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寰

德國在2013年的聯(lián)邦選舉中，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聯(lián)合姊妹黨基社盟僅贏得630個聯(lián)邦議員席位中的311個，這使得默克爾領導的聯(lián)盟黨有必要和反對黨進行大聯(lián)盟的談判，保證政令統(tǒng)一有效應對歐債危機。自選舉結束以來，聯(lián)盟黨的結盟談判一直在舉行，由于社民黨內部對是否結盟持異議較大，造成談判過程進展緩慢，到2013年11月底仍然沒有產生新的政府。就在結盟的關鍵時刻，筆者作為嘉賓旁聽了2013年11月23日召開的基社盟全黨代表大會，得以近距離地觀察到德國政黨的運作實情。這次黨代會是2008年基社盟經歷的票率大幅下滑后，重整旗鼓取得勝利的一次重要總結。本次選舉，基社盟在聯(lián)邦奪得56個議席，在巴伐利亞州則獲得了超過60.7%的選票，一舉拿下105個州議會席位，重獲一黨執(zhí)政的關鍵地位。歐洲經濟看德國，而巴伐利亞州又是德國經濟的重要引擎，因此，基社盟黨代會在德國帶領歐洲重振經濟雄風的緊要關頭頗具政治意義，廣受輿論的關注。

基社盟的黨代會每年召開一次，會期一般為兩天，主要聽取和討論年度黨內重要事項，會議在慕尼黑和紐倫堡這兩個大城市輪流舉辦。由于基社盟總部地方太小，黨代會一般放在慕尼黑國際展覽中心舉辦。黨代會是半開放的，要事先登記和介紹才能進入。在登記大廳里，各區(qū)代表、記者席、黨主席團、嘉賓登記都有工作人員引導確認，然后通過安檢進入會場。在主會場外的大廳，40多家機構占滿了各個角落，到處都是企業(yè)、基社盟社團組織、基金會的廣告，免費提供宣傳材料和小禮物。參展的有航空航天、新能源、汽車、重化工、制藥行業(yè)、農業(yè)機械等知名的大品牌，都把自己的產品模型直觀地陳設在外，感覺商業(yè)氣氛很濃?？梢姷聡婕瘓F影響政治的方式是顯而易見的，這些大公司試圖間接地游說政黨的決策者，增進企業(yè)和機構的影響力，同時也按照法律規(guī)定公開地給政黨資助。在一家知名的煙草企業(yè)前，筆者拿了一支免費香煙，正好奇這是否在鼓勵大家吸煙時，旁邊工作人員過來對我說，他們主要是向政治家解釋如果征收煙盒包裝稅可能會對煙草企業(yè)以及消費者帶來的損害，讓他們在歐盟決策的時候更理性。在兩側布展的是基社盟的青年組織和婦女組織等，基社盟婦女委員會就貼出了一副醒目的、以血肉為背景的女郎像，意思抵制沒有道德的肉體交易，保護婦女的權利和利益。在展區(qū)的中心是一個模擬的啤酒屋，向參加大會的黨員免費提供咖啡、啤酒和德國香腸等，人群熙熙攘攘，氣氛十分輕松，突然感覺自己是在參加某個展會。

會場和展區(qū)相隔無幾，人流可隨時進出，大家都很遵守秩序。會場可容納2000多人，會場中心前排就座的是黨的領導機構成員，左、右、后排都是按照巴伐利亞州71個區(qū)縣和25個獨立市分區(qū)居坐的黨代表。嘉賓和記者座在最后十排，四五家轉播的電視臺緊靠幕墻，正在直播主持人采訪資深政治學者，討論這次大會的看點。每個塑料桌上事先都擺好了選票本以及議事日程。會議很隨意，可以邊開會邊吃面包甜點，還有一些女代表帶了自己的小孩在會場跑來跑去。記者到處穿梭抓拍鏡頭，也有代表跑到前面去拍黨的領導，并沒有感到任何的緊張和神秘?；缑思s有15萬黨員，僅占巴伐利亞州的 1200 多萬人口的0.12%。共有來自巴州的直選黨代表900余人參加了此次黨代會，代表了巴州各個自治的地區(qū)。

會議從上午九點半開始。在黨的秘書長主持下，全場起立默哀，紀念過去一年里去世的基社盟黨員，在肅穆的音樂中，主持人一一念過每個逝者的名字和頭銜，會場悄然無聲。在5分鐘的默哀結束后，由一位資歷頗深的神父走上主席臺，向大家講基督教精神和政黨政治。他說，政治家從政要符合基督教的精神，不可貪腐，要過理想的生活。政治家必須知道他是少數(shù)人，人民投票信任政治家，要承擔責任。在履行政治事務時候，要注意是否符合基督教的理念，要勇于承認錯誤、承擔責任。然后帶領全體黨員祈禱，一起念《馬太福音》中的主禱文。巴伐利亞州是德國比較保守的地區(qū)，信仰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人口將近占到了75%，因此在這個地區(qū)如果是沒有宗教色彩的政黨基本上是很難贏得勝利的?；缑撕徒虝L期以來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但在黨代會上邀請神父來做禱告，還是讓筆者這個異邦人有點意外。

