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如何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報告》和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的勞動、資本、技術、管理按貢獻參與分配的中國特色的收入分配制度，我們必須走出當前理論爭論的三大誤區(qū)。

自2008—2009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理論界、學術界和社會媒體都卷入了一場我國收入分配“公平”與“不公平”的大爭論，甚至把為了打破平均主義適當拉開收入分配差距的改革也作為造成“兩極分化”而加以撻伐。但至今對于收入分配的“公平”與不“公平”還拿不出一個能夠取得社會共識的定量指標。筆者認為，要研究我國“公平”分配的定量指標體系，必須走出收入分配“公平”與“不公平”爭論的三大誤區(qū)。

誤區(qū)之一，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勞動占比“太低”（或呈下降趨勢）。其依據(jù)是：居民消費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占比已由1978年的48.8%下降為2012年的35.7%，資本形成占比由38.2%上升為48.1%，認為“勞動收入下降”、“資本收入上升”是資本侵占了勞動的成果，要求政府的收入分配政策應大幅度向勞動傾斜。經本人研究，這一結論是個“偽命題”，是把居民消費支出等同于勞動者收入。實際上居民“消費支出”與勞動者“收入”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勞動者收入=居民消費支出+銀行儲蓄+手持現(xiàn)金。用支出法計算居民消費支出，實際少算了儲蓄和手持現(xiàn)金這塊“潛在購買力”。用國家統(tǒng)計局2004年調整指標體系（將小微型企業(yè)收入由勞動者收入列為資本收入）后的2005—2012年有關數(shù)據(jù)來分析，如果按支出法計算居民消費和資本形成在國民收入中的占比關系為：2005年居民消費占比為38.9%、2012年為35.7%，呈下降趨勢；資本形成占比則由41.5%上升為48.1%，呈上升趨勢。如果用收入法計算，則情況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2005—2012年，勞動收入占比由42.65%上升為43.52%，資本收入占比由34.21上升為41.10%，即勞動收入占比高于資本收入占比。個中原因除了政府分配占比下降和貨物及服務貿易凈出口占比下降以外，與居民消費與勞動者收入之間的差額有關。2005年居民消費與勞動者收入相差3萬億元，2012年居民消費與勞動者收入相差6.9萬億元。以2012年居民消費+銀行儲蓄+手持現(xiàn)金=勞動者收入=18.84+6.91=25.75（萬億元），用收入法來計算國民收入分配，則勞動占比為43.52%，比支出法計算的居民消費占比35.7%高7.82個百分點，資本收入占比則下降7個百分點。其實國民收入分配中的居民消費、勞動收入占比和資本形成、資本收入占比的關系，與它們之間的實際收入沒有必然聯(lián)系、國民收入分配的比例關系與資本的投入量、技術進步和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有關，不反映勞動者收入和資本收入變動的實際情況。按收入法計算，2005—2012年，勞動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占比僅提高0.87%，平均每年提高0.29%，而勞動者實際收入平均每年提高12.8%。因此，不能把居民消費在國民收入中占比的下降當作勞動者收入下降，或說成資本侵占了勞動者的收入。國民收入初次分配的公平與不公平，應看勞動、資本、技術、管理在企業(yè)利潤分配中是否是按各自的貢獻進行分配。生產要素按貢獻分配，就是公平，不管他們之間是否存在差距。如果生產要素不按各自的貢獻分配就是不公平，與它們之間的分配差距大小沒有直接關系。

誤區(qū)之二，中國的基尼系數(shù)太高，已接近社會動亂的臨界點。基尼系數(shù)的本義是主張平均主義最公平。這一系數(shù)設計的原意是為了證明社會主義蘇聯(lián)平均分配的制度要比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拉開差距的分配制度優(yōu)越?；嵯禂?shù)是將不公平分配的數(shù)額÷當年分配總額得出的一個“0—1”的數(shù)列。其中0—0.20為分配絕對公平，0.20—0.30為分配公平，0.30—0.40為比較公平，0.40—0.45為不太公平，0.45—0.50為不公平，0.50—0.60為很不公平，0.60—1為極不公平。一些專家、學者將0.45劃為“不公平”的警戒線，把0.50劃為“動亂”的臨界點。認為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qū)的基尼系數(shù)達到0.50或以上，則社會極易出現(xiàn)動亂，如果按基尼系數(shù)來評判社會收入分配的“公平”與“不公平”，則改革前的中國、越南、古巴和原蘇聯(lián)“最公平”，即平均主義最公平。如果用90多年以前的指標體系來評判現(xiàn)代社會收入分配的公平度，肯定不合時宜，有失公允。以國家統(tǒng)計公布的2001—2012年中國的基尼系數(shù)基本保持在“0.48”左右的水平屬于“不公平”范疇，接近“很不公平”的區(qū)間值。其實，中國計算基尼系數(shù)的指標也存在欠缺。我國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進行房改，那時福利分房的房價為每平方米4800多元（北京市區(qū)），現(xiàn)在已升值為每平方米5—6萬元，城鎮(zhèn)居民約80%的戶參與了福利分房，現(xiàn)在福利分房這一塊增值部分未計算進基尼系數(shù)公平分配部分。如果將福利分房升值的收入計算進中國的基尼系數(shù)，則中國的基尼系數(shù)將由現(xiàn)在的0.48左右降為0.39—0.40，屬于比較公平的范疇。本人認為現(xiàn)在再用基尼系數(shù)衡量一個國家的收入分配公平與否沒有必要。最現(xiàn)實的是要研究中央在2003年黨的十六大就提出的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要按“貢獻”參與分配理論進行定量化，在全國不同行業(yè)、不同類型企業(yè)中確定生產要素各自的貢獻，制定出一套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指標體系，以便于各個企業(yè)在分配利潤時參考。這是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理論問題和實際問題。

