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悌

最近國內(nèi)外冷血殺手、食人魔、肢解人體等新聞頻頻出現(xiàn)。雖然從概率上講，你很可能遇見過冷血精神病患者——這樣的人占總?cè)丝诘?.5%～1%。如果排除婦女（至今難以解釋的是，很少有婦女是冷血精神病患者）和兒童，以及那些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大牢的人，可以算出大概有25萬冷血精神病患者在美國自由地生活。

冷血精神病患者是怎樣的人？

在美國，一個叫布萊德（Brad）的罪犯犯下重罪被捕入獄。一次采訪中，他向調(diào)查人員講述了當初自己是如何劫持了一名年輕女子，將她綁在樹上強奸了2天，并切破她的喉嚨，將她殺死后離開。隨后，他以幾句完全不搭邊卻又讓你無法忘記的話收場：“你擁有過一個女孩么？我認為關(guān)愛、交流和憐憫這3‘C（英語單詞caring，communication和 compassion）是十分重要的。這是和別人搞好關(guān)系的關(guān)鍵所在。我試著用3‘C和周圍的每個人相處?！彼f這些話時語氣毫不遲疑，顯然意識不到在給出這些可怕的供詞之后，這種平靜的自我辯護在旁人聽起來是多么別扭。

這些冷血精神病患者看起來或許很有魅力，但他們很難體會到自己和他人的感覺。想象一下，從來沒有憂傷，沒有悔恨，沒有自尊心，同樣對任何人、任何事不關(guān)心會是什么樣子。冷血精神病患者的情感世界很簡單：他們無法隨心所欲時便會煩躁和惱怒，因為一些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干出冒險的事。他們?nèi)鄙僦艺\和激情，游蕩在生活中，經(jīng)常因一時興起而犯罪——一個小小的刺激和沖動就可能使他們?nèi)テ垓_、剽竊、強奸，甚至謀殺。至于奉獻、愧疚或者愉悅這類復雜的人類情感，他們只知道書本定義，根本不知道這些情感為何物。

眾多的研究表明，冷血精神病患者體驗世界的方式與常人完全不同。他們很難作出適當?shù)牡赖聝r值判斷并且克制犯罪的沖動。他們對情感、語言和分心刺激的反應(yīng)也有障礙——這是一種在5歲以前的小孩子身上才會存在的問題。

從一個案例看兒童冷血精神病

剛才我們在敘述冷血精神病患者時，已經(jīng)把兒童排除在外，然而最近研究人員得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結(jié)論：兒童也可能是潛在的冷血精神病患者。

讓我們從一個案例說起。

2012年夏天的一天，美國人安妮和丈夫米格爾送他們9歲的兒子邁克爾去佛羅里達州的一所小學，不過家里人寧愿將這兒說成是“夏令營”，這是他第一天去學校上課。多年來，安妮和米格爾一直覺得很難搞懂家里的這位大兒子，他是個長相俊美的男孩，顴骨高高的，雙眼分得有點開，長著一頭淺棕色的卷發(fā)。他時常大發(fā)脾氣，有時則拒人于千里之外。針對邁克爾的這八星期課程事實上是精心設(shè)計的心理學研究——與其說是夏令營，不如說是安妮夫婦的破釜沉舟之舉。

據(jù)媽媽說，邁克爾的問題是在3歲左右開始出現(xiàn)的，當時他的弟弟艾倫剛出生沒多久。她說，當時邁克爾的表現(xiàn)主要是“像淘氣包那樣”，但他的行為很快就升級為發(fā)脾氣，期間會大聲喊叫、嚎啕大哭，而且大人根本安撫不了他。這跟普通幼兒的表現(xiàn)可不像，“他的舉止并不像是‘我累了或‘我難過，這才是正常小孩的樣子。”安妮回憶說，“他的表現(xiàn)真的不太尋常，而且每天都要鬧好幾個鐘頭，不管我們怎么做都沒用?！睅啄陙?，每當父母要邁克爾穿上鞋子，或者要求他完成其他常規(guī)任務(wù)，比如將自己的玩具從客廳里拿回來，都會招致他的尖叫。“讓他去某處，讓他呆在某處——任何事情都會惹他發(fā)怒?！泵赘駹栒f。在他的幼兒期已經(jīng)過去很久時，他的脾氣仍然不改。8歲時，如果安妮或米格爾想讓他做好上學的準備，他就會勃然大怒，用拳頭砸墻，拿腳把門踢出一個個小洞。假如沒人看住他，他會用剪刀剪爛自己的褲子，或把自己的頭發(fā)一根根拔下來。他也會反復將馬桶座墊往下砸來發(fā)泄怒火，直到把馬桶墊砸壞為止。