在神父禱告結束以后，由黨的財務負責人鮑爾教授匯報年度預決算執(zhí)行情況，這位教授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介紹了政黨經費的來源構成，以及款項使用的基本情況。他提出，民主需要經濟援助，政黨不能僅僅依靠國家，而要依靠人民。而民主的參與意味著要貢獻，現(xiàn)在企業(yè)越來越大，但是給政黨的錢越來越少，因此讓這次大選吃緊。他鼓勵大的企業(yè)要更好地參與和支持基社盟，為德國民主作出應有的貢獻。講話結束贏得了全場雷鳴的掌聲，大家紛紛起立叫好。由于德國聯(lián)邦政府為了避免金錢政治，對政黨經費實行了與選票綁定的規(guī)則，因此導致了很嚴重的“政黨國家化”現(xiàn)象，鮑爾教授正是針對這一問題，強調政黨不能過度依賴國家，要保持與人民的直接聯(lián)系。在財務報告結束后，獨立的審計部門負責人匯報本年度經費的審計情況。然后，留時間讓大家在選票本上表決同意與否。

主角終于上場了，現(xiàn)任巴伐利亞州州長、基社盟黨主席霍斯特·澤霍夫開始上演他的獨角好戲。這位精明強悍的政治家從2008年接手爛攤子，今年帶領基社盟浴火重生，在德國政界擁有良好的聲譽和口碑。他先祝賀了前州長的生日，然后就開始很輕松地談起默克爾總理的演講，說總理同意要推動一項政策，即外國人開車進入德國需要付錢，進行年度審核。全場起立鼓掌歡呼。他向大家回憶著2008年的失敗，然后回顧了今年基社盟的大勝。他說：“基社盟是人民的黨，我們贏得了巴伐利亞州所有地區(qū)的選舉，巴伐利亞州人一遇到問題，不會想到綠黨，不會想到社民黨，只有基社盟能幫他們解決問題。巴伐利亞州就是基社盟，基社盟就是巴伐利亞州?！比w黨員站立起來，熱烈地歡呼和鼓掌，慶祝這次不易的勝利。接下來，他開始談執(zhí)政黨的理念，基社盟既是一個保守主義的政黨，也同時是一個適應全球化的政黨，要把現(xiàn)代化和保守聯(lián)結起來，關鍵就是要在全巴伐利亞州實現(xiàn)均等生活，促進經濟發(fā)展。未來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實現(xiàn)對人民的承諾。為人民服務，而不是控制人民。然后，他開始談到政策的具體內容：在家庭政策上，要給不上班母親在家培育小孩更多的補貼；在最低工資政策上要根據(jù)不同地區(qū)和行業(yè)調整，而不是像社民黨一樣絕對平均給任何雇員8.5歐元的時薪；在金融政策上要保持穩(wěn)健和收支平衡，還有最重要的結盟問題。他說，在黨內可以有不同意見，但對外我們要有一個聲音，人民的選擇比起黨代表的選擇更加重要。全場演講干凈利落，完全脫稿演講。全場黨員起立，報以長達7分多鐘的掌聲。

在澤霍夫演講結束后，本次黨代會的另一項主要議程就是選舉新任黨的執(zhí)委會。執(zhí)委會是基社盟的領導機構，每兩年選舉一次，包括一名主席，4名副主席，兩名財務長、兩名秘書。主席團介紹了選舉規(guī)則和流程，宣布黨的執(zhí)委會正式卸任。黨主席一職，由于澤霍夫魅力超凡，沒有人報名和他競選。原來的4個副主席中，擔任原聯(lián)邦司法部部長的比特女士不愿意參選，由對歐元持懷疑態(tài)度的老派政治家高威勒參選副主席，替補空缺競選。同時，還要選舉產生新的審計長、財務長。黨代表們按照選票本上不同的顏色，按照程序分別勾選同意，或不同意，還可以寫其他人選。最后結果顯示，澤霍夫以95.3%的高票當選成為新任黨主席，而保守政治家高威勒，只得到了79.1%的選票，顯示出黨內部分人對他的不滿。在選舉完執(zhí)委會以后，還要選舉10名地區(qū)委員會成員、12名婦女委員會成員、10名其他委員會成員。各地代表候選人輪番上臺發(fā)言，自動報名即可上臺。有的候選人僅僅上去露個臉，介紹自己叫什么名字。在30多名委員上臺發(fā)言后，再進行投票選舉。這部分的選票公布沒有占用大家的時間，在網(wǎng)絡上公布。經過4到5個小時的會議議程，黨的新任組織就這樣建立起來了。黨代表們在主持人的宣布下，全體起立高唱巴伐利亞州州歌，隨后唱德意志聯(lián)邦國歌。新的黨領導在會議后即將奔赴柏林為政黨結盟展開談判，為巴伐利亞州奔走爭取權利，影響聯(lián)邦的政策。在德國其他聯(lián)邦州看來，基社盟就是這樣一個有點奇怪的黨，甚至也有一些人也對巴伐利亞州這樣的“獨立王國”略感不快。但就是這樣一個略帶保守的政黨卻擁有驕人的執(zhí)政業(yè)績：把貧弱的農業(yè)巴伐利亞帶向了今日很多方面傲居全德第一的高科技巴伐利亞，讓德國任何的政治力量都不敢小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