誤區(qū)之三，中國收入分配“嚴重不公”，已出現(xiàn)“兩極分化”。其主要依據(jù)有兩個：一是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居民消費的占比愈來愈低，資本形成占比愈來愈高；二是行業(yè)之間的收入差距已達15—16倍，企業(yè)高管與一般員工的收入差距已達幾十倍、幾百倍，甚至上千倍。個人認為，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不能僅看行業(yè)間、個體間分配的差距多大？從經濟學意義上來看，應看他們的收入是否與其貢獻相匹配，只要貢獻大于收入，都應列為“合理”的或“公平”的，只有收入大于貢獻才能列為不合理、不公平。當然，從政治學和社會道德學范疇來看，社會分配應控制在3—5倍的區(qū)間值，這是當今世界各國正在追求的一種公平分配度。現(xiàn)在，真正達到這一目標的國家只有北歐民主社會主義國家，社會收入差距度僅3倍左右。但他們也有困惑，由于高工資、高消費、高福利，也出現(xiàn)了慵懶和缺乏進取心，缺乏大型企業(yè)和超大型企業(yè)，整個國家經濟規(guī)模做不大，國際影響度低等問題?，F(xiàn)在這些國家有石油資源、森林資源、礦產資源的收入來支撐高工資、高消費、高福利，將來一旦資源枯竭，將用什么來支撐這些高工資、高消費、高福利。這是當今北歐國家和一些石油資源豐富的國家正在考慮的未來問題。為此，我們決不能照搬照抄。我們在考慮收入分配模式選擇時，既要考慮“等量勞動獲取等量報酬”、“同等貢獻領取得同等收入”的公平性和進取性的激勵，也要考慮低收入群體提高收入的問題。但絕不能把市場經濟條件下按貢獻分配出現(xiàn)的差距當作“兩極分化”來批判。對于所謂的“兩極分化”也要辯證分析?！皟蓸O分化”從一般概念分析，應該這樣理解：高收入者愈來愈高，低收入者愈來愈低。這種現(xiàn)象，在我國實際上是不存在的。我國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就在全國試行最低工資制。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進一步完善了這方面的制度。自2008—2009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我國各地已把最低工資標準的增幅提高到GDP增幅以上。在黨的十八大《報告》和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中已明確勞動者的收入要與GDP增長和勞動生產率增長保持同步增長。這就決定了我國低收入者不可能愈來愈貧困。就是無勞動能力、因病、因失業(yè)無收入者，國家都實行了最低生活保障，以及基本醫(yī)療、基本養(yǎng)老全覆蓋。這些體制機制決定中國不可能出現(xiàn)“兩極分化”。或者退一步，就是出現(xiàn)“兩極分化”，我們也可以通過累進所得稅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予以解決。

綜上所述，我國要研究國民收入分配的“公平”，必須跳出上述三大誤區(qū)，研究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生產要素怎樣來按貢獻進行分配，真正貫徹執(zhí)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計的“燈亮勞動領取燈亮報酬”的按勞分配原則。

在研究分配“公平”與“不公平”之前，最重要的是要研究如何做大這塊國民收入的“蛋糕”，因此應研究經濟的發(fā)展，要盡可能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使每個人都有機會，通過辛勤勞動來增加收入。不把經濟發(fā)展好，不把國民收入這塊“蛋糕”做大，僅通過抽肥補廋的辦法來切好“蛋糕”則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難以真正強大。

（齊桂珍，國家發(fā)展改革委體管所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