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沫
候孝賢的《海上花》,是一部離愛情很遙遠,卻是寫盡男女情感的電影。性格,命運,情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歸宿。
沈小紅,姿色不算一流,有個性,用情不深,在感情中游刃有余。難得的是王先生對她一往情深。她屬于那類“折磨”男人的女人,現(xiàn)實生活莫過如此,有一類女人,永遠是用來“折磨”男人的,明知是虛情假意,明知是虛榮透頂,男人是睜著眼往里跳,說女人癡情,這只是一面,遇到真正動心的女人,只要她一把眼淚,一個轉(zhuǎn)身,男人的心馬上就會像玻璃渣一樣碎一地。鏡頭里的沈小紅始終拿著一支煙槍自顧自很享受地吸,慢悠悠地撥火星,一臉茫然的表情,讓男人心甘情愿地沉淪,她是為自己而活的女人,始終不會摔破臉大聲說話,始終有人為她叫委曲,她只是柔弱,需要男人來疼來愛來奉獻,這類女人如果放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一樣是高明之極,輕輕松松所向無敵,四兩拔千金。說白了,骨子里的媚和淡才是最高境界。只是這個世界變了,女人太不像女人了。女人本該像一朵漂亮的花,清淡濃烈,月白風(fēng)清或是月黑風(fēng)高,各有一番美麗的味道……王先生終究因為沈小紅用情不專,傷心之下轉(zhuǎn)而娶了迎合他的女人,但是最后很不愉快。用別人的話說就是:不好就是不好,說不出來的。男人喜歡那種讓他痛,讓他疼,讓他生氣,讓他無奈的女人。最后,王先生還是遠走他鄉(xiāng),沈小紅的最后鏡頭是輕吸著煙槍,薄霧籠上她的臉,還是一臉茫然,身邊換了其他男人……
雙珠,一個在風(fēng)月場里難得能看透一切的女人,淡定輕松,平衡各種事物,平息女人間的紛爭,只是一頓飯,三兩句話,道理簡單明白,讓每個人各得其所。她始終置身事外地生活,卻是生活最后的贏家。劉嘉玲很適合這個角色,現(xiàn)實生活中她大概也是這類人吧,笑到最后。大智若愚,看盡千帆,順?biāo)浦?。我不知怎么想起一個友人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她外出旅行買了一件自己并不太喜歡的飾品,后來她說:“價格在我承受范圍內(nèi),生活不過是圖個開心,別人開心,自己也開心而已。”想想,她說的極有道理。電影中,劉嘉玲在燒得旺旺的精致銅爐中點好煙槍,隨手遞給身邊一直跟隨自己多年,有說不盡的體己話的老男人,然后自己才開始吸,又是一個煙槍的動作,但跟沈小紅完全不一樣。她沒有沈小紅的茫然,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這樣的女人,活得極明白。
對比雙玉,就是一個極端。一個有點資本,卻性情剛烈的女子,愛計較,死心眼,遇到男人表白又反悔,就要走極端,魚死網(wǎng)破,一條路走到底。那場喝毒藥的戲讓人看得心驚,這樣的剛烈女子,這樣的性情,終究是自己燒了自己。走極端的人會讓身邊所有人害怕。她們的存在對自己對別人都是炸藥,一點美感都沒有。
黃翠鳳,一個懂得安排的女人,把最愛的人永遠擺在第二位,第一位是能幫到她的人。她漂亮,理智,卻又看上去風(fēng)情萬種,自有一種心里有數(shù)的聰明。一步步為自己安排,比雙珠又上了一個檔次,她不僅滿足明哲保身,還是有點理想的女人,永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認真做份內(nèi)事,不打折扣,批評師妹的淺薄無知:“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有什么資格講條件?你讓你媽媽喝西北風(fēng)???”她從不擺譜,永遠知道自己的位置。然后知道越過這個位置后她會去哪里。她永遠拎得清,一步步走,一步步談判,直到自己贖身,還備好嫁妝,把余下的都留給了姐妹。臨走還不忘批評老媽媽:“別一把年紀(jì)了,還被男人騙錢,要顧臉面,要自重。”這個黃翠鳳,換到現(xiàn)在,絕對是讓人敬的女人。
《海上花》,不是一部青樓史,是一部女人史。性格就是命運,歷史與現(xiàn)代,共一輪明月。《圣經(jīng)》里說:日光之下,并無新事。只不過,撇開職業(yè),如今的女人,遠沒有從前那么靈動,太千人一面了。我總記得陳丹青講過這么一個畫面,那時候的女傭,趁早上出門買菜會見情人,知道門口放只小籃,大家就明白了:請勿擾。人家連談個戀愛都那么生動。
編輯 陳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