安妮和米格爾第一次帶邁克爾去求助于心理治療師時，對方診斷他患的是“長子綜合征”：他之所以發(fā)火，是因為憎惡家中新出生的弟弟。他的父母承認，邁克爾確實對家里新出生的寶寶懷有深深的敵意，但兄弟間的競爭似乎還不足以解釋他持續(xù)的極端行為。

到了5歲時，邁克爾有了別的小孩沒有的新本事，前一秒鐘他還在怒氣沖天，后一秒鐘就能變得彬彬有禮，或者悉心施展魅力——安妮形容說，這種情況讓她極其不安。“你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能表現(xiàn)出適當?shù)那榫w。”她說。她回憶起了與兒子的一次爭論，當時為了做家庭作業(yè)的事情，邁克爾又是尖叫又是抽泣，而她想要跟他好好講道理?！拔艺f：‘邁克爾，你記得我們昨天做的頭腦風暴嗎？你只要回想一下當時的想法，然后將它們寫成句子，你的作業(yè)就完成了！而他還是在一個勁嚎叫，于是我說，‘邁克爾，我們已經(jīng)完成頭腦風暴了，所以今天真的沒必要還來這一出。他一下子停止尖叫，轉(zhuǎn)身面對我，用成年人的聲音平靜地對我說，‘嗯，那么，你當時對這個問題考慮得還不夠徹底，是

不是？”

然而，安妮夫婦的兩個較小的兒子， 6歲的艾倫和2歲的杰克，都沒有出現(xiàn)像邁克爾那樣的問題。

在過去這6年中，邁克爾的父母帶他去看了8個不同的心理治療師，得到的診斷五花八門。“這么多人跟我們說了這么多截然不同的東西?！卑材菡f，“噢，他得的是注意力缺失癥——噢，不是的。他得的是抑郁癥——也可能不是。打開一本《精神疾病診斷標準》，隨便往一種疾病名稱上一指，很有可能你會發(fā)現(xiàn)他符合其中的幾條特征。他符合強迫癥的一些癥狀。他符合感覺統(tǒng)合異常癥的一些癥狀。可沒人知道在治療時，他身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癥狀是什么。這真是太讓人郁悶了。”

直到前年春天，治療邁克爾的心理醫(yī)生介紹他的父母去咨詢佛羅里達國際大學的研究員丹·沃斯布施。經(jīng)過了一系列測試，安妮和米格爾得到了另一種可能的診斷：他們的兒子邁克爾也許是冷血精神病患者。

兒童冷血精神病還難確認

過去10年來，沃斯布施一直在研究某些“冷酷無情”的兒童——他們明顯表現(xiàn)出在情感、悔恨或溫情方面的缺失——而且人們認為這類孩子成年后，更易成為冷血精神病者。為了評估邁克爾的情況，沃斯布施使用了一系列精神學測試與教師 — 家人評判量表的組合，當中包括了冷酷無情特質(zhì)目錄、兒童冷血精神病量表和反社會篩查量表的修正版本——這些工具設(shè)計之用意，都是為了測量未成年人的冷血和掠奪性行為，而它與成年人的冷血精神病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反社會”和“冷血精神病”這兩個術(shù)語實質(zhì)上是等同的）。一位研究助理跟邁克爾的父母及老師們進行了面談，了解他在家里和學校的表現(xiàn)。在把他的所有測試和報告都制表后發(fā)現(xiàn)，邁克爾在冷酷無情行為方面，距離正常范圍有兩個標準差，這意味著他的病情達到頗為嚴重的水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