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榮

2月16日本欄，說了“土豪為什么特別‘土”，談了土豪的“錢”的來由等等；這回，就“炫耀”談?wù)勥@類人的“土”。

土豪為什么愛炫耀，一句“燒包”，難以詮釋。燒包催生炫耀，但他們?yōu)槭裁礋兀繜?，原是一種民俗，一種迷信，指為祭祖而燒紙錢——把紙錢置于寫有亡人姓名的紙包中火化，供其在冥間享用，即使是貧困家庭，也盼逝去的親人在陰間“生活”得好，甚或成為“富鬼”，則生者會感到無比欣慰，此之謂“燒包”。如今北方方言所謂“燒包”，指有錢便?；?，摟不住，有顯擺之意。而土豪之愛顯擺，是因?yàn)椴蝗绱?，便表明不了他有錢。

土豪穿金戴銀，恨不得把香奈兒、迪奧、范思哲……的商標(biāo)，放到最大尺度，貼在衣褲顯眼處；十根指頭，九根戴了鉆戒，而品牌不一，由大到小，分別為卡地亞、蒂芙尼、戴夢得等等，鉆石分量，則由十克拉到五克拉不等；所挎之包，今天路易·威登，明天古琦歐·古琦，一天一換，或者日易三番，甚至不分場合亂捯飭。

一次文友聚會，來了個(gè)生人，是去嶺南闖世界的湖北佬，席間，口氣頗大，牛哄哄，老摸一副看起來挺考究的眼鏡。摸眼鏡啥意思？我好奇打問：“您眼里進(jìn)沙子了？”此人似乎迫不及待地說：“不是。王老師，您猜我這鏡子值多少？”我井底之蛙，想肯定價(jià)格不菲，就往大里說：“一萬？”他大笑：“鬧鬧鬧！哈哈哈，二十五萬，小意思，哈哈……”

郭德綱先生霸占小區(qū)公共綠地，被北京電視臺曝光。郭不但指使徒弟打記者，還露骨地說，這是一幫“窮人”嫉恨他，舉報(bào)害他。

您說他們?nèi)绱俗雠?，是為什么？以富人自居，顯擺，只是表皮，只是現(xiàn)象。他們內(nèi)心深處，乃是急于將自己與窮人——如今婉轉(zhuǎn)的說法叫“草根”——區(qū)別開來。富人跟窮人一樣，豈不是“掉份兒”？他們不屑于跟窮人戴一樣價(jià)格的眼鏡，不屑于跟窮人住同樣品質(zhì)的房子……總之，干什么，都要“高”出窮人一大截，或者干脆與窮人涇渭分明，截然迥異——要不然，別人怎知他們是富人，并且羨慕他們的闊綽呢？

如此，土豪們跟窮人區(qū)別開來了，據(jù)說也被窮人“羨慕嫉妒恨”了。但是他們猶覺自卑。為什么？因?yàn)樗麄冸m然有錢，卻仍然“土”著，在被窮人“羨慕嫉妒恨”的同時(shí)，更被貴族們十分瞧不起——貴族們鄙視他們的惡俗，看不慣他們的“小人得志”樣兒。這令他們不服，但也不無惶恐。于是，他們就往貴族隊(duì)伍里湊，急于使自己的身份與所趁金錢相匹配，渴望被社會和他人尊重并肯定，即是說，他們想象著自己也成了貴族。“土豪”在短期內(nèi)是養(yǎng)不成貴族的，需要長久修煉，也不光是有錢沒錢的問題。貴族是低調(diào)的，即使穿名牌，也把商標(biāo)隱藏起來，即使淪落了，品格仍然“貴”著。且看日本，說是“入歐”了，但它并未像文明的德國那樣，對自己的野蠻歷史反思過，對自己的侵略戰(zhàn)爭謝過罪。

土豪如何脫“土”？就是認(rèn)清自己的暴發(fā)根由，洗心革面，經(jīng)過一番“涅槃”，使自己具有現(xiàn)代道德準(zhǔn)則和審美情趣。否則，他們會永遠(yuǎn)“土”下去……

【原載2014年3月2日《法制日報(bào)·茶樓》】endprint