聲音?但她確實聽見了,滴答滴答……
過了一會兒,志保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跑到柜臺前,用假名買了一張去札幌的機票,并把手上拎著的那只黑色小皮箱托運了。然后,她通過安檢,來到了候車室。此時,去札幌的人正排隊檢票上車,前面的人已經(jīng)走出閘門,上車坐好了,就等汽車把旅客載到飛機旁。志保子掃了一眼剩下的人,沒看見碧川,他準是坐在汽車里了。志保子走到檢票口,檢完票后便向外走去。
但是,志保子并沒去乘汽車。她走了兩三步,突然身子一轉(zhuǎn),快步走向旁邊的一條通道。她以前在這里工作過,對這里的道路十分熟悉。順著這條通道,她徑直走到了出站大廳,混在剛下飛機的旅客里,順利走出了機場。
此時,其他乘客都已上了飛機,空姐查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頓時緊張起來,是哪個座位上的乘客不見了?那位乘客存行李了嗎?要是存了行李,事情就更麻煩了,會不會有爆炸物?于是,空姐只好請旅客暫下飛機,已經(jīng)裝上飛機的行李都得卸下來,請乘客一一辨認。
最后,大家都緊張地盯著那只無人認領(lǐng)的黑色小皮箱,因為,從皮箱里傳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音,那是定時炸彈嗎?等警察趕來,打開皮箱,發(fā)現(xiàn)里面只不過是一只鬧鐘而已!此時,飛機已經(jīng)誤點了一個多小時。這樣一來,碧川今晚絕對回不到旭川了,他所謀劃的不在場證據(jù)也無法成立了。因為即便警察把作案時間誤斷為六點半以后,也能算到,這晚點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兇手肯定能趕得上。
就這樣,志保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告發(fā)了碧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