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麥

摘要：當身邊的每個人都 似乎獲得了成功，整個電影圈日漸喧囂和空虛，他好像都置之不理。有可能是因為自信，對自己的自信，知道自己終究會有機會，通過攝影機來獲得某種不朽。

刁亦男這個名字曾經(jīng)在史航寫的《名劇的兒女們——東棉花胡同39號》里短暫的出現(xiàn)過：“《飛毛腿或無處藏身》是一個原創(chuàng)劇，編劇刁亦男，西安人，戲文八七 最帥的男生，后來和別人一起寫了最早的本土偶像劇《將愛情進行到底》?！痹凇断蠕h戲劇檔案》書里收錄的照片中，他也露面了一次：孟京輝的生日會上，他從后 方躍起，露出整個腦袋，過分瘦削，看不出“最帥男生”的氣場。

事隔二十多年后，身邊的人幾乎都成名了：孟京輝已經(jīng)坐上了國內(nèi)戲劇界的第一把交椅，他的妻子廖一梅（同樣也是他們的同學(xué)）成了著名的劇作家和 寫作者；當年還叫張曉陵的張一白憑借《將愛》的票房成功并且已經(jīng)是國內(nèi)著名影視公司小馬奔騰的副總裁；同班同學(xué)、一起寫過劇本的蔡尚君2011年摘得威尼 斯最佳導(dǎo)演獎……而在這群亮度不一的群星中，他好似黑藍的一小片天空，沉默不發(fā)光。唯一一次比較高調(diào)的露面，是第60屆戛納電影節(jié)，他帶著男主角和女制片 人走紅毯，全程抱胸，一種沒有安全感的防御姿態(tài)。

2003年他拍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劇情片《制服》，這部電影獲得第22屆溫哥華國際電影節(jié)龍虎大獎，第二年又獲得鹿特丹電影節(jié)特別提名獎。四 年后的2007年，他拍攝了自己的第二部電影《夜車》，同樣的兩個字的片名，同樣的名詞構(gòu)成，但“夜車”這兩個字比起“制服”的直白顯得更加晦澀和隱喻， 就如這部電影本身。正是這部電影為他吸引了歐洲電影界的注意，他以這部電影入圍戛納電影節(jié)“一種關(guān)注”單元，與李揚一起成為那一年唯一入圍的兩位華語導(dǎo) 演。

所有想當導(dǎo)演的編劇，大概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至今都認為拍電影那幾個月“不是人過的日子”，但把自己的劇本交到別人手上總歸是各種不放心。他曾經(jīng)作為編劇之一，名字出現(xiàn)在《洗澡》《走到底》《美麗新世界》《愛情麻辣燙》等諸多電影中，但他自己的電影都獨立編劇。

刁亦男是難得拍著國內(nèi)現(xiàn)實題材，但主題并非局限于“社會之苦”而是深究“人之苦”的導(dǎo)演。不管是想通過“制服”這一權(quán)力的代表來改變生活的小 建，還是坐著夜車去其它城市相親的執(zhí)行死刑的女法官，都不能算是中國社會強加的特有人物形態(tài)。而這種被自己的欲望戲弄，被孤獨浸泡的人生，則可能發(fā)生在任 何地方。這部剛剛獲得金熊獎的《白日焰火》也是如此：它雖然也描述了社會，但最重要的依然是在講人的孤獨和情感困境，講親密感的建立、喪失及余韻。

刁亦男的父親曾是西影廠文學(xué)部的員工，他至今還記得當年也屬于西影廠的黃建新導(dǎo)演的《黑炮事件》在西安上映時，有人在臺下喊了一句：“西影廠萬歲！”

2004年他出演了著名攝影師余力為導(dǎo)演的電影《明日天涯》，這部與梁朝偉曾經(jīng)主演的一部電影同名的影片，資金主要來自法國和韓國，據(jù)說是國 內(nèi)第一部獨立科幻片的電影，但至今大部分內(nèi)地觀眾都無緣得見，甚至連盜版DVD都沒有出過。在這部電影的海報上可以看見刁亦男的左邊側(cè)臉，他帶著一種脆弱 而溫柔的神情側(cè)過頭去，看著不知什么方向。

就像是電影圈里的邊緣隱士，他大部分時間宅在家里，養(yǎng)一只貓。在40歲之后他開始注意養(yǎng)生，酒也少喝了，早晨起床散步，下午有時去游泳。作為 一名文學(xué)愛好者，他的閱讀節(jié)奏從未落下。在80年代他就有一本臺幣150元的《英美作家訪談錄》，其實就是現(xiàn)在的《巴黎評論》。他喜歡卡佛、奧康納、尤瑟 納爾和波拉尼奧。有一度曾想仿照波拉尼奧的《荒野偵探》，把《白日焰火》改名為《郊野偵探》。他當然還喜歡黑色偵探小說，布洛克錢德勒等，所以，《白日焰 火》正是一個完全本土化的黑色偵探故事（潦倒偵探、冷血殺手和神秘女人）。

他以緩慢的速度寫劇本，拍電影，過著一種近乎淡漠的生活。有時候我會想，是什么支撐一個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冷靜地活過這些年？當身邊的每個人都 似乎獲得了成功，整個電影圈日漸喧囂和空虛，他好像都置之不理。有可能是因為自信，對自己的自信，知道自己終究會有機會，通過攝影機來獲得某種不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